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问峰斗二

“轰隆——”

这一道凶悍的天雷几乎贴着秦越头皮爆发，生生劈进他整副身躯！

紫微顶两千余弟子脸上俱是惊愕之色，九官十三位金丹亲传全都站起了身！

连座上的掌门亢君与五位师叔，眼中都浮现微讶之色。

交手不过短短数息，竟就有一人被法术击中！

率先被击中的还是在斗法台战过上百场胜过上百场的筑基大圆满的秦越！

“砰！”

秦越被劈落倒地，五脏六腑都在震颤，焦灼之气遍布全身。他咬牙就地翻滚了两圈吐出一口血来，却不敢停顿一瞬，用发麻的手继续捻诀结印。

因为楮语的第二枚奔雷术法印已经结成。

第二道天雷紧随着落下！

四枚星子连成的房宿星官自秦越身后乍现，他的碎星尘法印与楮语的奔雷术法印几乎同时结成，火焰自秦越手中窜跃上高空直直迎上天雷。

“轰！”

天雷与无根之火相撞发出沉闷的撞响声，荡开一圈紫红色的法光，两相消散于空中。

因为被劈落的瞬间秦越仍撑着结印施法，因而这第二道天雷被他施展碎星尘法术燃起的火化解了。

“啊！终于躲掉了！”

有弟子才回过神来长叹一声。台下又沸腾起来。

“小师妹好狠！”

“秦师弟斗法之时莫要谦让啊！”

“休得胡言！明明是小师妹算无遗策！秦师兄不得不生受那道雷！”

“小师姐太强了！！”

“小师妹真真是……”尉迟照情不自禁叹道，“平日清清泠泠如风入松、云环月，今日甫一上台斗法，才见她灵活潇洒若惊鸿游龙、张扬狂恣似烈焰飞霜！”

“尉迟师弟说得对！”游畏秋憋不出尉迟照这一堆夸人的词，但由衷附和道。

不近舟眼中亦盛兴味。

可爱少年模样的孟飞白连连呼“哇”。

祝锦笑容仍存，笑意却不达眼底。

然而任台下万般喧嚣，台上二人也不会分一丝神管它。

秦越施展出碎星尘化解天雷之后立刻翻身而起。

楮语微一挑眉，对这第二道雷的落空略感遗憾。

不过也不意外。他秦越能被她引诱措不及防接下第一道雷，可若受了这第一击之后还不防备她的第二击，那他当真是白做了内门六百多位筑基弟子之首。

思绪在脑中转动，她手上结印动作亦不停。注火术她只需在心中默念法诀就可结印，捻诀结的则是斗转星移术法印。

星罗术在秦越被第一道雷击中时便因没有星韵的维持而消散。

秦越起身后，毕宿星官重新回到他身侧环绕他旋转起来。

他咽下喉间未干的血，目光狠厉，毫不犹豫地再次抬手欲捻诀结星罗术法印。

然而楮语在他起身之时就已先结印施术，怎会容他再次施展出星罗术！

注火术法印与斗转星移术法印胶连着结现于半空。

注火术生出的火被她通过斗转星移术转换到各枚星子的位置。一团团橘红明亮的火焰便接连自她地上的二十二枚星子中窜出，带着灼热的气流咆哮着扑向秦越。

一瞬只见楮语四丈方圆的阔大星图上熊熊燃起二十二道烈火，将秦越团团围困其中！不是星罗术更胜似星罗术！

秦越星罗术法印刚刚起势，便被骤然升在他周围向他扑来的一团团火焰打断，不得不果断换成垂云术法印，再次腾空而起躲避。

有了第一次被楮语算计的经历，他这次自然没有傻傻腾空，而是侧身一闪整个人于半空划出一道凌厉的风弧，同时连结注火术法印在移动中凌空向楮语不断掷去火球。

数十道火焰于意料之中擦着楮语消失的残影而过，尽数落空。

台下又传来不少叹惋之声。

照此下去，秦越如何能碰得到楮语？

但秦越终于抢出她施斗转星移术瞬移躲避的这一息，重新结出星罗术法印！

毕宿星官再次高升，一闪便消失。

七枚星子将将落到堪堪落地的楮语头顶！

台下众人的心也便与这七枚毕宿星官的星子一起高高悬起。

楮语眼角微压，唇角微扬，一抹浅笑浮上她脸庞。

只见她游刃有余地，再一闪身！

只留下了一枚斗转星移术法印在秦越毕宿星官落下的七束火焰色光束的围困之内。

秦越的星罗术，又落空了！

台下众人高悬的心似乎也随着那只困得住空气的毕宿星官一同落空。

不知自己究竟是庆幸楮语再次躲开了星罗术，还是叹惋秦越好不容易争取到的一丝时机重新施展出星罗术却又一次失败。

“哈，谁能想到往日助力秦越百战百胜、最强劲、最令他对手畏惧、最避无可避的星罗术，竟连小师妹的袍角都摸不到。”游畏秋悠悠感叹，轻摇了摇头，“不仅如此，还令他自己反受其困。”

