第55章 第55章
讲座后没几天,赵秀云夫妇到广西旅游,顺便访友,前前后后要一个礼拜,给两个孩子腾出“搞大事”的时间。
这一回和上一回搬家一样,纯粹是姐妹俩的暗中计划,为有好的时机,已经装修好两个月,都一直没能搬。
这回是趁着父母不在,总算可以动手。
人前脚上飞机,后脚禾儿就到家里开始翻箱倒柜收拾东西。
手里头钱富裕,旧房子没有照原计划的卖出,所以行李没全搬走也可以。
但禾儿希望爸妈到家以后什么事情都不用忙,轻松入住,为此是花大功夫,楼上楼下张罗着。
掐指一算,全家在这住六年,不算太久,东西却很多。
毕竟谁家都没有扔东西的习惯,尤其是过过苦日子的父母,亭子间里堆得门都快推不开,连十来年前的衣服都还在。
每一样,好像记得是从哪来的,又都不大记得。
禾儿嫌弃拎着箱子的一角,上头全是灰,打开看,里头的布放太久,已经都有些发霉。
这些东西,要是她自己的,指定给扔了。
但是父母的,就不能随意处置,只得抖抖灰尘,重新放好打包。
高明是来帮忙的,也觉得一张嘴全是土味,抿着嘴不说话。
下巴不知道在哪蹭得一道一道的,看着格外狼狈不堪。
就这样,他还说“我来弄吧,这里太脏了。”
可不是脏,禾儿咳两声,说“你不知道什么是什么。”
搬过去,都得重新再摆放整齐,只有她自己收拾的才知道,况且有些是大人的私藏,未必大大咧咧可以拿出来看。
当然,有的着实是无意翻出来的。
比如手上这本,禾儿以为是相册,抖落开来看,发现全是火车票,最远的一张,可以追溯到十五年前来沪市随军时。
时间太久,手写的票据都已经泛黄,大概保存得挺好,字迹还算清晰,准确的日期还是一清二楚。
她自己看着都感叹,说“其实我还记得一点。”
母女三个人那年离开老家,其实有点仓皇,现在想来,更像是她妈为逃开婆家和娘家的一切,选择到新的地方开始人生。
一路上那种陌生城市的担忧和迷茫,由妈妈准确传递到大女儿身上,毕竟在很多年里,她们曾经是最紧密的母女,这种情况,哪怕后来有妹妹都无法代替的。
禾儿一度为自己得到更多的喜爱而高兴,对妹妹也有一种歉意。
她小声说“我们以后只要一个孩子。”
要按政策,想生两个都不行,不过高明点头说“一个最好。”
独一无二,可以拥有父母的所有爱。
禾儿很是满意,继续翻箱倒柜找东西,找出妹妹学画的第一幅作品。
说是作品,其实很勉强,更像是孩童涂鸦,只能从线条上判断出是条鱼,更重要的是还有颜色。
她举着画,从亭子间探头喊道“苗苗,来看看这个。”
苗苗正在房间里哼哧哼哧收拾自己的东西,几步跑下来,看清是什么后,赶紧抢过来藏在身后,说“不许看”
她什么时候画过这种东西,绝不可能。
长大就是要面子,连带对穿衣打扮也精细起来。
搬家的日子,还穿着小裙子,也不怕不方便。
不过禾儿也很少指望妹妹能帮上忙,无奈摇摇头,正要说话,听见敲门声奇怪道“谁啊”
脚步没动,苗苗已经率先去开院门。
还挺积极,禾儿跟在妹妹后面,看清是周杨有些惊讶道“不是说好下午来的吗”
搬家要运行李,当然没有比周杨更合适的人,就是早说好等收拾好再出发,怎么一大早就来了一地狼藉,连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周杨也不是来做客的,说“我今天反正没事,来搭把手。”
都是朋友,来都来了。
就是禾儿眼睛尖,看妹妹嘴抿成一条线,了然道“你惹她了”
周杨苦笑,压着声音说“快别提了。”
就一句“小孩子”,愣是给气得好脸色都不肯给一个。
唯有禾儿听完始末,笑出声道“现在谁也不许把她当孩子。”
说一次,气一次,毕竟是十八的人了,总觉得自己是大人,但就是越这样,越显得孩子气。
苗苗同意点点头,特别有脾气地上楼。
禾儿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周杨,笑意淡淡说“苗苗才十八。”
周杨觉得自己听懂了,又好像没听懂,谨慎地说“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
禾儿不自觉垂眸,一言不发进客厅,她和亲妈一样,对世事都有一种敏锐,只是看破不说破,心里又有些酸溜溜地舍不得,索性全看窗户什么时候破,盯着沙发上的全家福看。
那还是来沪市以后,全家一起拍的,不管搬家几次,都高悬在客厅。
妹妹当时才三岁,小小一个,坐在爸爸的膝盖上。
