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凤凰蛋

草木繁茂，流水潺潺，天地间似乎弥漫着一层若有似乎的淡薄雾气，但却不似雾气般地潮湿，细看去如同有极浅的光在流动一般，让生在这山中的草木都分外有灵。

一个男子不紧不慢地穿行在其中，身着淡蓝色银丝绣水波纹的圆领袍，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所过之处，草木无风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不多时，来到一个洞口，洞口周围草目已深，几乎将洞口完全覆盖，一见便知许久无人来此。

“五哥。”男子声音虽轻，却传得很远，他对着洞口说道：“五哥，一千年了，也该出来走走了。”

洞里没有任何回应，男子抬脚想要进去，洞口的草木却瞬间便将洞口覆盖。男子眼神一凛，那覆在洞口上的草似乎感受到了，缩了一下，露出一个小口，一个声音便传来：“九公子见谅，我们也是、、、”

男子正是龙九子，螭吻。

“好了。”螭吻打断了这个声音，看了一眼手里的食盒，说道：“退开。”

草木未动，螭吻无奈，只好站在原地继续说道：“五哥，我今日来，是给你带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洞内未有任何动静，螭吻也没有丝毫惊讶，千年来，早已习惯。只是将手里的食盒往前一送，草木中立刻伸出两条藤蔓，将到食盒稳稳拖住。

“五哥，你试试。”

往日他也会来，往往是留下东西了就会离开，但这次他却站在那里，似乎等着什么。见他如此，那藤蔓上伸出一条极细的绿色枝桠从缝隙中谈进了食盒。

不是魂魄，亦不是什么天才地宝。

一盘菜。

还带着凡间的烟火气。

自上次饕餮在凡间魔性大发，吞噬了数万魂魄，差点遭到五重天雷，此一劫后，他便回到昆仑山，将自己封在洞中，千年未出。

千年来，他给他带着许多东西，但是不管什么，他都不曾碰过，他也未在意，只是这一次、、、

他看着食盒，朝着洞内开口：“五哥，这次可是特地带给你的，你一定要试试。”

似乎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坚定，洞口的草木慢慢退开，食盒就这么被送了进去。男子也不着急，轻掀衣角，盘膝而坐。

他才坐下不久，那洞口的草木却突然燥动起来，一声压抑的咆哮从洞中传出，让周围的生灵都纷纷震，瑟缩起来，而螭吻却似乎早有预料，坐在地里，稳如泰山。

果然，不多时，一个身影迅速地出现在了洞口。

黑袍金纹，身姿挺拔，头发散在肩头并未束起，苍白而棱角分明的脸上，五官犹如被雕刻过一般的锐利，此时，修长的眉目中却是神色复杂，震惊中带着痛苦，却还有一丝不可置信。

“五哥，你终于出来了！”

虽说他们在这世间已存在不知多少年，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没有衡量的意义，但是千年未见，很显然螭吻还是很兴奋，他起身就要过去，却被饕餮躲开：“停。”

螭吻有些不满，但是却也没在意，只是略有些兴奋地说：“怎么样，五哥，尝到了吧。”

饕餮沉默，那食盒并无奇特之处，食盒之中也只是一盒普通的糕点，但是他在拿到的那一刻便感受到了不一样。

而在吃了之后、、、

“她是谁？”饕餮沉声，目光复杂。

螭吻摇头：“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连他都看不清她的来历，非神，非魔，非妖，非兽，似乎是凡人，但是却能做出有神性的菜，连他们这些生于混沌，与神同源的人都会受其影响。

“怎么样，五哥，走一趟吧。”螭吻说道。

饕餮一转身，身上黑金袍子已然换新，头发也已束好，直接便往山下而去。

螭吻面露轻松之色，似是松了一大口气，跟上他：“五哥，你等等我。”

凡间正是中秋月圆之时，两人到来时正赶上花灯会，四周各式的花灯将黑夜点亮，看灯的，猜灯迷的，各种小贩的叫卖声混成一片，喧闹不已。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让饕餮一时不太适应，陌生却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已在昆仑山中静默千年，熟悉是因为千年前他也曾经历过这一切。

“听说人间一味今晚出菜，赶紧去看看，去晚了味都闻不到。”

“出菜？谁又得了什么宝贝，能让她出菜。”

“谁知道呢，只听说是件稀罕东西，咱们早点去兴许能见上，赶紧的吧。”