“倒也在情理之中。”尉迟照接道，“换做是谁应当都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接受自己最引以为傲的法术在境界低于自己的对手面前竟毫无用处吧。”

秦越抢这一息施展星罗术的代价，就是楮语又先他一步成印。

楮语身影落在她星子上的瞬间，又一道深紫色的天雷劈向秦越。

秦越旋身堪堪避开，宗服袍角被天雷劈了粉碎，焦灼着四散飞扬。

然而他避开了天雷，却没有避开突然自身后贴着他乍现的火焰，熊熊火焰沾衣即燃，瞬时点燃他半束垂下的长发与后背的宗服！

“秦师兄当心！”

台下弟子连连惊呼。

秦越当即就地翻滚将火扑灭。

台下有弟子看得心急如焚。

“秦师弟莫要执着那星罗术了！困不住小师妹啊！”

“用注火术与她对轰吧！”

而此时秦越纵然欲再施展星罗术，也暂时有心无力了。

楮语如食髓知味饕而不足的凶兽，不放过对手落后于她的一丝一毫的时机，紧逼不舍，比以星罗术困人的毕宿星官更加难缠！

奔雷术法印、注火术法印、斗转星移术法印不断结现在空中，阔大的星图上二十二枚星子星芒闪烁不断金光大盛，威力减弱数量却增多的火球不要星韵似的接连掷向秦越，时不时再落下一道紫光耀耀的雷电。

翼宿星官光芒大盛，垂云术法印长留不散，秦越借垂云术不断飞跃闪躲楮语的攻击，只能寻隙结注火术法印燃火掷向楮语。

然而他的火只能从手中起，楮语的火却可以自二十二枚星子其中任一一枚星子上起！

四面八方的火焰使他无法用碎星尘尽数挡下，必须同时退撤躲避。

但他以垂云术腾跃奔移闪躲的效率怎比得上楮语斗转星移术闪躲的效率？

他在竭力躲避的间隙分神掷出的攻击怎比得上楮语在轻巧瞬移的间隙精心安排的攻击强悍？

只见斗法台上秦越身影虽迅疾如风，但总是堪堪擦着深红烈火或深紫雷电而过，身上宗服被火与雷灼出一个又一个孔洞，原本半束的长发已散乱，嘴角挂着未干的血迹，狼狈至极。

而楮语却真似惊鸿游龙般自如地闪现于她星图中的一枚枚星子之上，秦越掷出的火完全不曾击中过她。

台下千余弟子皆满心震撼。

斗法至现在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秦越竟就隐隐落入了下风！

他可是蝉联了近年数十届九野小试的筑基第一！

他那一手具有强劲困掣牵制能力的毕宿星罗术，是在金丹弟子斗法台上依然强悍、依然狠狠压制对手大半实力的困术！

他们心中忽然生起一丝茫然。

一时竟分不清究竟是秦越变弱了、还是毕宿星罗术其实没那么强……

又或者是——

楮语太强！

台上，楮语捻诀结印的手快得几乎成残影，一枚又一枚法印结成后乍现于四方，尾宿星官环绕她快速旋转。

一道道流溢的金光映照她昳丽绝尘的姿容，又再被她那一双比天星还更明亮的眸子压住，只剩下眸中那浩浩无尽的兴与狂之色。

雷光、火光、星光不断从她到处展开的室、房两座星官十三枚星子之上冲出，紧追着满斗法台奔跃躲避的秦越交织闪耀。

秦越再次在半空被楮语一道天雷劈中，重重摔落在地上。他浑身宗服残破不堪，裸露在外的发与肌肤均有一道道的焦痕灼痕，昭示着他被楮语击中的每一次。

他摔倒在地后挣扎着欲爬起，却喷出一大口血来再次扑倒。

这一次，楮语停了手。

秦越伏在地上，一瞬连咬牙的力气似乎都失去了。

灼痛早已令他麻木，识海天地中整整三十三枚星子的星韵尽数干涸。

他撑着半身抬起头来，望向楮语。

人声鼎沸的紫微顶忽然息声。

这一场斗法……

居然在这般所有人都不曾预料、难以置信的近乎单方面碾压的势态中即将落幕。

所有人皆与秦越一般抬头望着台上的少女。

她高挽作云髻的一头青丝只在鬓角散下几分碎发，宗服干净完好，其上的星斗纹案与地上星图上的星子交相闪烁，映照她一对灼灼明眸。

经历了那般激烈的战斗，她竟依然如此清绝出尘。

而这一场斗法中，似乎除了风与光，没有别的什么任何曾触到她半分。

他们终于忽然能够将她与平日那些听起来总是觉得遥远而不真切、但又依然口口相传的“七日筑基”、“玄元万仙榜筑基第一”、“毕君月离唯一亲传”、“证道可期”等词对应了上。

他们终于亲自、亲眼——

见证了她的不同平凡。

见证了她的绝世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