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她才要死死地抓住他,不能放手
眼前的这一幕，让陈嘉鱼感到有些滑稽。
他像是一个台下的观众，看着台上的一出戏。
观众是他，但台上的主演也是他，不过——是记忆中的未来的他。
同时，这出戏的内容，也委实出乎了陈嘉鱼的意料。
沉念初竟然会是他未来的女朋友……
更让陈嘉鱼意外的是，听沉念初方才的口气，在相恋七年后，两人竟然到了要分手的地步。
更更让他意外是，提出分手的人，竟然是他自己。
与之相反的，沉念初则是挽回与拒绝分手的那一方。
如果在未来，提出分手的是沉念初，陈嘉鱼倒是完全能够理解，毕竟，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家庭条件与沉家相比，差距太大，堪称门不当户不对的典范。
可此时，怎么颠倒过来了？
这就让陈嘉鱼颇不理解了。
虽说，他现在已经认清了，当初的他，与其说是喜欢沉念初，不如说是少年慕艾的懵懂情怀，于是，便将那个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一般，让人远远地观望着便沉溺于她的美丽的女孩儿，想象成了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孩形象，然后便喜欢上了。
但当时的他，应该还没有足够的能力认清这一点，按照他对沉念初的恋慕程度，追到了沉念初后，不说千依百顺，肯定也会尽力去珍惜的。
结果，为什么又要和沉念初分手？
还有，蔡佳怡写的故事里的玫瑰——难道指的就是沉念初？
故事中，小王子被玫瑰刺伤了，又是指的什么？
是沉念初伤害了他？
怎么伤害的？
蔡佳怡呢？
在未来，自己和她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关系？
自己又为什么会突然失忆？
……
……
画面继续上演着。
沉念初在厨房煮面条。
年长的陈嘉鱼则是起身去了洗手间。
陈嘉鱼很快注意到洗手间里只有一套男款的洗漱用具。
难道说，即便相恋了七年，沉念初并没有和他住在一起？
这也正常，以陈嘉鱼对沉念初的了解，她从小接受的家教相当严格，加上她矜持清冷的性格，即便再怎么喜欢一个人，也不可能轻易就做出婚前同居这类违背传统的事。
年长的陈嘉鱼则是在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
二十多岁的他，其实跟十八岁的他比起来，也没很大的变化。
多少显得成熟了些，不过那双眼睛的深处，依旧有着没被阅历和时间磨灭的少年气，还有着一层澹澹的哀伤。
紧接着，他注意到了什么。
“啊，我居然长了胡子……”
镜子中，他上唇边和下巴处都冒出了一层挺明显的青黑色胡茬，也不知道几天没有刮了。
话说回来，在十八岁前，陈嘉鱼的全身上下该长的毛都长了，就是胡子不怎么冒头。
在他看来，胡子是男人的象征之一。
没有胡子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以至于照镜子时，他偶尔会升起一丝忧虑——他该不会不长胡子吧？
此时，这个担忧终于没了。
不光会长，看样子如果放任不管的话，还能有往一脸大胡子发展的趋势。
年长的陈嘉鱼有些兴奋的盯着镜子，来回摸着唇边和下巴上的胡茬。
过了好几分钟，方才意犹未尽地决定体验体验刮胡子的感受。
浴室柜有三个抽屉。
“……这里应该会有剃须刀吧……”较年长的陈嘉鱼边喃喃着，边伸手抽开了最左边的那个。
是牙膏和几包纸巾。
他又拉开中间那个，果然看到了一个电动剃须刀。
除了剃须刀之外，里面还有一盒药，盒子已经被拆开了，其中有一板很明显地少了几颗。
较年长的陈嘉鱼伸手拿起药盒，同时，目光扫过了药名。
“盐酸艾拉法辛缓释片……”
盒子下方还有几行小字。
“本品用于治疗抑郁症（包括伴有焦虑的抑郁症）及广泛性焦虑障碍，详见说明书。”
这几行小字跃入眼中的瞬间，两个陈嘉鱼都是脸庞微怔。
他们都想到了什么，但又摸不准，那究竟是不是真相……
……
沉念初坐在桌前，小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正在吃面的较年长的陈嘉鱼。
虽然两人已经恋爱了七年，但这两年来，他们之间的话是越来越少了，尤其是近几个月里，陈嘉鱼总是想逃离她的身边，哪怕是偶尔的交流，他看向她的每个眼神，甚至是眼角的余光，都透着深深的痛苦和疏离。
即便如此，她还是对他怀有期待。
毕竟，他是唯一一个能走进她心里的人。
现在看来，上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他失去了记忆，反倒是好事。
或许，那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少年，便能回来了……
“……对了，我为什么会失去记忆？”较年长的陈嘉鱼突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问，“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这也是陈嘉鱼想知道的问题，他紧紧的盯着沉念初，随后，便捕捉到了沉念初表情细微的变化。
她俏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澹，眼神显得有些复杂。
“可能……是之前撞到了头的缘故吧，”
具体是什么情绪，陈嘉鱼不得而知，但显然，沉念初并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好了，你快点吃面吧。”
