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冤家路窄
阳春的五更，天还没有亮，玉兔西斜，灿星稀稀落落，微风阵阵，还透着些许凉意。
北宋经济发达，即使小小的钱塘县，也有了夜市和早市。
即便是春困勃发的黎明，城内也早已华灯初上，亮如白昼了。
“客官早，不知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见到有生意来，店小二打了自己两嘴巴，抖擞了精神，弯着腰下了柜台笑道。
虽然看到顾相如衣衫褴褛，但看着对方的样子似乎是读书人，心里即使有一百万个不情愿，也得收起来。
“来两壶酒，四斤熟牛肉，再来两碗面。”顾相如也不在意，找了个视线好，位置舒服的地方坐下。
这世界上，只认衣服不认人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对方看不起的是衣服，不是自己。
“那这只鸡怎么处理？”店小二怪异地看着这只大公鸡。
这公鸡身形巨大，神俊威武，估计一两个壮汉也拿不下。
更怪异的是，他还没听说过谁要进店吃饭，还要带一只大公鸡。
“不用了，这只公鸡是我的朋友，和我一起进餐就行了”。顾相如无所谓道。
前世可以养猫养狗做宠物，和宠物一起进餐，今天变成鸡也没什么。
这就是文人们所说的基友，不亏是读书人，果然会玩。
店小二心里嘀咕，面色不改，盯着顾相如。
“怎么还不去？”
“客官，本店是小本经营，你看是不是…”
“原来是怕我赖账啊？”顾相如从怀里拿出一张十两面值的银票扔在桌面上，把小二的眼都捋直了。
“只要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除下饭钱，余下的都赏给你了。”
“啊，没问题，没问题”，小二连连点头弯腰，“原来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啊。客官有什么尽管问。不是小的吹牛，这天上的事我不清楚，但钱塘县的事儿，我知道的有七七八八，人称包打听。”
店小二看到银票，满脸谄媚，乖乖，十两银子啊，这饭钱最多一两多银子，剩下的…难道我要时来运转了。
这不是穷鬼，是财神爷啊。
“最近咱钱塘县有没有啥新鲜事啊？说个几件听听。”顾相如漫不经心道。
“新鲜事？这简单啊。”店小二一怔，这太简单了吧。
“客官，你这可问对人了。咱钱唐县这一段时间，新鲜事有很多，要说最新鲜的也就那几件事。”
店小二先去报了菜名，然后就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说了下去。
“第一件事当然是徐总捕头中毒受伤的事情了。这徐捕头啊，原本是杭州总捕，不知怎么来到咱钱唐县。
不过说起来，这也是咱们钱唐县也是咱们钱唐县的幸运。
徐捕头公正无私，为人侠义，本领更是过人，手中长剑不仅杀过不知多少为非作歹的恶徒，更是斩杀了不少妖魔鬼怪。”
顿了一顿，小二拉低声音道：“就是昨天听说徐捕头在斩杀妖怪时，被一只蛇妖偷袭，中了蛇毒，此刻还在找人医治。少了徐捕头的威慑，这钱塘感觉比之前还还乱，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这时，饭菜已陆陆续续上来了，小二见顾相如听的津津有味，谈兴似乎也更高了，接过顾相如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继续道：“最近赵家二公子离奇死亡，死状诡异。还有附近的乱葬岗晚上有很多人听到有哭泣声传出，声传数里，特别瘆人，客官以后要少走夜路。
”
顾相如昨晚一番大战，体力消耗甚大，再加上伐毛洗髓后，身体不同以往，饭量大增，因此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小二尽情发挥，双手和嘴也快速动作和公鸡风卷残云般扫荡桌子上的酒菜。一时间肉汁四溅，酒水乱流，唾沫横飞。
店小二也暗暗咂舌，这是饿死鬼投胎的吗，还有这公鸡居然能喝这么多酒，还一脸陶醉，他妈的都快比得上人了。
“他奶奶的，这姓顾的受着伤，还夜不归宿，不知道跑哪里快活去了，居然让我们等了一夜。”
