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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

发源北部山麓的阿聂河是博萨公国的动脉,落于阿聂河中游的首都涅汶则是它澎湃的心。

网的话很动听,可当赵无秋立上连结白色城市的石桥,随水漂流的浮尸张大嘴却告诉他,安静的涅汶早落入特罗伦人手里。

藏在阴影里的他,只见白鹅卵石街道上的博萨人很少,特罗伦士兵却很多。沉重的踏步更激起迷茫空气里的紧张,令赵无秋明了他们在担忧网说的会战。

“我们能击溃该死的神盾军吗?”他见到年轻的士兵掀起厚厚面甲,揩去鼻尖的汗珠。

拨动快慢机的手指则暴露回答者的心情:“我怎会知道?直到我们中的一方死绝,另一方的幸存者明确答案。”

“就不能同朝昇人讲和吗?”

“有趣的想法。我建议你写封电报送至圣都,劝大元帅终止圣战啊。”

“帝皇在上,我可没那胆量。据说自圣灵元帅吃败仗后,大元帅终日待在圣环殿,三年未见任何人。会否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新人,闭上你的臭嘴。有帝皇护佑的大元帅会永远健康——他妈的猪猡!你偷听什么?滚开!”暴躁的老兵抖身撞飞靠近的少年,头也不回,“博萨猪,只会添乱。”

待踏落路面的声音远去,少年才呻吟着爬起:“混账的东西,祝你们全让朝昇人绑去犁地…痛死啦。”

“别吵了,孩子。那些混蛋的耳朵可灵了,隔再远都能听见你的声音!”有位白头发的老人提醒抱怨的少年,“三年前,我隔壁的年轻人就是喝几口酒叫嚷,才被他们抓去圣都的!”

“哼,等朝昇人打过来,我再看他们的笑话…哈哈哈,每想起他们的圣灵元帅几乎给朝昇的前行者们活捉,我都忍不住要笑几声。”

“够了,够了。少说几句,当帝皇睁开公正的眼,作恶多端的特罗伦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回去吧,孩子,回家去吧。”

“老人家,我才不信帝皇。祂若如你们称颂的慈爱,怎会放任那老鬼侵犯我们?又怎会不命圣恩者们去阻止那老鬼的可怕行径?”

“唉,帝皇的眼还未睁开,祂的圣恩者遭受异端的蒙蔽。当祂的怜悯回归,我们——”

未等老人说完,少年已摆手,不愿再听帝皇信徒的劝告:“再多圣恩者也没用!只有学朝晟把帝皇抛弃,才能觉醒足够的前行者打败特罗伦!否则,就要同我们的大公一起夹着尾巴找瑟兰的长耳们避难!”

赵无秋笑了,他觉得大胆的少年和他一样,毫不把特罗伦人放在眼里。可正躲避老人追赶的少年并不知道,其实有士兵听懂他的话:

“无知的小鬼,再多的圣恩者与前行者也无法对抗钢铁与灵力庇佑的大军。可笑的博萨人,竟把帝皇时代的传说当真。”

“莫忘记,大元帅可很看重圣恩者。将官的军衔只有圣恩者能荣膺。像我们这种普通人,哪怕拥有的灵力再强,混到死也只是尉官,连校官的屁股都够不着。”

“唉,别了,平凡也是幸福。圣灵元帅和他的将官,可是在朝昇的前行者手里跌了大跟头。”

“那是因为埋伏。圣灵元帅只因泄露行踪才遭卑劣的朝昇人伏击。”

“嘘,你别告诉其他人。我可认识圣灵元帅的近卫。他告诉我,是混血者葛瑞昂带着数百前行者突袭指挥部——”

混血者?赵无秋捂住头,强忍着回想与字词相关的东西,继续听士兵们的话语。

“混血者?注意你的措辞!是污血者!污染人类血脉的长耳贱种!”

巡逻的士兵爆发争吵,

过路的博萨人则偷着乐。从他们的低声交谈中,赵无秋知道因元帅逃跑而解散的帝国使者军团有不少人被编进苍白炽焰军团,常和原本的老兵摩擦生事。

直到领头的队长大声呵斥,顶着沉闷重甲对骂的兵士们才收声,转而找嘴贱的博萨小鬼撒气。可那少年早给老人追逐得不知到哪里去,连影都没留。

“傻孩子,咳、咳呃…”彻底追不动的老人扶着白墙剧烈咳嗽,“朝昇的梁人是不敬帝皇,可朝昇的木精仍保有虔诚。慈爱的祢啊,何时能回应虔诚的祈求?”