那是得到全家疼爱的孩子,一晃眼也十八了。
禾儿突然发脾气,说“把沙发拆了。”
周杨倒是二话不说,找工具直接干货。
这可不像对来帮忙的人的态度,高明不解其意,压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能是怎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
禾儿总算是看出来,连带着语气都不好,说“你看不出来”
高明在自己的感情上还是敏感的,别人的着实懵懵懂懂,有心说“没看出来”,又觉得讲出来不讨好,小心翼翼道“要不你点拨我一下”
禾儿反问道“你来干嘛的”
高明心想,这还要问,他是来是来好个周杨,胆子挺大啊。
他表情也凝固下来,说“苗苗才多大”
都成年了,能说什么。
禾儿是除开他们俩没处对象这件事有把握,其他的都说不准,有些烦躁道“我晚上非好好审审她不可。”
小丫头片子,这是长大还是要飞,小秘密多得很,不收拾是不行。
高明也不单是爱屋及乌,毕竟是看着长大的,说道“你也别太凶她。”
禾儿自己何尝能为妹妹凶起来,只是看周杨极为不顺眼,使唤他干东干西。
周杨倒是接受良好,他有股说不出来的心虚劲,大概是对着一直觉得是妹妹的苗苗,自己都有些不太好意思承认,又才发现没多久,连心意都没摸透,只能一切凭着直觉做事情。
于苗苗,其实更加懵懂。
她上下楼间看到人家在干活,也不问、也不说,把我还在闹脾气几个字写在脸上,殊不知这就是最明显的态度。
看得禾儿想骂人,觉得自己是事情太多,居然没发现妹妹的变化,又或者说,是一直以为她不到这个年纪。
但仔细一想,情窦初开本来就是不分岁数的,有时候就是一眨眼的事,她却总以为家里这个还是只知道画画和读书的小姑娘。
哪怕是高明,被点破也看得出苗苗对周杨是不一样的。
未必需要有多少语言,只要你知道她从小到大的脾气就知道。
但他是一句话都不敢说,生怕踩着女朋友的“尾巴”,只得手上动作抓紧,把这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拾掇起来。
禾儿也顾不上,毕竟她不趁着父母不在,把新家弄好,就不能算惊喜,只得暂时把这件事搁置起来,头回很是期待妈妈回来,有些事还是要母女俩商量几句当然不敢叫爸爸知道,指不定要怎么跳脚。
苗苗却是没有想那么多,她的人生几乎没有刻意要隐藏的事情,只是自己还分不清好感究竟是来源于哥哥一样的关照,还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靠近的男孩子,大概对她照顾的人太多,以至于她自己都分不太清区别,又不想说出来,给谁带去困扰。
只得自己反复琢磨,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个人给她带来的情绪太多。
多的写在明面上,端倪立现。
禾儿只捂着额头,觉得这回父母回来,说不定会有另一件惊大于喜的事情。
当然,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这样,只能兢兢业业把两个人隔开。
也不单她有功劳,高明也有,他虽然是搭着周杨的肩,看上去哥俩好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道“想放弃的话可以趁早。”
周杨心想,我这还没做什么呢,你们就摆出这副王母娘娘的样子来,要是真做点什么,那还了得。
但放弃,压根也不存在他的世界里,态度不由自主郑重起来,说“这不是一件可以随意改变想法的事情。”
成年人,得反复考虑过所有关系才去做,譬如王文和小麦。
周杨也是个能为自己所有决定负责任的人。
说实在的,高明心里还是认可周杨的,但有一样,他足足比苗苗大五岁,不管是年纪还是经历上,其实都不大相似。
在禾儿心里,恐怕是玉帝来配妹妹都很嫌弃,更何况是他。
这和他本人没关系,和是追求苗苗有关系。
可见的“路漫漫其修远兮”。
高明不知怎么的为他叹息,给出作为朋友的忠告,说“多保重啊。”
听着像一路走好。
周杨愁的不是这个,是心上人还板着的小脸,捏着鼻梁想,这最要紧的一关,就不太好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