“可不是嘛？奶奶的，在山上喝了一夜的凉风，四肢都快僵硬了。莫林！你确定姓顾的就住在那里，不是因为他是你好友故意帮他刷我们吧”其中一人似乎语气不善。
顾相如也吃好了饭菜，拍了拍肚子，凝神聆听，脸上涌出怒容。
只听那莫林赔笑道：“这我哪敢啊？我骗谁也不敢骗各位啊。虽然我和他加上张龙并称百湖三废，其实和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何况他敢得罪钱公子，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我心里也一直想为公子效劳。”
“难道不是为了公子的赏赐？”其中一个忍不住开口道。
“也有那么一点半点，主要是想为公子效犬马之劳！”莫林继续道。
“恩，也对。至少公子觉得，你之前提出的，先把他打的不能科考，再秋后算账的建议不错。”领头的似乎接受了莫林的解释。
顾相如听得一阵火大，听声音这领头的几人，就是前几天殴打前身致死的凶手，而莫林更是百湖书院中自己唯二的朋友，因为学问各有欠缺，被书院其他人排挤，而同病相怜。
如果说之前那些人殴打自己是因为自己追求赵淑雅，挡了钱大公子的道，还可以理解。
那莫林不管是为了钱义背叛自己就有些可恶至极了。
这时，另一人道：“大哥，前面这客栈的饭菜不仅美味，而且价格实惠，咱们吹了一夜风，口都淡出鸟了，要不吃一顿。”
“好。”只见一个彪形大汉单肩侧漏，跨进门来，“给钱公子办事还计较什么价格，再说，我们敢给，他们敢要吗？”
“大哥教训的是，只要逮到顾相如，我一定请大哥看一出好戏，包大哥满意。”这时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跟着众人走进店里，“小二好酒好菜赶快伺候着！”
“好嘞。客官稍等。”店小二看见进来七八人，满脸苦涩，完蛋了，全是吃霸王餐的主儿。
“啪”，莫林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听到了还不快点上菜。”
“莫林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顾相如走上前去，双手拱了拱。
“相如？”前一刻和他人商量着对付自己朋友，马上就和朋友见了面，莫林脸色再厚，也不仅有些尴尬。
“我来让你给那个钱义捎句话。”顾相如随口道。搞得周围人一时都愣住了，这是要向钱公子服软吗？早干嘛去了，现在服软，不说公子接不接受，在这一个文人讲究风骨的年代，你的名字是彻底臭了。
“不知…”莫林刚想问，就被顾相如”啪”的一巴掌打懵了。
“好好的人，你不做，偏偏要做狗，再名贵的狗，也只是狗。”顾相如气势勃发，“告诉你家主子，再不好好看住他的狗，我就顺手帮他料理了，再找他算账！”
“你敢打我？”莫林半天才回过神来，自己被打，被威胁了。
“大哥，他打我。”莫林委屈道。
“看到了。”领头的大哥淡淡地道，看也不看莫林一眼。
这样的人品，自己都有些看不上，不知自家公子怎么想的，居然把这样的人有收在麾下。
“妈的，你小子敢和我家公子抢女人，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吗？赵小姐也是你这种穷酸书生能奢望的？”莫林胆气一壯，吼道。
“我作为读书人自然知道怎么写。等一会儿每人送一个，见者有份。”
顾相如从背上拿出一支笔，又沾了沾墨，“莫林，做狗就要有做狗的觉悟，不是被别人炖就是自己主人炖。至于其他的，是你那癞蛤蟆主子该想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莫林气的脸色发红，身子晃了几晃，没想到自己三人中口才最好的，居然是平时沉默寡言的顾相如，难道真应了那句话，会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作为钱家的狗，不，下属，差点被这顾小子带偏了，值得自己在意的真的不多。
这时带头大哥站了出来，“你小子是执迷不悟了，难道想再次被我打破头，还是觉得自己的头比石头硬，不对，你现在的脑袋本来就是破的。哈哈哈”
自觉自己也说了一句很有水平的话，大哥也忍不住笑了。
其余几个混混也跟着干笑几声。
