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不要哭了

盛言恺出神不知在想什么，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直到邬笑笑走近，他才似从什么景象里清醒，摇了下头，声音很淡，“你来了。”

邬笑笑在床边站定，离近了看，他病态的神色越发明显，浓眉上像是化不开的惆结，连带着没有血色的唇，也带了无限忧愁，那眼里有很深的倦意，唯独没有睡意。

邬笑笑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她发现自己看到他难受，就有点高兴，半夜被叫醒的火气，也消散了许多。

不过她还是很困，随口跟他打了个招呼，就上了旁边的陪护床，哪怕这床比盛言恺家里的要硬许多，她躺下没两秒，就能入睡。

盛言恺在旁看她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就是刚刚从这床上下去了一会，然后又回来了。入睡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她睡得转过身，睡容一脸恬静，毫无任何心理负担的模样，着实令他费解。

邬笑笑一向多觉，入睡也快，完全不懂许多人苦恼的失眠为何物。只不过因为经常做任务，穿梭在各个世界，每次遇到的状况都不一样，睡觉时很可能面临许多危险，她改不了长睡眠的习惯，便只好将深睡变成浅睡。

她在睡梦之间，一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那眼神隐约带着探究的意味，她并未察觉到危险，也便没有在意。

直到胳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她神思立刻清醒，没过几秒，那坚硬的圆形物品，又打在胳膊上，准确来说，是戳在胳膊上，她才知道，并不是做梦。

邬笑笑猜到始作俑者是盛言恺，但不清楚他大半夜不睡觉，又要折腾她做什么。

她选择继续睡觉，不做搭理。

似乎察觉到她醒了过来，她胳膊又被人接连戳了几下。

见她始终不睁开眼，他耐心快要耗尽，终于开口喊她，“起来。”

——起你爷爷。

邬笑笑在心里骂了一句，翻过身继续睡。

盛言恺这下终于确定她醒了。

他实在想不通，将输液杆放在地上，语气不善地问：“你怎么能睡得这么安稳，我伤成这个样子，你不该对我嘘寒问暖吗？”

这句话说完，他终于知道自己内心的怪异从何而来了。

她在确定关系后，跟之前对自己的态度判若两人，这不就是得到了不珍惜的模样吗？

邬笑笑则是忍无可忍地睁开了眼，她背对着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听他这口气，是他不睡觉，自己也不能睡的意思吗，古早男主真的是比她还要自私的存在。

邬笑笑刚想发火，就听到系统在脑内说：[宿主，我正在进行取材，按照剧情，确定关系后，男主为了让女主休息，忍住思念让她回去了，但女主晚上忍不住还是来找他，两个人在寂静的夜里，经受不住思念，氛围应该无比暧昧。]

邬笑笑：[……]

她当即就想拒绝，但思考了两秒，发现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取材场景。

深夜的病房里，身受重伤的男主，病恹恹躺在床上，她陪护在旁，完全可以对其为所欲为……

系统察觉出她的想法，当即在脑内亮起警示灯：[新书榜作为公共阅读排行榜，受众过多，过线剧情和描写不可以出现，不然会被举报的。]

邬笑笑当然知道，但在规则范围内，也不是不可以做其他动作。

于是在身后的人再次问她时，她有气无力地回道：“当然担心你啦，只是我也受了点伤，整个人有点不舒服……不过也还好，就是有点累，有点困。”

等了两分钟，身后的人没有再说话，也不知是信了她的鬼话，还是懒得再跟她多说。

邬笑笑想着自己既然被吵醒了，那就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她翻了个身，与仍盯着她的盛言恺视线相撞，她全然没有丝毫退却，将手枕在脑袋底下，轻轻眨了眨眼，柔声问他，“你睡不着吗？”

盛言恺终于等到她的回应，慢慢收回视线，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瞪着她，眼睛都有些发疼了。

他并未回答她，反而在她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时，想起白天的事来，语气突然怪异起来，“如果我记得没错，你跟繁逸从前并不认识，也没什么交集，倒是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关系好像近了不少。”

