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授课
董榕手里拿着钱，眼睛看着地上的干柴，他莫名想到了小时候那段岁月，他在老秀才家里念书，村里其他人也会将孩子送到老秀才家里来，老秀才没要过束脩费，但是村里人会自发带许多东西来。
一捆干柴，一个鸡蛋，一块布，一斤米，一碗面……老秀才就是靠着乡里乡亲给的束脩费，才能撑着将学堂办下来，办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老秀才是真的老了，学堂是老秀才的女儿接手，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
董榕收回思绪，将手里的铜板递给了顾卿：“我是家主的夫婿，家中教学授课的也不止我一人，我不该私下收束脩费。”
顾卿没有接，而是开口问他：“如果想学认字的人越来越多，你打算如何？”
董榕不知怎么回答。
他来给顾钰顾诺教书，是为了偿还娘亲讹诈顾卿的那些债。
欠家主的债还清之后，或许，他就该走了。
明年墨离就要参加秋闱，到时候他也走了之后，这里的孩子们怎么办呢？
董家村有老秀才，有老秀才的女子，而顾家村，如今有他们，以后呢？
“开创认字班吧，让更多的孩子认识更多的字，他们给的束脩你就收着，这是属于你的。”
顾卿道，“不过你既然教学偿还债务，那我有额外的要求，顾钰顾诺不跟大家一起上课，单独教他们两个，上课的进度要快一点，比如说，我希望短时间之内，顾钰能精通算术，顾诺能熟读三百千。”
董榕他们都是童生秀才，他们迟早会走出去，去府城，去京城，去属于他们的那片天空继续翱翔而不是一直窝在顾家村。
学会了三百千，就能送顾钰顾诺去镇上的私塾，不需要让他们继续留在这里。
董榕不知道顾卿已经想了这么远，他点头道：“加快进度，那就要增加读书时间，以后下午可能也要读一个时辰。”
顾卿点头：“你来安排就是了。”
“还有。”董榕迟疑开口，“这些束脩费，粮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想分给大家。”
家里教书从杨沛到墨离，人人都出了力，虽不如董榕墨离出的多，但其他两人也是竭尽全力了。
他也想尽快回报一大家子人。
顾卿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人，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到了念书的时辰，院子里热闹起来。
多了隔壁的赵二丫和周泥鳅，加上顾钰顾诺，一共四个人。
两行两排，四个孩子规规矩矩坐着，跟着董榕开始念书。
半个时辰后门外的读书声停下了，墨离只好暂时放下书，他准备来教算术课。
“诺诺，先来考考你，十三加四等于多少？”
顾诺满脑门都是汗。
他让自己冷静，伸出手指头数，发现不够用，把的手指头也借过来。
墨离好奇问他：“诺诺，你在干什么？”
“数数呀。”顾诺一开口，就忘记自己数到哪来了，只得重新开始，“十一、十二、十三，再数四个出来……我知道了，阿离哥，是十七！”
墨离差点落下感动的泪水，顾诺终于会算了，不枉费他辛辛苦苦教了这么多天。
墨离走进里屋打开箱笼，拿出来一个算盘。
算盘一拿出来，顾卿的眼睛就亮起来了，他们终于舍得拿出算盘这个古代算数神器了。
墨离开口道：“以后算数，用算盘，不需要再数手指。”
墨离简直是她的救星。
顾卿其实早就想让墨离教算珠了，启蒙的孩子学加减法很困难，但学算珠会很快，学会了怎么拨算珠，几百几千几万的算术都能瞬间得出答案。
但，原身不学无术，她莫名其妙会提出算珠会崩人设，而且她自己也不怎么擅长，怕误人子弟。
墨离把算珠放在桌子上，声音沉静：“我们先来看看算盘的结构……”
几人都很认真，如饥似渴汲取着陌生的知识，顾钰甚至还上手拨了两下，一种奇异的感觉从手指间传到心口。
顾卿轻手轻脚走出堂屋，去灶房烧水给家里几人等会洗澡。
她刚走到外面，就见墙根那里，趴着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那黑影抬起头，露出顾金玉的脸。
“婶子，是我。”顾金玉十分不自在的道，“我、我就是想听听阿离哥在讲啥子，我这、这就走了……”
顾卿走过去，柔声道：“你要是想学，就进去一起学。”
顾金玉眨巴着眼睛，迟疑的道：“可是、可是我爷肯定舍不得让我一天拿一个鸡蛋过来……”
顾卿噗嗤一声笑了：“你进去问问你阿离哥愿不愿意教你，他愿意的话，不拿鸡蛋也没关系。”
顾金玉立马冲进去，两眼亮晶晶的道：“阿离哥，我能跟你们一起学认字算珠吗，我、我会说服我阿爷给束脩费的，可能拿不出鸡蛋，但应该能给一捆干柴，不知道行不行？”
墨离连声道：“不需要束脩费，你拿个凳子坐下一起听就是了。”
他教孩子，一来是想打压董榕的气焰，免得他还如从前一般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二来是家主让他教孩子，四个学生是教，五个学生也是教，对他来说没太大区别。
几个小子特别喜欢算珠，缠着墨离讲了接近一个时辰才算罢休。
夜晚越来越沉，半夜的时候，顾卿被肚子憋醒过来。
家里的旱厕她实在是上不下去，里面臭不说，苍蝇一大堆，粪池还全是蛆。
顾卿轻手轻脚拿着锄头抹黑出去挖坑解决完回来，把锄头放下屋檐下……
“家主，你在做什么？”
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卿吓得三魂都快出窍了。
她笑呵呵的回过头：“榕儿怎么醒了，快回去再睡一会。”
董榕隐约看到顾卿满头大汗，累的气喘吁吁，这大半夜的，家主竟然还起来干活，比他想象中更辛苦。
他以前，怎么就心安理得在这个家里什么都不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