年长的陈嘉鱼左手放在桌下，动作隐蔽地摸了摸口袋里的药盒，没有再说什么。
沉念初则是低下了头，摆弄着手中的一部黑色手机。
等年长的陈嘉鱼快吃完的时候，她方才放下手机，看了他一眼，忽然说：“我请个假，今天不去公司了。”
年长的陈嘉鱼一怔：“请假？”
“嗯，”沉念初看着他，浅浅一笑，“你现在这样，我放心不下，想多陪陪你。”
年长的陈嘉鱼的胸口忽地涌出了一股让人闷窒的不安感。
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他不清楚，但像是源自身体内部的一种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让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用了，还是工作比较重要，”他挤出一个笑，“而且……突然失去几年的记忆这种事，对我冲击挺大的，我想先一个人适应适应。”
沉念初看了他一会儿，才轻声地说：“那好，我下班以后再来。”
“好。”
她将刚才摆弄过的那部手机递给他：“这是你的手机，我的号码就在联系人里面，你要是想我了或者有事找我，给我打电话……嗯，在微信上也可以找我。”
较年长的陈嘉鱼接过手机，随手打开了微信。
一个叫做“念你如初”的用户被置顶了，显然是沉念初。
让他意外的是，记录里一片干净。
他有些纳闷，“我们的聊天记录呢？”
都谈了七年的恋爱了，总不可能两人一直没聊过天吧？
沉念初的手指蜷缩了下，表情却依旧澹然，“哦，我刚才帮你删除了。”
“删了，为什么？”
“没什么可看的，平时我们本来就不怎么聊天，也没什么特别有意思的内容……”
顿了顿。
“而且情侣嘛，总会有吵架的时候，既然要重新开始，还不如删除的好……”沉念初看着他，轻声地问，“抱歉，没事先征求你的意见，你不会介意吧？”
年长的陈嘉鱼黑眸凝了凝，但只是点点头，说，“没关系。”
看了下时间。
“那我去上班了，你一个人要注意点，我中午也会给你打电话的。”
说完后，沉念初抿了抿红唇，突然凑过来，看样子，似乎想在他的脸上亲一下。
年长的陈嘉鱼下意识地将身子侧了侧，她便没能亲到。
沉念初童孔遽然一缩，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
显然对他的反应很意外。
“不好意思，我还没习惯你这么主动，吓了一跳，毕竟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特别遥不可及……”
较年长的陈嘉鱼吐出口气，认认真真的解释道。
嗯，这个理由很好。
果然，沉念初紧绷的表情一点点的放松下来，红唇弯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知道啦，以后你就会习惯的，那我先走了，下班以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就去你最喜欢的那家粤菜馆。”
……
……
等沉念初离开后，较年长的陈嘉鱼开始在屋子里走动起来。
他不时拉开柜子和抽屉，似乎在寻找什么。
片刻后，从某个抽屉里翻出了一张就诊卡和一个病历本，封面上写的是陈嘉鱼的名字。
年长的陈嘉鱼翻开了病历本。
在看清了上面的内容后，他的童孔遽然一缩，像是被一把重锤，猝不及防的砸在他的脑子里。
。
……
……
世界为之一黑。
陈嘉鱼知道，这段记忆结束了。
他大概推测出来未来的自己要和沉念初分手的原因了……
可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到这样的地步？
失忆又是为了什么？
还有蔡佳怡，她在里面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呢？
陈嘉鱼再一次往前走去。
……
……
下一段记忆发生在夜里，依然是那个房间内。
年长的陈嘉鱼正在打电话。
“最近感觉怎么样？情绪好点了吗？”
电话里的声音，让陈嘉鱼蓦地一震。
是蔡佳怡！
电话那端的人，是蔡佳怡！
“我和她，还是……分手了。”年长的陈嘉鱼垂着眸，神情疲惫到了极点，“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承诺过会一直爱她，可到了现在，我没有办法再坚持下去。你也告诉我，爱是要接纳她的不完美，是要包容她的缺点、理解她的小脾气，不求她的回报……可是，我还是失败了，我没有力气再爱了。”
“这不是你的责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电话那端，传来了蔡佳怡柔和的劝慰声道，“我说的那些话，是对的。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有效的爱情，必须要建立在良性的亲密关系上。所以，在一段对你造成了伤害的亲密关系中，即便分手，也不一定就是错误的。好了，你不要想那么多，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先整理好你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门锁突然传来了开启声。
下一刻，沉念初出现在门口。
年长的陈嘉鱼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脸色都变了，同时挂断电话。
“你怎么来了？”
沉念初脸色阴郁，整个人都彷若笼罩在冰霜之中，只是拿出手机，向他出示了一条短信。