邬笑笑听到他拐弯抹角提起柯繁逸，并没有多惊讶，她本就知道，苏尽欢按照人设剧情走下去，肯定会把她跟柯繁逸靠得很近的那个场面，说给盛言恺听。

不过照理来说，她后面跟苏尽欢坦白的那些话，更应该让盛言恺介意才对，难不成苏尽欢没有告诉他？

盛言恺没有得到她的回应，不知怎么，又想起之前在家里，隔着落地窗，看见他们两人在一起的场景，离得很近，脸对脸，模糊的夜色中，像对亲密恋人……

他脑袋开始隐隐作痛，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不然心口像是窜起了一把火。

“我不知道，除我之外，你们还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盛言恺说到这里，伸手搭在左边脑袋上，在疼痛里找回自己的声音，“繁逸看着待人温和，但并非是个广交好友的人，我也没见过，他真正生谁的气，到你这边却全然不一样了。”

今天晚上查房时，柯繁逸留下来，特意嘱咐他，让他要离她远一些。

作为盛言恺的多年好友，柯繁逸最了解盛言恺，对于从前的盛言恺，柯繁逸一直抱着让他多跟女人接触做些改变的态度，如今劝盛言恺离一个女人远一点，倒是破天荒头一遭。

邬笑笑能听出来，盛言恺言语之间的诧异，仿佛对于她和柯繁逸的关系，是真的好奇。而他思考的表情，藏着一丝不解和不悦，仿佛原本属于他的什么东西，正被人偷偷觊觎。

邬笑笑不会认为他在吃自己的醋，就算有，那也是一点占有欲作祟。较真起来，或许他更在意的，是柯繁逸的态度吧。

不过没关系，邬笑笑将盛言恺送到眼前的素材，牢牢把握，借题发挥。

于是她盯着他看了许久许久，也不说话，直到他回望过来，她眼里忽然流下两行泪，表情却在笑，看得出来十分勉强。

她躺在病床上，壁灯光线微弱，映在她褐色的瞳孔里，将眼泪照得闪闪发光。在他看过来时，她轻咬着唇，费力翘起唇角，倔强的神情里，盘旋着无限委屈，仿佛一只被无家可归的小猫咪。

“你，你怎么了？”

盛言恺下意识直起身来，语气有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慌乱，“我又没有骂你，你哭什么？”

只不过他说着，动作扯动伤口，脑后伤口骤然抽痛，让他的瞬间又躺了回去。若不是他强忍住疼痛，只怕要喊出声来。

邬笑笑好似被吓了一跳，连忙从床上下来，跑到他床边时，脸上是肉眼可见的关切和担忧，却连扶都没有扶他一下，只是将手放在床边。

在他扶着脑袋转过来时，她趁机将酝酿好的话说出来，“言恺，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想，我这么喜欢你，你却怀疑我，还质疑我，我有点伤心。”

她的眼泪停在眼眶里打转，语气可怜兮兮，清纯唯美的面貌，看着楚楚动人。

盛言恺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眼里的疏离，逐渐被一抹柔色替代，虽然眉毛还因伤痛而揪着，但语气明显温和不少，“我也没说什么，我相信繁逸，也会试着去相信你，你，你别哭了。”

他说完伸出手，抵在她眼下，食指轻轻划动，那眼眶里盈满的泪水，刹那间滑落，滴在他手指尖。分明只是温热的液体，却像是滚烫的热流，顺着指尖，流淌进了他心间。

系统随之响起高低不平似激动的声音：［检测到男主情绪波动，心动值+2，稳定在64。］

邬笑笑：［才2点心动值，你有什么可激动的。］

说是这样说，但男主心动值有变化，对她来说就是一件好事。

盛言恺大概没有安慰过女孩子，替她擦眼泪，发现她反而掉得更凶，动作一滞，不知如何是好，“我说了真正开始，你不要哭了。”

听听，这生硬的语气，安慰鬼呢。

得亏邬笑笑并不是真正需要他哄，她见好就收，破涕为笑，顺势将他还未退离的手，用双手握住，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从鼻腔里发出拖长的应声：“嗯呐。”

她能感受到，他的手僵了一瞬，微微动了一下，似想抽离，却又没有动作。

在系统取材完后，她将他的手拿开，放回被子里，又悉心将他的被子往上挪了一下，态度体贴无比，“你需要休息，现在时候不早了，好好睡一觉吧。”

盛言恺一直盯着她，任她摆弄自己。

邬笑笑冲他笑了一下，站起身时，顺手将灯关了。

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人牢牢拽住，紧接着，他低沉中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急切地响起，“——别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