“大哥，你看他头部伤不见了。”一个公鸭嗓指着顾相如惊道。
其他人一看确实如此，这伤是自己等人打的，有多重，自己最清楚了，没有一两个月根本好不了，但眼前事怎么回事。
“不是我脑袋硬，是笨驴学踢人的时候，踢偏了。”
“大哥，动手吧，我快受不了了。”另一个小弟满脸通红道。
“给我狠狠地打。”领头的大哥似乎也忍不住了，一挥手，“这次不光要打破他的头，还要给我打断他的手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随着大哥一声令下，七八个混混，拿着棍棒直冲上来。
“别过来啊”，顾相如满脸惊恐，“君子动口不动手。”
“去你妈的，谁跟你论君子。”一个混混，直接挥棒向顾相如头上砸去。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惊恐了，刚才那气死人不偿命的劲儿哪去了。
顾相如不知道是不是吓傻了，一边大呼小叫，一边居然向混混们冲来。
“看来你是地狱无门自来投，如果你要跑我们还不一定追的上呢？”大哥正欢喜着呢，只见一个棒子当头落下，急忙一闪，躲过要害，只觉肩膀一疼，不由得“哎呦”一声惨叫。
“是谁打的老子！”
“大哥，我的棒子不知怎么不受控制了。”公鸭嗓弱弱地道。
此时顾相如已钻进人群，不停地大呼小叫，身子歪歪斜斜，东摇西晃，似乎随时都会栽倒，被乱棒打死，却又左推一把，又划两道，堪堪躲过。
人群中，众人的棒子和拳头都被顾相如有意之下带偏，混战起来，惨叫声络绎不绝，几个混混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就像工具人，自己手里的棍子不是朝莫林身上扫去，就是对自家大哥一阵狂揍。
尤其是莫林，更成为顾相如重点招呼的对象，一时间拳棒交加，让莫林感觉到，不是自己等人在殴打顾相如，而是所有人在狂揍自己。
“二哥，你轻点啊。”
“哎呦，我的脸破相了，王老六，你不会是嫉妒我比你帅吧。”
“兄弟下手轻点，轻点。”
莫林鼻青脸肿，艰难抬起头，结果又被一顿乱棒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一阵恍惚，似乎看到大哥似乎也挨了不少下。
大哥似乎也恼怒了，“何老二，你是干啥，难道现在还惦记着我的位置。”
“刘公鸭，你再出手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哎呦，马三刀，你居然还偷袭我。”大哥直接夺一根棒子，也加入战团。
“哎呦，大哥，又不是我要打你，是这小子搞得鬼。”
“哎呦，我的牙，大哥，你再动手，就别怪我不讲情义了。”
“对了，听说你们大哥也对赵雅淇挺有意思的，我们合力把他抓起来，交给公子发落。”顾相如一边说着，有一拨一带，所有人的棒子齐刷刷地对准大哥，直接把他打翻在地。
“前两天我不就是多看那赵淑雅几眼，称赞了两句，你们就在公子面前搬弄是非”，大哥头一蒙，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自己称赞了几句赵淑雅的美貌，这事儿可就哥几个知道，这顾相如是怎么知道的。
果然就听到顾相如大声喊道：“这淫威想对赵小姐有非分之想，公子说谁能拿下他就是大功一件。”
此时再无疑问，大哥手中长棒舞得虎虎虎生风，转瞬间就逼退了三人。
“他想要狗急跳墙了，大家加把劲。”
在顾相如暗中借力打力的挑拨下，几个混混互斗起来，一时间打的还挺来劲。
只是这混混世界里还真是公平，强者为尊，至少这几个混混联手都在老大的攻势中处于下风。
“吉祥，该你了。”
只见吉祥一声鸡鸣，把几人都震的双耳生疼，不由得停了下来，接着双翅一扇，立刻飞沙走石，桌椅乱飞，吹的混混们睁不开眼。
吉祥趁势扑入人群，嘴啄爪抓，只要被击中无不鲜血淋淋，只见大哥捂着屁股，莫林摸着带血的耳朵，其余有的人捂着肩膀，有的抱着小腿，连滚带爬，飞一般的速度逃走。
顾相如拍了拍手，从怀里拿出一块牛肉，扔给吉祥，“干的不错。”
吉祥头微微一伸，就把肉衔在嘴里，吞了下去。
“走了”，看了看吉祥意犹未尽的模样，顾相如轻轻一笑，又扔了一张银票到桌子上，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