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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联合腾房(一)

距离最后的腾房期限只剩两天时间了,可肖慧兰一家一点也没有要搬走的意思。看来,强制腾房是势在必行了。

强制腾房的行动方案李济舟昨天就已经交上来了。陈默雷仔细看了一遍,方案本身没什么问题,只是邀请见证执行的人大代表,人大常委会那边还没有最终定下来。

倒是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让陈默雷不太放心,那就是给肖慧兰一家安排的临时住所。

出于人性化执行的考虑,执行局在对被执行人的唯一住房进行强制执行而被执行人又没有经济条件时,都会要求申请执行人为被执行人提供临时住所。至于房租,惯例做法是,如果房产是拍卖的,就从拍卖价款中预留出来;如果房产流拍并由申请执行人接手,就由申请执行人垫付。

当初,谷少康曾经亲口许诺,愿意为肖慧兰一家租赁临时住房,并垫付半年的房租。当然,谷少康是绝对不相信肖慧兰一家没钱租房的,但如果真能腾空涉案的12号别墅,他也不在乎这点钱了。

前几天,谷少康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为肖慧兰一家租好了一套临时住房。

说心里话,陈默雷对谷少康提供的临时住所并不完全放心,因为肖慧兰一家是祖孙三代六口人住在一起,再加上别墅里需要搬走的家具家电等物品,所以临时住所至少得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才行,而谷少康出于节省成本的考虑,有可能只提供一套两居室甚至是一居室的房子。

因此,陈默雷觉得最好还是去现场看一下,只有看过了才算放心,于是他给李济舟打电话,让李济舟安排人过去看一眼。

大约一个小时候,李济舟打回电话汇报说,谷少康提供的是一套三居室的房子,足以容纳一家六口,只不过房子的位置有些偏,在城北的工业园。

陈默雷心里道,这个谷少康可真够精明的,工业园的房租比城区至少要便宜一半,这样算下来,他垫付的半年房租也没多少钱。

两天后,强制腾房的日子到了。按说现在还是乍暖还寒的时节,出了汗很容易伤风感冒,可偏偏老天爷赏脸,这天刚好轻暖无风。陈默雷心想,这算不算一个好征兆呢?

肖慧兰有一个儿子,正在上初中,还有一个二胎的小女儿,还不到一周岁。陈默雷一直担心肖慧兰会抱着小女儿当护身符,那样的话,执行干警就很难控制她,腾房行动也很难开展。

为此,在行动前两天,陈默雷还曾派人前去探查,打算趁肖慧兰及其小女儿都不在家的时候搞突击腾房,可不想肖慧兰连续两天都待在家里不出门,似乎已经预料到了执行局会有动作,随时准备御敌于门外。

既然情况如此,那么行动时间便没必要调整了。

参与此次腾房行动的干警共凑了35人,执行局、技术室、法警大队能调动的人陈默雷全都调来了。

早上一上班,干警们便在法院大楼前集结待命、准备出发。

《百姓看法》电视栏目的两名记者也早早赶到了。见到这么大阵仗,主持人裴娜有些兴奋,上次王金超那个案子没能报道,她多少有些遗憾,因此,她很期待这次行动能为栏目创造一个不错的收视率。

8点30分,早高峰刚过,陈默雷便带队出发赶往巴黎花园小区。跟往常一样,五辆警车一上路便立刻引来众多目光。

陈默雷仍是坐在打头的越野车里。他闭着眼一言不发,心里一直琢磨行动方案还有没有考虑不周的地方,行动过程中会不会出现什么突发情况。

要对付肖慧兰这种极其顽固的被执行人,他必须尽可能把问题和应对措施考虑得再多一些,在仔细一些。

8点50分左右,车队行至巴黎花园小区附近的一条南北路,在路边停了下来。

几分钟后,来了一辆带有公务标识的帕萨特轿车。陈默雷认得,这是东州市人大常委会的公务用车。

车停下后,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分别是亚龙公司的董事长柳亚龙和东州一中的校长闫好秋,而这两人正是陈默雷要等的见证此次执行行动的人大代表。