饕餮没理会那些嘈杂，只是在这嘈杂之中，却感觉到些不一样的东西，双眼微眯，果然看到兴奋的不止人群，一些山精鬼怪也混在其中朝着一个方向跃跃欲试。

螭吻看他样子，便知他心中所想，说道：“这菜既非凡品，自然不止是吸引了凡间的人。”

凡间有凡间的规矩，两人既化作凡人，自是不能使用法术，太过招摇，但是上古凶兽的气息还是让许多山精鬼怪望风而逃。

不多时，两人到了一座三层酒楼下，此时楼下已经围满了人，而一个男子站在门口，满脸堆着笑，看到他们，快步迎了过来：“顾老板，正找您呢，姑娘说了，若是误了时辰，就糟蹋了。”

螭吻笑道：“我向来准时。”

那男子满面笑容，看到他身边的饕餮，带着几分试探和讨好，说道：“这就是顾老板今日的客人吗？”

螭吻点头：“今日叶姑娘的菜，便是给他做的。”

“好的，好的。”那男子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

饕餮看着酒楼里热闹的人群，说道：“你什么时候对凡间的事情有兴趣了？”

螭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折扇，摇着扇子说道：“活得太久了，总要有点事情打发时间。”

三人直接上了三楼的雅座，外面的喧嚣之声立刻少了许多，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案桌上青瓷瓶中的一只含苞待放的玉兰一下子便开了，那花瓣还微微颤动着。

螭吻尝了一口桌上的茶水，说道：“这女子名叫叶妩，无父无母，被一个叫叶有为厨子捡到抚养长大，现如今她认作爷爷，之前一直在乡野之地，半年前因叶有为患病，才到东阳城来寻医问药，我这酒楼正好招厨子，我试了她的菜。”

饕餮此时目光一闪，声音低沉：“你看到了什么。”

螭吻摇了摇头：“没有。”

饕餮微一皱眉，重复了下：“没有？”

螭吻接着说道：“我当时查觉到这女子做菜，有神性，试过之后坠入了一片空白的虚无，仿佛、、、”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仿佛回到混沌。”

饕餮沉默。

“但是旁人却不同，山精鬼怪被我抓来个遍，每个人吃出来的，却都是不同的味道，看到不同的东西。”螭吻本来面有笑意，此时说着，面上的表情却是敛了去：“我还查过叶有为的阳寿，六十寿终，但他现已七十，却仍在。”

听言，饕餮微一皱眉。

凡人寿数天定，非神非魔，仅凭一道菜，就能添寿？

“她应该是查觉到了我身份不同，来我这儿不求金银，只求延年益寿的珍宝药药丸。”螭吻摇摇头：“我曾看过她做菜，若说厨技，真要找出与她相当的倒也不是找不出，并无如何特别之处，我曾以她爷爷作威胁，想知道其中原由，但是，威胁之下，做出的菜却失了那最重要的味道。”

说话间，雅间外有叩门声响起。菜品已经上来了，刚才引他们上来的男子满脸笑容，身后跟着三个十四五岁模样的少女，梳着双髻，都是满月般笑脸，两边的少女一人端着酒，一人捧着杯，中间的少女小心奉着一个桃木托盘，托盘用金漆勾着精巧的花纹，托盘上，是一只细腻的玉瓷罩，玉瓷在烛火中透着温润的光，一见便知价值不菲，而在他们靠近之时，虽玉瓷盖得严实，瞧不见里面的菜品，但一股奇香却已溢满了房间。

“顾老板，这位公子，请慢用。”男子小心地将菜放到桌上，用一块白色的锦缎轻轻覆于玉瓷盖上，手腕一抬，瞬间香味四溢，周围站着的三个少女闻到香味后，竟是神情一晃，脚下一个踉跄。只有那男子却丝毫没有受影响，只是笑着退开。

待人离开，螭吻才说道：“他叫吴笑，天生没有嗅觉也没有味觉。”

这才能不受影响。

玉瓷盘中乍看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鱼，白净细腻的鱼肉，只以简单的葱丝点缀，并不是什么特别的食材。饕餮伸筷，才发现鱼骨已被毫无痕迹地剔除，而鱼肉用极出色的刀工被轻轻片成极薄的一片一片，若非动筷，竟分辨不出并非整鱼，让人叹为观止。

两人皆是在世间数十万年，但让他们惊讶的并非是这出神入化的刀工，或是鱼肉入口极化的鲜美。

而是随着那味道在唇舌间扩散，周围的一切瞬间变了，热闹的集市，鲜艳的水果，还有，那张明艳俏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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