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访
夜晚无边的空梦过后,白日留给他的是一个冰冷冷的现实。
如今的他,卷也卷不动,躺也躺不平。
如何破局?
父母接连不断的催促,房东也急不可耐的希望他快点交钱。他成了亲戚眼中的反面案例,教训他们家的孩子好好学习。
林柏缓缓从床上坐起,形同木偶一般机械地穿衣。
今天要做什么?找工作?还是继续躺平?他心烦意乱地站起身来,拉开书桌前的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墙上的那古画捉住了他的目光。画中女人只是站在那里,满眼凉薄,仿佛在嘲笑他当下的处境。
“你这老表子,我已经够烦的了,为什么还来愚弄我。”
那幅画只是静静地依着墙壁,轻风从窗外拂来,薄如蝉翼的宣纸微微摆动。
他忽然想起自己有个初中同学,名叫顾华阳,家境甚是富裕,其父亦是鉴定古玩字画的高手,更重要的是,他与自己同城。奶奶说,那副画许是郎世宁的真迹,或许可以找他问问。如果真是如此,把这该死的画卖掉,还能大发一笔。
他仅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在列表中寻找那个号码,最终向对方发去了消息。
“最近怎么样?”
没想到对方竟然秒回。
“直接说吧,什么事?”
“啊,是这样的。”对方干脆利落的态度,一点没变,他回道,“我这边有一幅古画,疑似郎世宁真迹。想找你爹帮忙看看。”
“我怀疑你被骗了,我现在正好有空,我住在长明区革新路(长明湖花园)20号,你现在就来吧。
旧日同窗的热情有点把林柏吓到了,但是他一向如此,尽管许久未见面,还是如此的信任自己。
“不仅不怕我是个骗子,还担心我上当了。”他嘟哝着。
长明湖花园显然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不是那种逼仄压抑的鸽子笼,亦非林柏租住的老式步梯楼。它靠近市中心,由许多外观精致的别墅组成。
而东边的江夏梅景却是另外一番风貌,它仍在修建之中。华阳向他吐槽,那个项目十年前就开始了,虽然每天都能看到许多工人进进出出,却毫无完工的迹象,也不知那儿哪年才能住人。
林柏的衣着非常随意,头发也有些凌乱,他换上鞋套,被邀请坐在松软舒适的沙发上,他之于顾家的精致优美,着实格格不入。
毕竟好久没见了,尽管顾华阳性格直率,但因为他爹也在场,嘘寒问暖仍是少不了的。
之后,林柏拿出那个圆筒盒,戴上手套,将那古老的画像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不,绝对不是郎世宁。”顾爸看到那副画的第一眼,就否决了那个猜测。
郎世宁是意大利传教士,于清康熙五十四年来华传教,随后成为了宫廷画师。众所周知,他将西方的油画技艺与中华笔墨相结合。其刻画精致,颜色明快。但这幅画虽有相似之处,其刻画却远不如郎世宁,更像是新学这种技法的学徒。
“虽是如此,难道它就没有一点价值了吗?”林柏虽然大失所望,但依然希冀能用这幅画获利。
“我们不知道这幅画出自谁手,这幅画没有印章,也没有任何字迹。”顾华阳摇了摇头,但他的父亲忽然拿起一个放大镜,弯下腰,几乎要贴上画面了。他连忙阻拦,“哦,不,你这么做把它弄坏了怎么办。”
“没关系。”林柏无奈地摆了摆手,
“它不会坏的。”
“我看到了一个名字。”顾爸说,“没错,没错。许多画师都喜欢把名字藏在难以被人找到的位置,但是这个名字,我从来没有听过。”
林柏和顾华阳凑上前,透过放大镜,在背景中的松林间寻得了那个答案。
是这个名字,让他不禁寒颤。
洛空婧。
莫非,这是一幅自画像?而那传说中的巫女,竟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在九州的古代历史中,会书画的文人墨客多是男性,但无知的厄运降临在女性身上,识字的女性甚是稀有,会画画的女性更是罕见至极。即便是国外,情况也同样如此。只有那些胆识过人的女人才会站起来对抗那些迂腐不人道的传统。
若真是如此,这女人更添了几分神秘色彩。
但这样的揣测并不能站住脚,关于这幅画还有许多难以解释的疑问。尽管如此,奔放的想象力再一次让他靠近了那幻梦的世界。
她到底是谁。那个叫妮洛的女人跟她到底有无关联?
