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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熄灯礼拜(中)

原本只是想吓吓她。

岑浪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一时没设防,被她狠力扑上来的力道撞得踉跄了下,带着轻微疼痛,惹得他稍稍皱眉,手掌却顺势抚住她脑后。

一种下意识地,保护姿势。

意识到当下姿势的不妥当,岑浪迅速收手插兜,沉默盯着她身后压根不存在蛇影的那块空地,闷着嗓说了声

“爬走了。”

“走了吗”时眉心有余悸地又问一遍,“确定吗”

腰际被她用力圈搂着,身体紧密贴触的部位源源不断倾泻热度,煽动血液激涌的奇妙感。

极度适配的身高差,令时眉刚好够埋头在他颈窝。

而岑浪甚至可以感受到她因为惊吓剧烈眨颤的睫毛,带一点点硬度,不算柔软地反复蹭扫他的脖颈肌肤,幅度轻率而快。

像毛茸茸的小猫尾尖撩滑掌心。

一种微妙的,尖锐的,难以忽视又无法言喻的碎痒,游曳在他皮肤上,透过身体燥灼的脉动悄然发烫,毫无阻力地向上蔓延弥散。直至他得以清晰感觉到,耳廓周遭滋生异常古怪的灼热。

又是耳尖烧红。

又是这样。

岑浪顿生烦躁,这种情绪在时眉得知安全后,毫无迟疑地松手退离开而更为加剧。是那种被满足后又被夺走的,空洞的烦躁。

岑浪转身去车里拿了台手电筒,经过时眉身边时斜撇她一眼,淡声叮嘱了句“跟紧点。”

看他拿手电筒的熟练动作,应该不会是第一次来。时眉稍稍安心,快步跟在他身后,脚下步子黏得很近,生怕自己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林里被他单独落下。

这时候,岑浪倏然停下步伐。

时眉没来得及留意,惯性朝前不慎使额头磕上他的肩胛骨,吃痛“嘶”了一声,目光略含不满地抬头望他。

“怎么停了”她轻揉两下额角。

岑浪低睫敛向她,微抿唇线,半晌,沉默地伸了只袖子给她。

时眉低眼看过去,愣了半秒,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眯起眸抬头正视着他。

尽管四下环境浸泡在一片探不见边际的沉夜里,夜色昏落黯郁,可她还是凭直觉感知到,伏藏在他眼底一丝不自在的赧然。

时眉觉得有点想笑

“我又不是怕黑的小女生。”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伸手过去,指尖捏住他绿色的卫衣袖口,攥紧了两分在手心。

岑浪没吭声,从她脸上撤走视线,手上一个施力将人拽近身侧,另一手举着手电,有意放慢些脚步速度,牵着她继续朝山里深处走去。

步入接近山顶的位置,在手电微弱光亮的照映下,一栋双层别墅出现在时眉的视点中心,看上去比普通别墅更宽长。

再走近些,当不远处的深色建筑体轮廓被更加清晰描勒在她眼前时,

她才看清,

并非是一栋宽长别墅,

而是两栋,双层别墅连建打通。

也许,是子女不放心老艺术家隐居山林,跟着一起上山住,才建了两栋别墅吧。

时眉在心里猜。

这样想着,她稍稍收紧指尖,拽了拽手中的衣袖。

感觉到袖口的轻轻扯力,岑浪停下来掠她一眼,片刻后,略微弯腰,偏头朝她侧了侧。

时眉就势仰起下颚,问他“待会儿见到那位老艺术家,我要怎么称呼呢”

礼貌总还是要的。

“不需要。”岑浪慢悠悠地直起身子,眸眼无色,领着她迈步走向其中一侧别墅。

过了好一会儿,几乎是两人距离别墅门口仅剩几步之遥,岑浪并未急着甩开她,而是声淡平稳地跟她说

“他不老,很年轻。”

很年轻么

会有年轻人,选择住在这样近乎与世隔绝的山林中隐居么

直到低迷风浪掀翻茂叶。

下一瞬,自门楼小径的黑暗处,隐约传来一道男性嗓音,矜冷,疏离,尾音压沉

“来了,浪哥。”

