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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抉择

这戏剧化的转折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倾慕”祁王已久的岑湘。

变故横生的次数太多,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但祁王这从天而降的一句话,还是如同一声惊雷砸进了她的青青草原。

岑湘回过头望向那个男人。

他的姿态同样分外笃定,连岑湘也不由怀疑,是否自己曾经翻墙偷看过他,致使他产生这样的自信。

睿王更是怎么也想不到,祁王会在此时出来坏他的好事:“七弟,即便你府中没有镜子,也不该这般毫无分寸,不知礼数。”

“臣弟知道三皇兄急着效仿舜帝,拥娥皇女英二妃,但请皇兄稍安勿躁,臣弟所言句句属实。”他不紧不慢,并不为睿王所说的话所恼,但他平静无波的语调配上看似陈述事实的话语,已经足以触怒睿王。

他意有所指,秦悬若只能暂时压下怒火,低下头诚挚地向皇上解释道:“父皇,儿臣并无效仿舜帝之意,儿臣只是希望后院和睦,让旸能更好的辅佐大胤基业。”

“好了,朕知道你并无此意,今日是佳节,动不动便跪下做什么,起来说话吧。”

“秦晔,你搞得什么鬼?”有了皇帝这句赦免,睿王这才起身质问秦晔。

“臣弟只是觉得,皇兄方才所说盐策有些耳熟。”秦晔仿若未曾察觉皇帝与睿王的不耐烦,一字字清晰地说。

睿王眉心一紧,他侧目看去,一向气质不打眼的七弟一身蓝色的宽袖蟒袍,长身玉立站在殿中,不知不觉,竟已与他并肩了,身上更是不知何时多了分细微而从容的狂傲。

他近来去了太子跟前,风头确实比过往要强盛一些,但他那时只当他是狗仗人势,从未如同今日这般,近距离的感受他身上所挟的压迫感,更未如今日这般,被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别去风头。

而他所说的话,也正中了他心虚之处。

“先帝七年,江浙私盐商贩猖獗,更有穷苦百姓售贩私盐为生,槽船上俱是查不干净的私盐,盐徒勾结官府,贿赂衙役,私盐屡禁不止,甚至灌及潜川,致使地方安定破坏,官政形同虚设,直到五年后,先帝派巡盐史傅卧雪沿途治理,他四下江浙,为了治理私盐之事殚精竭虑,事必躬亲,有无此事?”

祁王提起先帝之时的事情,不免勾起众人回忆,岑湘忍不住向傅廉靳瞥去,恍惚间似乎看见,父亲红了眼角。

“汲海煎雪,浪虽千里涌,煮海之民无米以炊,猛火烹盐,不若烈日偷闲。”太子虽未得见,但显然也听闻过那时相关事情。

“是了,先帝十七年时,傅御史在汀州写下的这句词,相信各位都还记得,理清漕运,减轻赋税,推行票盐,征纳折价,调遣各地官民势力缉私,项项举措力挽狂澜,最终平息了江浙私盐的泛滥,仅这五项,便有两项与皇兄所提建议不谋而合,甚至可说别无二致,皇兄,你如何不算拾人牙慧?”

“对对对,”太子恍然,急忙道,“皇弟啊,有求胜心是好事,爱慕佳人也能理解,可你拿傅家御史的主意来搪塞父皇,这可就不太好了吧。”

“是啊是啊,”太子的党羽也很快应和,“五中其二,这三管齐下,岂不是只有一管是睿王殿下想的?”

“你们……这……”睿王难得的张口结舌,他看向坐于下首的应无策,对方却犹在出神,并未看他。

“父皇明见,儿臣之策却与傅御史有所相似,但本就都是治盐之法,办法相通也是有的,况且儿臣所提并无私心,既然傅御史的五策能使江浙盐事平息,儿臣自信这三条同样能解决蜀中盐案啊。”见应无策不看他,睿王怒其不争的同时也反应极快地想到了辩词。

“好了,终究是悬若答对了题,你们几个,方才问你们盐价,可有一个能同他一般对答如流的?朕看悬若所求也并非难事,便是将傅家小女许配给……”

祁王大概翅膀真的硬了,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在有力地打断了咸德帝:“父皇,十几年前傅侍郎有妻有子,却被陈太师看重,是父皇下旨让傅大人迎娶陈家千金,后来傅大人被诬陷入狱,但他宁肯入狱犹不弃糟糠……今日若不是傅小姐倾慕与我,嫁与皇兄又有何委屈,何故推三阻四?”

岑湘心想:要死,刚才她怎么没想到前面那些话反驳皇帝!

耳边祁王的无规则论述却还在继续:“父皇,今日本是有情人眷属的乞巧之日,看在傅小姐一片痴情的份上,请求父皇,将傅小姐许配给儿臣。”

他这第七个儿子,从前是敢这样从容不迫与他理论的性子吗?