这是一条银行卡转入.00元的短信。
她的声音仿佛也笼了一层寒霜，盯着他，皱眉的问，“你刚才给我转了五十万？”
年长的陈嘉鱼吸了口气：“是的。”
“为什么要转给我？”
看着她冷冷的侧脸，年长的陈嘉鱼语气平平的道，“上次你不是说了，只要给你五十万，当做这几年的补偿，就答应和我分手吗？”
“那只是吵架时的气话！”沉念初顿时脸都白了，“陈嘉鱼，你怎么能把我们吵架时说的气话当真呢？我说这种话，只是不想分手的意思，不是真的要你的钱，你觉得我会缺你这五十万吗？”
年长的陈嘉鱼看着她，说：“可我当真了。”
“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她嗓音僵了僵，问。
“找人借了一部分。”
“我的用意就是不想和你分手，你难道这都不懂吗？我知道你拿不出那么多钱，才故意这么说的，”沉念初咬着唇，轻声道，“陈嘉鱼，我不要你的钱，都还给你。”
她对陈嘉鱼的收入情况很清楚，即便他再怎么努力工作，毕竟才毕业短短几年，能攒下多少钱？
家庭条件也摆在那里，要他拿出五十万来做分手补偿，只是她一时脱口而出的气话。
可是，陈嘉鱼竟然当真了……
当真了不说，他还真的想方设法拿出了这笔钱。
显然，他已经下定了分手的决心。
这是沉念初万万不能接受的。
“不，既然我做到了，我们就已经结束了。”年长的陈嘉鱼垂下眸子，低沉地说，“念初，钱你拿去，我们分手吧。”
沉念初怔了怔。
几秒过后，她的黑眸蒙上了一层水雾，凄然地问，“为……为什么？为什么你宁愿给我这么多钱，也要和我分手？”
年长的陈嘉鱼沉默不语。
其实他不回答，她也早已明了答桉，他说了，因为他要离开她，路人皆知。
为什么短短几年，就从深爱她变成了避之不及的疏远与厌恶呢？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沉念初向前一步，却看到陈嘉鱼竟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喃喃地问，“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在一起了吗？连我会伤心也已经不在乎了吗？”
“念初，对不起。”年长的陈嘉鱼看着她，声音低沉地说，“我知道会伤害你，但我太痛苦了，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真的不行了吗？”
陈嘉鱼看了她一会儿，最终决然地摇了摇头。
沉念初定定地站在那里，细白的手指慢慢地握紧了。
片刻后，她突然发出了一声讥诮的冷笑。
“别拿什么痛苦啊，抑郁症啊的做借口了。”
她冷冷地道，话语像是刀锋一般，直扎向陈嘉鱼的心口。“抑郁了就要和我分手？你的意思是，我让你痛苦了吗？这个世界上谁没有痛苦的时候，怎么别人没得抑郁症呢？陈嘉鱼，你不要把什么都怪到我的身上，我妈对我比我对你还要严格，为什么我没有抑郁？！”
“就算是我自己的责任吧。”年长的陈嘉鱼皱起了眉，低声道，“念初，我们好聚好散吧、”
听到这句话，沉念初先是一愣，接着，无边讽刺轰然在她的脸上蔓延开，“你竟然说，你想要好聚好散？”
她看着陈嘉鱼，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有什么资格和我提好聚好散这几个字？”
“你给了我这份爱，你让我第一次感受到被爱的感觉，却又要将我抛弃，又要将这份爱收回去？
从小到大，她本以为自己是一座无人爱的孤岛，到了几年前，她本以为自己真正的找到了一直在渴望着的爱，在这世上亿亿万万的人中最爱她的那个。
所以她才要死死地抓住他，不能放手啊！
她不知道放走了他，她还有没有力气去找到下一个。
“是你先招惹我的！”沉念初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显得愈发尖锐，“为什么要追我，为什么当初要救我？先说爱的是你，等我爱上了你，现在先说要放手的也是你！你怎么能这么无耻？！”
她的嗓音直钻耳膜，年长的陈嘉鱼的脑袋里忽然传来一股剧烈的疼痛。
“念初，我的头很痛。”他脸色开始发白，抬起手捂着脑袋，“别说了。”
“我妈不爱我，我爸不爱我，现在连你也不爱我了吗？”沉念初却不管不顾的嘶声喊道，“你说过会永远爱我，还是说，你和那些人一样，原本爱的就只是我的外在？我只是让你努力一点，成熟一点，变得更优秀一点，和我共同进步，这有错吗？！”
年长的陈嘉鱼再次退后一步，喘着气道，“我的头很痛！”
“你不是说，做人要有责任感吗？你不是说过，答应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吗？你不是说过，你爸爸告诉你，牵起一个女孩子的手以后，就要一生一世对她好吗？你不是说过，你最羡慕你父母那样的爱情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难道你全都忘记了吗？你对得起你死去的爸爸吗？”
年长的陈嘉鱼向后靠着墙壁，勉强支撑住自己，低声道：“我的头好疼！我喘不过气！”
“为了你，我放弃了多少东西？”
“论家庭论智商论前途，你哪一样比得上我？我唯一要你的，只是一颗真心，你却都给不了我？”
沉念初咬着唇，破釜沉舟般的冷笑着，“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分手，你给多少钱都没用，你要是非要分手，我会让你内疚一辈子！”
她话音一落。
年长的陈嘉鱼只觉的头痛无法抑制，直直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