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吃过饭,洗碗的洗碗,收桌子的收桌子。
赵秀云挺不好意思的,说“这是让你们来做饭,又让来干活。”
都是老熟人,这有什么好客气的。
钱花说“王武结婚,你不也给我帮忙去了。”
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出来的,多少年的老交情。
赵秀云手在围裙上擦擦,看禾儿在洗碗,说“洗干净点啊。”
碗筷都是自家的,林林总总一大筐,收拾干净,还得等下一次待客用。
禾儿吐舌头说“知道啦”
高明来回把垃圾都拿到巷子口去扔,不然这天气放一会就得臭,推开院门说“有人吃冰棍吗”
夏天,总有人带着泡沫小桶卖。
赵秀云拿着钱过去看,说“有绿豆的吗”
当然是有,消暑的最佳选择。
她数数人头说“三十根有吗”
大生意啊,卖冰棍的是个小孩,说“一根一毛七,我收您五块钱吧。”
走街串巷的,一天也就块儿八毛的,这点零头,赵秀云也不好意叫他抹掉,说“不用,我有零钱。”
她正要数出来,禾儿嚷嚷着说“妈,我要牛奶的”
得,赵秀云一拍脑门是,说“你们自己挑吧。”
挑完她给钱就行。
高明哪能啊,一个箭步蹿过去,说“我来,我来。”
臭小子,赵秀云给吓一跳,瞪他一眼,还是又过去洗碗。
钱花看了开玩笑说“女婿好吧”
这还不是呢。
赵秀云看禾儿支耳朵的样子,说“吃你的冰棍去吧。”
剩妇女们坐着,她才说“可别叫我们老方听见啊。”
那脸能拉下来。
钱花听着好笑,说“我看挺好的啊。”
好什么好。
赵秀云对孩子姑姑方芳抬下巴,说“你问问她。”
方芳无奈摇头说“我这嫁人二十年,我四哥就没怎么给过辉明好脸色。”
岂止是没给过,那是动辄要给他敲打一番,搞得他每来一趟,都得先里里外外检查一遍。
钱花还是知道一点的,说“那人家是做知青的时候,啥也没有,自然没让你过好日子,现在可不一样。”
她心里还是很佩服方芳的,觉得她嫁人眼光好,当年是吃点苦,可要不是这个知青教她学习,让她考上大专,只怕没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可话又说回来,陈辉明就是年轻的时候多仰仗岳家,尤其是这位四哥,才一直心怀有愧。
方芳觉得命运着实是挺神奇的,说“是啊,我当年都没想到自己有机会到沪市来。”
陈辉明是早早就下乡,谁也没料到还有回城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居然也有在办公室里做小领导的机会,想起来就叫人感慨万千。
赵秀云向来觉得小姑子,好就好在肯读书,是“知识改变命运”的最佳代表,甭管当年陈辉明多用心教她,都得她自己能学得进去才行。
跟着说“所以人还是得读书。”
可不就是说,方芳忙不迭点头,几个人说着话。
她话题一拐说“四嫂,你外甥女是几岁来着”
赵秀云看着灵灵,说“二十一。”
又说“你别想啊,我们要读博士的。”
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最尊重孩子个人想法的长辈。
那方芳就不开口,只说“博士好啊,以后有大出息。”
这一边,他们在说,那一边,王灵灵也被表姐问着说“陈卓严还有找你吗”
王灵灵点头,说“有啊。”
岂止是有,她苦恼道“每个礼拜都来。”
这算什么,骚扰吗
禾儿眼睛一瞪,看向另一边说“文哥,你不是说他不是这种人”
王文确实说过,这会有点不敢信道“他缠着你了“
王灵灵慌忙摆手,说“不是不是,我是说他每个礼拜都给我送书来。”
什么书呢
陈家世代行医,多的是海内外孤本典籍,正中王灵灵的需求,她都没舍得给拒绝。
只得在陈卓严每周送书的时候,请他吃饭。
真是好计策。
禾儿看着表妹,心想再吃几次,可就谁都说不好。
只能强调说“他要是不老实,你就跟我说。”
王灵灵点头,不过说“挺老实的。”
禾儿半信半疑,冷笑说“那最好。”
说话就说话,看他做什么。
周杨不自在咽口水,咳嗽一声没说话,倒是视线落在另一侧。
苗苗和几个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正在打牌,她表情肃穆,好像在进行什么重大会议。
白若云只能催她说“快点快点,反正你都是输。”
输得还不少,是一败涂地,也不知道这么好读书的一个人,牌怎么能打得稀碎。