岑浪懒懒沉沉地“嗯”了声。

时眉当即松开岑浪的衣袖。撩起长睫,扭头凝望过去,仔细辨认了下声源处。

山雾涨起,暗蓝夜色横亘这片昏酣沉眠的天穹,有风无云。林木深深浅浅的葱郁,冷风溜入葳蕤林间的缝隙游弋,卷缠,飘飘然。

一点猩红火星点亮平阔视域,轻幅晃曳,忽明忽暗,随之弥散一团青白迷蒙的烟雾,又旋即消融殆尽。

灰暗身形在雾气流失之后出现。

时眉这才惊觉,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名少年。

山上深夜温度低冷,少年穿一身松垮深棕色薄毛衣,黑裤束进马丁靴,撑起他修削清瘦的身骨线条。

他斜身倚靠着门楼,肩脊微微弓蜷,半垂着头,黑色鸭舌帽几乎遮蔽起眉眼,暴露在外的颌骨颈侧肤色冷白。

长指夹烟吸燃最后一口,他掐灭烟头,指尖微微挑起一点帽檐边缘,视线刺穿山风冷冷划过时眉。

停留的半刻浸透冷漠。

可时眉半点不怵。

冷静接住他的目光灼烤,往前走了一步,继而回头凝向岑浪朝他歪歪头,眸波灼亮地示意他

不介绍一下么

岑浪洞悉她的意图,无声勾了勾唇,口吻平淡地介绍

“江峭,港美大二学生。”

港厦美术学院。

全国最高艺术学府。

没想到非但不是年迈古稀的老艺术家,居然还是个美貌弟弟。

岑浪这时瞥向对面的少年,微顿一下,清嗓跟他反向介绍她的名字

“时眉。”

“i

a高级律师。”

他挑起眉梢,字词深意地补充一句,“别惹,当心告到你毕不了业。”

瞎说什么。

时眉弯曲手肘捣他一下。

岑浪也不躲,懒懒散散地笑了声。

不过时眉并没有想到他还会特意介绍自己的身份。还挺给面儿。

“江同学,麻烦你了。”时眉礼貌向少年道谢。

在岑浪“特意”介绍之后,江峭落在她脸上的眼神已然缓下几分,他没说话,只是朝时眉淡淡颔首,表示没关系。

与岑浪不同。

少年脾性冷淡疏离,

但并不拽。

“进来吧。”江峭站直身子,率先转身走入门楼。

时眉听到后紧忙跟上他,全然忘了对周遭环境的恐惧,更顾不得留在后面的岑浪。

岑浪懒恹恹跟在她身后,视线追逐着她迫不及待的身姿背影,不由地轻哼一声

用完就扔,够没良心的。

他们跟随江峭辗转来到一间工作室模样的房间。

房间超高吊顶,昏暗无度。唯有四角墙缝开放晕影壁灯,暄映出大大小小、各式各貌的雕像,不规则无定律分布排散在地柜、高柜、嵌入式墙柜等房间的各个角落。

所以他是

雕塑系的学生么

“你们看到的那张画,不完整。”

江峭淡淡开口。

时眉蹙起眉尖,追问“不完整的意思是”

“还有我们看不到,或者说看不懂的另一半画作,对么”岑浪平静接话。

江峭点点头,

“补充出另一半并不难。”

他微微停顿,又摇头说,“但不够直观。缺乏冲击力的话,你们很难窥伺到作画人那一刻的状态与情绪。”

“我试着还原了一下,用雕塑。”

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可预感告诉时眉。

能被岑浪拜托做事的人,绝非善类。

事实证明,她猜得一点不错。

当壁灯关闭,困顿的失序感迎头罩下来。视野囿于绝对无光的黑暗,摸不着边际,触不到底线。

时眉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

空间维度极度失序的那一秒

江峭抬手扯掉雕塑绒布,“啪嗒”一声响,室内昏聩在这个刻度被纵向截碎,撞开空间里的黑色,自天花板骤然崩落下一束光络。

视觉感官徒然溅起波动。

浮光因子顷刻爆裂四散,回旋,裂变,再团拢弥聚凝成光柱,直射矗立在正中央空间的雕塑膏像上。

狠狠刺入时眉的眼中。

一座双人雕塑。

如时眉所看到的画中所示,男人双手合十跪拜在女人面前,虔诚仰望,似在深深愧责忏悔。

而女人面无表情。

仿佛不近人情。然而随视线上移,视觉基调急剧扭转。

光学仪器的剖露下,男人的脊背皮开肉绽,自上而下长出三只粗犷血淋的手。手臂无限延长弯曲,毛骨悚然地绕过头顶,直直逼仄向女人

第一只手死死扼掐她的喉咙,

青筋暴起;

第二只手轻易掏穿她的身体,

剖心露肺;