柳亚龙因为上次的那封匿名投诉信而心怀愧疚,见到陈默雷不免有些拘束,只是礼节性地打了个招呼。

陈默雷和闫好秋是高中同学,毕业后又都回东州工作,虽然平时忙于工作见面不多,但一见面,说话就没个正形。

闫好秋问陈默雷:“你说,你干嘛非得让我坐人大常委会的车过来?我开自己的车不是更方便吗?坐人大常委会的车,我得把先把车开到人大常委会,等结束了,还得回人大常委会开车,然后才能回去。这多麻烦呀!”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怕你的车停在执行现场不安全。”陈默雷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解释说:“你想想,万一被执行人把你的车当成我们的,或者当成申请执行人的,对着你的车划上两道或者砸坏两块玻璃,你心里堵得慌不说,而且你堂堂的一中校长,面子上不也不好看嘛,你说是不是?”

闫好秋噢了一声:“也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陈默雷看了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吧,争取早去早回,我可没打算管你午饭。”说着,便要上车。

“你等一下!”闫好秋突然喊住陈默雷说:“别急,再稍等等,还有个人没到呢。”

陈默雷一愣:“还有人?可我接到的通知就是你们两个呀,难不成是人大常委会的哪个副主任也要来凑热闹?”

闫好秋没回答,而是买起了关子:“别急嘛,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过了将近3分钟,闫好秋指着从南边过来的一辆奔驰车,说:“瞧!咱们要等的人来了。”

“这辆车怎么看着眼熟呀?像是在哪儿见过。”等奔驰车靠近了,陈默雷才发现是谭文明的车,而且开车的正是谭文明。

对于谭文明的到来,陈默雷多少有些意外,他问闫好秋:“这不是金石集团的董事长谭文明么,他怎么来了?”

闫好秋说:“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人大常委会临时请来的。”

陈默雷平时就与商人保持距离,自从上次初中同学聚会听了谭文明一番“高谈阔论”后,对这位董事长更是没了好感。

见谭文明停了车、冲自己招了招手,陈默雷猜到他接下来便要过来跟自己亲切握手,说不定还会当着众人的面说他跟自己是发小和同学,关系有多么不一般。

陈默雷不想给他这个机会,只是笑着冲他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接着,便钻进了警车,继续出发了。

谭文明刚下车,看到陈默雷如此反应,只好上了人大常委会的公车,跟在后面。

陈默雷虽然对谭文明没什么好感,但法学的辩证法告诉他,事物都是两面性的。他心里琢磨,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试探一下谭文明,看谭文明跟这起腾房案究竟有没有关系,半夜破窗之事是不是跟他在后背指使。

9点钟出头,车队到达巴黎花园小区门口,比预计的到达时间晚了几分钟。陈默雷冲车窗外扫了一眼,东州市人民医院的救护车已经赶在他们之前到达了。

巴黎花园是高档小区,每栋别墅都带有独立车库,车也可以直接开到别墅跟前。

但是,陈默雷没有让司机径直把警车开到12号别墅前,而是在别墅以西30米外的路边停了下来。这是陈默雷刻意安排的,为的是给肖慧兰一个突然袭击。

下车后,陈默雷把身后的两名法警招呼过来,对两人嘱咐了几句,接着,两名法警便悄悄向12号别墅摸了过去。

按照行动方案,这两名法警的任务是悄悄贴近别墅,趁肖慧兰一家不备,迅速控制别墅门口,以防止肖慧兰家从里面将门反锁,阻碍执行干警腾房。

陈默雷目不转睛地盯着两名法警的背影。只见两名法警顺着墙根悄悄摸到别墅的西山墙后,又悄悄摸到别墅的西南墙角,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查看情况。

然而,两名法警刚探出头去,接着就大喊一声,朝向别墅门口方向跑去了。

陈默雷一猜就知道情况不妙,立刻带队跟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预想的第一个突发情况一上来就出现了——别墅的门被肖慧兰一家从内部反锁了。

陈默雷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低估肖慧兰了。

想必肖慧兰是算好了日子,待腾房期限届满后,便天天守在门口看家,而就在刚才,当她看到法警探出头来的那一刻,便立刻猜到执行局要来强制腾房,于是立即跑进别墅,把门给反锁了。