苗苗肩膀微微垂下来,觉得也挺有道理的,说“对三。”
就这,磨蹭半天,白若云一边出牌一边说“你上次说跟谁打牌赢来着”
那天兴许是天象有异,不然能出这种事。
苗苗紧盯着自己的牌,说“杨哥。”
历来都是做朋友的,其实有些事比家里人更知道。
白若云开玩笑说“也不会有别人。”
苗苗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说“还有我爸。”
那真是放水放得一清二楚,生怕她输太多不高兴。
提起爸爸这两个字,白若云脸色不变,或许她从前为生父的薄情愤懑过,但年岁渐长使她心胸开阔,笑着说“方叔是给你们都放水吧。”
好像也是,苗苗沉吟片刻,说“我觉得主要是给我妈,但他也不大会,就变成输三家。”
方海正路过听见这句,说“少揭你爸短啊。”
苗苗竖起手掌说“全是实话。“
方海随意在她头上揉两下,又看他们几个坐在地板上,说“怎么不带去你房间玩。”
苗苗觉得这么热的天,其实坐这儿正正好,说“哪里都是坐地板。”
客人太多,当然是他们小孩子挤在角落里。
方海回头看,确实是这样,好笑道“行,坐吧,我不叫他们抽烟。”
苗苗满意点头,又接着看自己的牌。
赵秀云进厨房给大家找凳子,看她这样哭笑不得,出去的时候说“我们苗苗像爸爸,牌打得极差。”
偏偏还爱玩。
赵明宇妈妈陈红莲笑着说“我们这个打得倒不错,可惜功课烂。”
真叫她愁得很。
说起来,赵明宇今年第二次参加高考,成绩还没出来,不免叫人关切几句道“考得怎么样”
陈红莲也不知道,说“老师都说进步很大,能上个本科我们就行。”
说着话,忽然看一眼王雪姐姐王梅。
小孩子有时候是不说,大人未必不知道。
王梅跟陈红莲原来就是老同学,不然两个孩子也不会认识。
她笑着说“那就不错了。”
说实在的,学历是锦上添花。
她看中的是能力、家世、人品,话讲起来就是这么实在。
陈红莲是松口气的,他们夫妻俩虽然岗位都不错,但富裕肯定撑不上,架不住有位好长辈,就是苗苗的老师,国画大师赵千。
他老人家的作品可是值大钱,这些年家里头的大花销也全仰仗,所以论条件,虽然是差王家一点,也不差多大。
她还是挺喜欢王雪的,就是现在孩子还小,又分隔两地,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清楚,反而给以后添负担。
她笑笑说“就等成绩出来了。”
另一边,她男人赵启东也在说这个事。
几个老战友坐一块,不是忆当年就是讲孩子。
方海历来是最爱讲孩子的,可惜也得分跟谁,不然不是太惹人厌。
他今儿是故意不提,赵启东要提,很是羡慕道“我们这个,要是能有你们家哪个的一半成绩就好。”
方海心想,一半的话那要求真是够低的,可见赵明宇原来那成绩,不过他安慰道“这不是分数还没出来,听说他这一年很用功。”
再用功,那也不可能一下子飞起来。
赵启东正要再感叹两句,他亲爹已经开始骂人说“还不是像你,你还有脸说。”
赵家是有底蕴的人家,赵千自己就是幼时私塾,念过教会学校的人,偏偏这个儿子,那真是于文上一窍不通,十六岁一到就溜到部队去,跟谁也没打招呼。
不是像他是像谁。
赵启东没法反驳。
赵千身边两位同龄人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说这话的是李道,他既是苗苗好朋友福子的爷爷,也和赵家有一段渊源,赵秀云夫妇早下决心要给老爷子送终,连禾儿苗苗,也一直管他叫的八叔公。
求老太也跟着说“我看多少人,字都不认识,也混出样子来。”
她是白若云的奶奶,原来也是家属院出来的,同时也是李道的老来伴他们是少时相恋,后来错过,十来年前才重聚,索性又搬到一块过日子。
三个人里,论年纪,赵千居然最小,他是规矩人,火散下来说“我也不是强求明宇,是看他爸这样子才生气。”
自己当年啥德行,居然还敢对儿子提要求,要提也得是他这个做爷爷的才配。
李道无儿无女,只有收养的福子这么一个后人,但长辈对晚辈的心是一样的,改成说“我看启东很孝顺。”
这倒是真的,赵千也不单这个儿子,却只愿意跟他住,把钱给赵明宇花,可见一斑。
人活到这个年纪,有再多钱,都觉得不及有孝顺儿孙在身边。
他跟着恭维道“我看福子和若云也都是好孩子。”
三个人你夸我家的,我夸你家的。
从院子到客厅,你说你的,我说我的,热闹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