咸德帝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他的目光犀利的眯缝起来,想要在祁王身上寻找一些端倪,但他一派闲适,似乎这样的状态场合只是寻常。

他的目光再次再两个儿子之中摇摆起来,凝视了一阵,他又定定看向那个面容甜美的女娃子。

她似乎还在状况之外,看上去有些发懵,但这并不影响她靓丽的容色,这样的年纪已是亭亭玉立,若是日后长大,风姿恐怕更甚了,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倒也不难理解。

见众人都在等他定夺,他咳了两声,对那个浅粉色衣裙的女孩道:“傅岑湘,今日是乞巧之日,朕有意凑成美眷,见你品性相貌俱佳,想赐你一桩好姻缘,原本以你的身份,无论哪家大臣,娶回去都是要做正妻的,但这两个毕竟都是朕的儿子,悬若说他欣赏你,想让你与好姐妹画竹同入睿王府,祁王却说你倾慕于他,朕只问你,可有此事?”

可能的办法都已经想过,今日皇帝是铁了心要给她赐婚了,陈太师之事也被提了两次,再说自己推三阻四是因心无旁骛,只想承欢父母膝下,岂不更是“拾人牙慧”?,原本当年父母之事就是咸德帝一手造成的,他如今承认后悔是一回事,但作为皇帝,最重威严,有了先前祁王那一出,她若三度提及,难保不触他逆鳞。眼下无论回答是或不是,都会被咸德帝乱点鸳鸯谱,许配给这二人之中的一人。

可以预料,若回答是……岑湘看了眼那个嘴上跑完马便一派气定神闲的祁王,脑海里浮现从前同学之间的议论——他虽不受宠,但近来拥附太子后也是稍有了些势力的,可他虽然相貌如同谪仙,私底下却手段狠辣,不仅残害同族,还动辄殴打女人,据说他府里已有一位正妃与许多侧妃,都生活在他的威压之下。

若实话实说,回答她对祁王并无感情,那恐怕皇帝又要让他与睿王培养感情了。

睿王一直是所有人心中谦和有礼,爱民如子的好皇子形象,父亲又是睿王麾下,似乎怎么想,她都改选择睿王的,但她一想到当日在殷国府听到看到的一切,便觉得他这面具之下根本就是伪善而背德的狰狞面目。更何况……她觑了眼睿王,难以想象今后和殷画竹共侍一夫的场景……

她从前只想在父母跟前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傻子,对于这些事根本想都没想过,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犹觉是在梦中。

岑湘先前搜肠刮肚地想了一堆应对咸德帝的说辞,如今已经再无办法。

她下意识仓皇地望向身侧的父亲。

傅廉靳感受到她求救的目光,只是缓缓地,极小幅度地,指了指心口。

周边人声聒噪,杯盏相碰之声刺耳异常,她难受的像是被淹入水中,窒闷之感涌上胸腔。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是让她跟着心走,即便选择抗旨不遵。

可他将选择交给自己,反而最叫她无措彷徨。

她想起当年因为站边萧家,傅家被抄,她装疯卖傻撕掉、烧毁的那些信件和文字,再到后来一家子被打入牢狱,被贬青州,哥哥离家这之间发生的种种,桩桩件件,她都再也不想经历。

父亲被指婚给陈太师的女儿陈真时,她尚在娘胎,未曾亲历,可母亲那时候便在牢中落下了病根,而自己幼年身体孱弱,即便长大也没能长高许多,至今依旧比姐姐矮上一截。

皇帝让她选。

即便今日侥幸逃过一劫,未来呢,有了今日这件事在这个京城里,她的婚事还能由自己或是父母做主吗?

纷扰太多,岑湘越想越觉得难过,干脆挥退这些想法,开始走神。

“这有什么好选的,那祁王能是什么良人,不管嫁谁都只能做个侧妃,做睿王的侧妃说来还是她高攀了。”

“谁说不是呢,祁王好端端地,出来糟蹋小姑娘做什么?又要娶回去虐待喽。”

“上回八王爷赐的姑娘,据说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

“这孩子在犹豫什么?”

紧张到极致,人却反而完全放空了起来。

岑湘在犹豫什么?

她在数,数皇帝座椅前那块波斯地毯上的花,究竟有几片花瓣。

若是双数瓣的,她便嫁给睿王好了,若是单数,便选另外一个。

反正选哪个都一样,不过一个是悬崖,一个是峭壁;一个是深渊,另一个是海沟。

她数啊数啊……

几个月前与祁王初见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

“那是公主的鸟。”

“放它自由,不好吗?”

“外面未必会比宫里好。”

“所以我在让它自己选择,不是吗?”

周围好像有有人叫她……

等等,再等一下,马上就数出来了……这花…怎么能有这么多瓣?

“傅岑湘!”皇后连叫几声,见傅岑湘依旧处于发呆的状态,忍不住怒道:“圣上在问你话。”

岑湘终于数清了。

她咬了咬牙,将手指向了秦晔:“他说的没错,臣女,确实仰慕祁王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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