第三只手,

卷缠着四根拇指粗的铁链,分别栓锁住女人的四肢。

而女人却还活着。

没有呼救,不见痛苦,就只是面无表情地活着。

时眉移眼盯向女人脖子上的那条红丝巾,那条,与夏婕脖子上一模一样的,红丝巾。

时眉感觉全身血液都在倒涌,太阳穴神经刺痛,激恼的情绪在胸腔涌动,燥起剧烈起伏。她紧紧抿着唇,极力克制自己气到发颤的呼吸频率。

她做民事很久了。

经手的离婚官司多到数不过来,家暴视频,当然没少看。

可她还是做不到司空见惯,

还是每一次,每一次都觉得气愤,心疼,无法理解。

还是看一次痛一次。

站在旁侧的岑浪敛眸凝着她,轻咬牙关,继而默不吭声地走前一些,整个人站去她身前。

他脊背宽阔平直,安全感饱满,很好地挡住时眉,令她在岑浪与江峭的交谈间隙中,得到一个足以缓喘的机会。

“从画上来看,画作者笔触确实不算娴熟。”江峭稍稍皱眉,半晌,话锋突转,

“但论创作手法,画风很老派。”

“所以你认为,那幅画并非出自一个小孩子之手。”岑浪迅速理解到他的话意。

江峭掀眼与他对视,“我确定。”

不是徐奇画的。

那会是谁。

时眉已经从愤怒的情绪里平复下来,她绕开岑浪走出来,重新默默扫量了一眼眼前的双人雕塑,看向江峭礼貌询问

“或许,我可以拍张照片吗”

江峭侧开身子让出位置,微昂下颌,告诉她说

“浪哥已经买下了它,随意。”

时眉略感意外地望向岑浪,只见他转身抬手跟江峭招呼了下,云淡风轻地告诉时眉

“不用拍了,特写照会发你邮箱,走吧。”

时眉怔忡了下,反应过来回头也跟江峭弯腰道谢,江峭回以颔首,结束这场短暂的山林会面。

时眉与岑浪离开这间工作室后,江峭从房间走出来关上门,结果刚一转身,蓦然被一具柔软娇躯撞了个满怀。

是个女孩子。

长发湿漉漉地滴落水珠,着一件蕾丝吊带短裙,光着双足,月色修饰她珍珠色的圆润脚趾,充斥欲气,腰细成一束,小腿肌肤印落着淤青的细碎牙印,单调薄透的绸料根本无法遮掩任何**。

甜美勾人的香味紧密包裹着他。江峭当即拧起眉,狠狠咬牙,声色冷硬地警告女孩

“盛欲,滚回你的房间。”

“我会滚的,但要带你一起。”

盛欲本能地磨蹭了他一下,戏谑挑眉,大胆又莽撞地撩过他裤子上的湿点,哧哧地低声笑起来。

眼神纯真又恶劣地问他

“学长,你出汗了,需要我帮忙么”

下山的气氛并不算好。

与其婉叹夏婕有可能经历过的悲惨遭遇,时眉更想为她解决问题。

“那幅画”

“夏婕。”

时眉与岑浪,同一刻,不谋而合。

时眉猛然抬头望了他一眼,随即迅速从包里掏出那副画,借着岑浪手中的电筒看过去,问他

“你跟我想的一样吗”

岑浪挑挑眉,“夏婕的右手拇指缺失一截指节。”

“所以,如果不是孩子画的,可偏偏笔触又偏于稚嫩”

时眉在岑浪的引领下快速冲出那团雾,逐渐探触到真相的壁垒,“那么就有可能是夏婕”

岑浪“嗯”了声,坦述答案

“用左手画的。”

周六清晨。

由于昨晚从江峭那里回到家已经后半夜,第二天也不用上班,时眉干脆没定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

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加班连轴转的原因,哪怕多睡了三个小时,醒过来她还是很困。

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闭着眼摸进浴室洗澡洗漱,又精神萎颓地下楼走到餐厅给自己倒了杯水。

但她很快清醒了。

“噗”

时眉将嘴里未及咽下的水,全数喷了出来。

在看到岑浪湿着发,站在黑色冰箱前仰头喝水之际,

整个人,彻底醒了。

晨阳斜着穿窗而入,碎撒满房,迸泛出颗粒感饱满的光泽垂怜在岑浪身上,。

他裸着上身,年轻修美的身骨体态精实而紧建,双侧锁骨深深凹嵌,尾端勾连微微突起的肩胛骨。

腹肌流畅得不见半分赘余,线条张弛不羁,腰身窄长,渗透男性魅力的人鱼线最终没入略低的休闲裤边。

“哇哦”

时眉弯眼笑了,视线寸寸游移在他的腹肌上,眼神发黏。

声音是羞涩,“这算什么,早安福利吗”

可凑去他身边的动作却快速得不假思索。她轻轻抬手,冰冷指腹一点点顺沿他的肌理轮廓滑蹭向下。

直至清晰探触到他禁不住发力的人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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