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底线
卢忠一路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赶在早朝前抵达郕王府。
本来按他的计算，时间是赶得上的。
可惜在路上，碰到了些意外，竟有一伙土匪，胆大包天，连锦衣卫的路都敢拦。
这次出行，卢忠带着上百号锦衣卫，其中有十个百户，两个千户，都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能臣干将，都装备着棉甲。
对付区区几百个土匪，不在话下。
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解决。
可惜他们以为，这些土匪是朝中大臣派来劫杀他们锦衣卫的，毕竟陛下杀心极重，锦衣卫作为皇帝手里的刀，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不知有多少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
碰到半路劫杀，倒也正常。
正出于这种想法，整整一百多个锦衣卫，竟然小心谨慎的，和几百山贼土匪周旋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将这些土匪屠杀殆尽。
简直是丢人现眼。
卢忠事后反应过来，知道自己是想多了，尴尬的能用脚趾抠出坑来。
当场下了封口令，这件事，绝不能外传，否则不仅是丢他这位指挥使的脸，在座的各位，没一个不丢脸的！
“咱们可是锦衣卫，以一敌百的精锐！”
“希望各位心里有数，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把这破事到处乱说。”
正因此事，耽搁了不少时间。
卢忠在没能在早朝前，赶到郕王府。
等他到了郕王府，一打听，才知道皇帝与他正好错过。
在一炷香前，出发赶往皇宫。
卢忠马蹄不停，立即转向，朝皇宫赶去。
以他锦衣卫指挥使的身份，自然出入无碍，转眼进了皇宫，一路直奔奉天殿。
结果，刚到奉天殿外，就听见了皇帝咆哮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逼宫吗？！”
卢忠面色骤变，下意识想起前段时间奉天殿喋血事件。
那次事件的爆发，将本就岌岌可危的大明朝廷，推向崩溃的边缘。
对每一个锦衣卫而言，都是挥之不去的心理阴影。
当时作为副指挥使的他，亲眼看着马顺被人用牙齿咬烂喉咙，连续做了几天噩梦，最近才逐渐缓过来。
“这是又要来一次奉天殿喋血吗？”卢忠勃然大怒，按住刀柄，直冲进了奉天殿。
然后，他傻眼了。
只见面前的奉天殿，安静无声。
文武百官，大多数跪伏在地，只有少数大佬级的人物，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根本就不像有暴动的模样。
……
时间退回到早朝之前。
就在卢忠抵达城门口之时，朱钰骑上高头大马，带着十几个锦衣卫，慢悠悠的走在御道上，欣赏清晨的京城。
几日前，皇帝和大臣商量后，决定在这次早朝之上，公开农庄法，正式敲定此法的推行。
两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次公开，必将遇到极大的阻力。
此事，大概率会成为被记在历史书上的关键事件。
朱钰一想到这些，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打了一套军体拳，才放松下来，昏昏入睡。
结果，也不知是军体拳的效果，还是啥，没睡多久竟就醒了，精神还意外的不错。
于是朱钰干脆提早出发，正好趁着空闲，思考一个极为关键的问题。
“朕的底线在哪？”
世无完人，无完事。
凡事总有瑕疵，每人都有缺点，所以论迹不论心之言，流传千古。
朱钰并不认为自己这次，能做到完美无缺，很可能需要付出点代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底线在哪里，就变得重要起来。
年轻皇帝骑着马，在御道上慢行，穿过整洁干净的大道，鼻尖渐渐闻到一丝异味，说明他已离开权贵区，来到了凡俗。
朱钰左顾右盼，路边的房屋建筑相较之前，出现了些许变化。
从青瓦白墙的大型豪宅，变成占地数亩的四合小院。
能居住在这些院子里的，在京城里算中层，“地道的京城老爷们”，主要指的就是这些人。
大清早，街道上就有不少行人来去匆匆，偶尔能看到出来遛弯的权贵子弟，他们见到皇帝打量自己，都有些手足无措。
继续往前走，路边的房屋渐渐变得以二层小楼、三层小楼居多。
大多是各类商铺，许多老板就住在店里头，开门都很早。
街道上的人烟气渐浓，许多穿着布衣的老百姓在各处忙碌着。
想看他们日子过得怎样，看他们的脸就知道了。
脸上还能有二两肉的，说明小日子过得很滋润，瘦的皮包骨头，晒得浑身黝黑的，算是一般水平。
朱钰看着他们的脸庞，心里有了答案。
“农庄法的推行，便是底线。”
“行者有其衣，住者有其居，患者有其医，饥者有其食。”
“就是底线！”
封建王朝的时代局限性，朱钰心里清楚。
但在看到百姓们皮包骨头的模样后，朱钰还是给自己制定了极高的底线。
无他，朱钰发自内心的觉得，一个庸庸碌碌的人生，配不上他这位从未来穿越而来的兵王！
一个平庸无能的皇帝，配不上这些勤奋的老百姓！
朱钰双眼前所未有的清澈，一路骑马来到皇宫外，穿过高大的宫门，抵达奉天殿。
百官早已在此等候。
皇帝到来后，没多久，奉天殿的大门便打开了。
随着成敬向前一步，高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今日的早朝，终于开始了。
文武百官磨刀霍霍，带着各自的需求来到这殿堂上，一个个迫不急待的，张开大嘴，露出獠牙，想要撕咬下一块蛋糕。
最初时，一件件国事提了出来，都是些相对琐碎的小事，朱钰每一件都处理妥当。
到后来，事情越来越有重量，朱钰开始偶尔碰到一些无法立即决断的事，需等下朝，询问过文武大臣意见，才能给出决策。
随着时间流逝，早朝即将结束。
朱钰腰挺得笔直，目光凝视下方文武百官。
伺候在旁边的太监成敬，沉默不语。
“怎么还不结束？”
有文武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王直低垂的双眼抬起，心里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朱钰终于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