也就在这一刻,林柏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事调查个清楚,否则恐怕会有比找不到工作还要可怕的事情发生。
好了,接下来他要再回一趟老家。不过是偷偷的,可不能让亲戚们知道了,尤其是奶奶。不然,她肯定会被吓得大病一场。
回到家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人正站在他家门口,一看见林柏,便冲上前去,揪住他的衣领。
“我最多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好,好,好。你要是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报警了。”林柏拉开那人的手,说道,“我会把租金按时交给你的。”
“行,但你要是没交钱,你就死定了。”跟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房东。撂下这句狠话,他便下了楼。
走进家门,便看见父母又在轰炸他的手机。敷衍几句之后,又象征性地在招聘网站上投了几家公司。但是当对方回信的时候,他并没有回复。
相反,他买了一张回老家的机票。他惊奇地发现了一件事,这个时候的机票竟然比他坐火车还便宜!
在老家,有一位叫做许昌平的老先生,也是他此行要拜访的人物。此人是屯里有名的“半仙”。或许他会对洛巫女的传说有更加深入的了解,兴许能从中知道一些关键线索。
这一切都办得很妥当,然后,他踏上了归乡之路。
***
“林——柏——你罪该万死!”
林柏倏然睁开双眼,黑暗、麻木、窒息……
又做梦了。
他坐在大巴狭小别扭的座位上,原来,他半个小时前刚从飞机上下来,转乘大巴向老家娥岭市驶去。因为路不太平,车辆非常颠簸,但他还是困得睡着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班次,此时已抵至目的地。
他背上双肩包,从车上下来,踩在泥泞的土地上。路两旁仅有一些光秃秃的树,这一片区域的路灯似乎坏了,前路尽是黑暗。
一阵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虽然穿着棉衣,依然冷得很。
林柏抬头望天,是无月无云的夜晚。虽然无月,但却有一道银河挂在上面,是他从未见过的奇观。
他只听长辈们说过,在儿时的夜晚,没有那么多光污染,在农村,在乡野。夜晚总是能看见数不清的漫天繁星,如此美景,令人神往,却无福享受。
但是在今夜,他终于圆了长久奢望的梦。
群星璀璨,让他暂时忘却了那些怪异之事,林柏抬着头,慢慢向许家走去。
夜半拜访着实不太礼貌,但是不仅这个时段的机票便宜,而且能降低撞见亲戚的概率。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许老伯的业务出奇的繁忙,还没走到他家,就看见他正送一个客人离开。对方一转头,正好望见了林柏。
“林柏,是你吗?”他热情地挥了挥手,笑容可掬。
林柏走上前,象征性地笑着说:“是我,许伯伯好。”
“我记着你不是上梅市去了吗,怎么又回来啦,还这么晚?”许昌平问。“要不先来我家睡一晚,明早再回你家?”
“好,我们快进去再说吧。”
二人走进内屋,坐在温暖的炕上。
“许伯伯,唉。”林柏叹了一口气,继续说,“这些天我就住您家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家里人知道,尤其是我奶奶。我有点事想请您帮忙,要是我奶奶知道了她指定得犯病。”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对方的语气似是疑惑,实际上是一种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心理,“阿柏,我记得你不是一向瞧不起干我这行的人嘛,这会儿咋想着求我办事呢?”
林柏从包里拿出那个圆筒盒,又把那画像拿了出来,放在炕上的小方桌上。
“嚯家伙,是她!”许昌平盯着画像,眉头紧锁,“这事儿我恐怕办不定。”
见对方的反应,林柏心想这一趟没有白来。于是,他将这些天的经历详细陈明。
“伯伯,这幅画搅得我这些天心神不宁,那邪异如此纠缠不清,听说您能降服厉鬼,让它去它该去的地方,您就帮帮小辈吧。”
许老伯听完他的诉求后,摇了摇头。
“这事非常难办,若洛巫女的阴魂附在画上,那她的怨气定是积累百年,大得很呢,再加上她生前就有强大的法力,她能耐太大,老朽我也无法降服。但,有个旁门之法,你可以试试看,成不成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