虽将一切看在眼里,但赵无秋其实不懂他们的语言。所幸网翻译他的听闻,帮他回想起曾经。

“长耳?木精…”抽出别在腿上的棱刺,握把上刻着他熟悉的文字,瑟兰的文字,“给阿萨的卫官纪念…萨叔。”

文字飘散出熟悉的面容,是护他逃跑的木精的面容。用棱刺捅穿特罗伦人胸膛的木精,拿最后的力气抖抖长的耳朵,笑着叮嘱他活下去。活下去的他则捡起棱刺,杀尽眼前的一切,冲进森林里。

“卫官是朝晟的治安者,保护身为朝昇公民的你是他职责所在。”

今次网没能让赵无秋高兴:“他妈的…我清楚…告诉我,特罗伦人骂的脏话该怎讲?”

“说明哪一句。”

“他妈的。还能是哪句?”

学会正确脏话的赵无秋,离满意只剩咫尺距离。他相信再多杀些人,这距离便会缩近。

网从士兵巡逻的轨迹里分析可能的驻地,以便他尽快定夺。活跃的抵抗组织更提供情报,指出足有十个装甲师与二十个步兵师囤积涅汶辖区。按帝国的编制,他们该有四十五万人和三千五百辆战车。如网所说,苍白炽焰的元帅第五圣徒几乎拿出所有家底,准备和朝昇的神盾军硬碰硬。

即使一人宰一头牛羊只要一秒,令他去屠四十五万头牛羊,亦要不吃不喝地杀穿五天。至于让一人去对抗四十五万特罗伦帝国士兵?只是纯粹的疯言癫语罢了。不出预料的话,网计算出的数字该能让赵无秋另作决定。

懒得再想,赵无秋径直寻往他们的驻地。

进入苍白炽焰的某处营地后,他在白色帐篷的阴影间前行,见到的半数士兵都卸除护甲武器,拿润滑油清除锈迹和残渣。还穿灰白钢甲的则顶着头盔闷声咒骂。相信只需一点火星,焦灼如火药桶的他们就会引爆,把不敬帝皇者统统炸上天去。

赵无秋看见,只有当穿灰白军服的人走过时,士兵们才稍事正经,立正行礼。想必这家伙就是他们的长官,更加的该死。

检视完暴躁小伙子们的军官点点头。要回去拨电话的他打算汇报一切正常。大战在即,他虽知道巡查与汇报必不可缺,却没明白无声的杀戮正在身后的军营进行。

很多和他一样忽视重要情况的军官把巡查结果上报给师部,师部的人再汇报至总指挥部,令占着白色市政厅的中年将军掌握军队的大致情况。

只有亲耳听见报告,穿长白袍的将军才安心。哪怕觉醒祈信之力,坐在指挥决定性战役的位置上,他也难免紧张。拿起能带来安心的话筒后,认真的问候传进他耳中:“他妈的。”

没等将军疑惑,重复的话又钻进他耳朵:“他妈的。”

清楚的咬字令将军生出怒气:“混账话!”

“他妈的。”

“住口!没轻重的小子,你们是哪个师?”

“他妈的。”

挂断电话,将军命接线员去查是哪个不怕死的在捣乱。铃声再次响起,拿起话筒的他又听到那个声音:“他妈的。”

无心斥骂的他再问接线员,可答案却让他吃惊:“将军,方才和现在的电话,各由第五和第七步兵师指挥处拨打。”

没有犹豫,他喝令:“给我转第一步兵师!快!”

接线员不敢多说,立马照做:“是。”

将军很快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妈的。”

“转第二步兵师!”

“是。”

“他妈的。”

“转第三步兵师!”

“是。”

“他妈的。”

“转第十装甲师!”

“是。”

“他妈的。”

颤抖的将军听着接线员解释,命副官查看有无电报回复,但副官的答案让他手更颤:“将军,没任何消息。他们…”

“他们似乎全部消失?”握紧拳的将军摇头否认,“不可能,不可能…电话线没问题。哪怕电话出问题,电报的频率也不会出错。”

副官提醒:“将军,或许是朝昇的前行者——”

“不可能!有此能力的前行者与战斗无缘。况且他们不能干扰广阔范围的电波…”将军那头标准的特罗伦棕发被白墙衬得发灰,“传我命令,全体卫兵搜查指挥部,寻找有无潜伏敌人!”

待副官开门离去,将军让电报员调整频率,念出发报内容:

“事态紧急。若收报,速回。”

漫长的等待后,电台终于滴滴作响。将军先是一喜,跟着却狂流汗。忍不住吞咽的他接过电报员递来的纸,见上面写:

“元帅已至目的地,斩首行动继续。详细情况,速回。”

“恭喜将军,电台没有失灵。”

兴奋的电报员没发现,将军的汗已打湿地面。

没理电报员,将军快步走向房门,怒吼随门摔响寂静的指挥部:“副官?副官!搜寻结果如何?搜寻结果如何?士兵?士兵!回话!回话——”

他很快闭嘴了。因为白瓷的地砖上,只有血在流。踩着猩红偷听的赵无秋则对他笑:

“他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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