行动方案中明确,发生这种情况,要分两步处置。

李济舟首先采取第一步,他举着大喇叭劝了半天,但不管他怎么劝,肖慧兰一家就是不开门,于是,他只好采取第二步,联系开锁公司强行开锁。

大约20分钟后,一名开锁师傅骑着摩托车赶了过来,但开锁师傅鼓捣了一通,却说这锁他开不了。

你是开锁公司的,竟然开不了锁?!陈默雷心里懊恼,也不知道这位开锁师傅是真的开不了锁,还是怕开了这锁会惹上麻烦。他没好气地埋汰了开锁师傅几句,便让其离开了。

行动还没开始,就被一道门给拦住了。

很显然,劝肖慧兰主动开门是行不通的,为此,陈默雷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打算——用电钻强行破门,但这是也迫不得已的办法,而且多少也带有点危险性。

那么除此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吗?陈默雷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这时,陈默雷想到了郑旭东,开锁行业是由公安机关主管的,说不定这个公安局的副局长就能帮忙找到个开锁能手。

打通郑旭东的电话后,他开口便说:“你赶紧给我找个开锁能手来,一定要快!”

“什么事这么急呀?”只听电话那头的郑旭东不慌不忙地说:“我这儿马上要开会了,能不能等我开完会再说呀?”

郑旭东没有一口回绝,看来他或许真的有门路。

陈默雷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情况紧急!我把地址发给你,你赶紧找个开锁能手过来。”这么说了,他还觉得不踏实,又加了一句:“你要找不着人,我就跟你绝交!”

郑旭东知道陈默雷是个急性子。他曾跟陈默雷开玩笑说,你这个性子不适合做法官,当警察倒是挺适合的。

说实话,陈默雷这边的情形倒也说不上十万火急,可话说回来,这么多执行干警被一扇门挡在外面,传出去的确好说不好听。

等了大约20分钟,只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鸣的摩托车声,接着便见一个男子骑着一辆摩托车赶了过来。

男子停下车,走到陈默雷跟前,笑嘻嘻地说:“您就是陈默雷陈局长吧?我在电视上看见过您,一直久仰大名,今天可算是见到真人了。我叫田小伍,是公安局的郑旭东郑副局长叫我来的,您叫我小伍就行。”

陈默雷打量了一眼田小伍,此人大概三十岁出头,尖嘴猴腮,眼睛虽小却透着世故精明。

观其相貌言行,陈默雷便猜到这个田小伍以前是干什么的,心里不免生出一丝厌恶,可他现在毕竟是有求于人,于是客客气气地说:“辛苦你跑这一趟了。”他指了指别墅的门锁:“这锁你能开吗?”

田小伍一脸的得意,说:“陈局长,不是跟您吹,东州的锁就没有我田小伍开不了的,再难开的锁我也开过,就这种锁,小菜一碟,我分分钟就能打开……”

陈默雷没心思听田小伍吹嘘,打断他说:“好哇,既然你有这么大本事,那就有劳你赶紧把锁打开吧。”

“好嘞,您瞧好吧。”田小伍走到门前,很客气地请所有人回避,说是这一行的规矩。然后,不知道他用什么东西鼓捣了几下,只听咔嚓一声轻响,门锁就轻轻松松地打开了。

人品和过去暂且不论,单是这一手绝活,就让陈默雷对这个田小伍刮目相看。

田小伍非常知趣地让开门口,对陈默雷说:“陈局长,您忙着,我先走了。以后您要是再有需要,直接吩咐就行,我保证随叫随到。这是我的名片。”说着,递给陈默雷一张名片,一分钱没要,便一溜烟地骑车走了。

陈默雷看得出来,田小伍这是有意要送他一个人情。

一个执行局长虽然算不上多大的官,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还是有些能量的。若是换做别人,此番或许会对田小伍心怀感念,但作为法官,陈默雷更习惯从人的行为分析藏在背后的动机,以及由此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后果。比如商人向官员行贿,有的官员看到的或许只是花花绿绿的钞票,而他看到的却是冰冷的手铐,这样一来,就难免看到人心丑陋的一面。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向对这种“慷慨解难”的人没什么好感。

这次也是如此,陈默雷的第一反应是等田小伍走后便把名片扔掉,可他转念一想,如果以后再会遇到像今天这种情况,说不定还用得着这个田小伍,于是又把名片装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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