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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金毛

何三山嘴唇微动,似乎想要反驳,但一阵挣扎后,又沉默了下去。

苏秀则又开始踱步,尤不罢休的接着说:“所以呢?不如就让我帮你把那仅剩的一点记忆也抹去算了,你也不用再劳心费力的去想这件事情,第二天一早,去宠物店再买一只小金毛,再重新照顾它长大,看着它从一个小毛孩,一步一步长大成为一个暖男,或许某时某刻,你会恍惚间觉得这件事似乎刻骨熟悉,或许还能从中找到某种无上的,令你无比暖怀的感动也说不一定,多好?”

刘夏从头到尾一直沉默,不发一言,只是用力,直到此时,才有些松懈下来,他感觉到身下男人的身体在颤动。低头一看,刘夏又转瞬间抬头直视远方。原来何三山已经满脸泪水。

何三山声音颤抖,显得有些无助和软弱,他喃喃道:“不行,我不能忘。”

苏秀则是逼问他:“一只宠物狗而已,为什么不能?”

何三山目光有些涣散,似乎是在脑海中反复翻找着某些记忆,却一无所获,他只是摇头,不断摇头想要否定什么。

苏秀依旧讥讽不断:“所以你坚持不愿忘记这只狗,只是求一个自己的心安理得?觉得主动消除记忆对那只金毛太不公平?平日里只是让几只猫当喽啰去寻找一二,不断告诉自己说尽力了,没有别的办法了,连珠局的专业人士都束手无策,你只是一个普通人已经做不到更好了,然后就可以理所当然的让记忆慢慢消散一空,最后忘了这只狗的时候也可以做到问心无愧?”

这番话,就连刘夏这个外人听了都觉得不近人情,越发觉得自己是一个反派了。

何三山更加痛苦,他嘶吼道:“那我又有什么办法!该做的不该做的我都已经尝试过了,能想到的办法都没有用我能怎么办,我......”

没等何三山说完,苏秀就打断了他的言语,斩钉截铁的问:“你是不是必须要找到那只狗?”

何三山没有任何犹豫,嘶哑的说:“是!”

苏秀又问:“也不怕什么痛对吧?”

何三山此刻情绪激荡,眼眶微红,他也没去思考这两个不沾边的问题间有什么联系,斩钉截铁的说:“不怕!”

苏秀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蓄谋已久的狐狸终于见到了拔了毛的鸡,一直冷着的表情骤然苏展后,她有些雀跃的对伏在男人身上的消瘦青年说道:“刘夏,把他给我按好了!”

刘夏睁大双眼,他只看到灿烂的阳光下,那个虚握右手的女人终于将手臂挥下,不知是不是错觉,那一瞬间,他眼中的世界,光线似乎都扭曲起来,明暗的交界隐隐约约构成了一件物品,那是一把漆黑的,造型异常简洁却出奇巨大的镰刀。

城北花草店,朱漆斑驳的房门响起了刮擦声,似乎是有冤魂厉鬼在抓挠着门扉,想要入内。

房门内,许灵悠闲的给自己的大瓷杯里添了热水,杯中茶色浓郁,干瘪的叶片在水中舒展开来,看得许灵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大厅中一个古旧的收音机正咿咿呀呀的播放着戏曲,较为空旷的大厅内时光悠悠,许灵独自躺在平时被苏秀霸占的老板椅上面,就那么摇摇晃晃,怡然自得,独处的时光总是这样,轻松自在,偷得浮生半日闲呐。

只是那挠门声依旧,不是假装没听见就可以真的听不见。

许灵突然间有些气愤,他颤着手指向房门处,气得嘴唇发抖,脸色发白,嘴皮颤抖着嘟囔了半天也没有讲出半个字来。

许久后,这个看上去睡眠严重不足的青年人有些泄气,他瘸着腿,一跳一跳的去向正门,嘴里念叨着一个自编的小曲:

“清汤过半日,寡水又一天,遗梦浮生远,终究在人间。天地合一瞬,人生过百年,哪有福禄寿,赐我比南山。”

“许灵,人生不如意十之**,你要淡定啊~”

开门,门前蹲着一只狗,对着许灵吐舌头摇尾巴,看上去呆傻呆傻的。

许灵一时间唉声叹气:

“麻烦啊!”

花草店外,两个城管装束的男人换了处地方歇脚,壮硕青年莫河一肚子疑问不知从何问起,许灵的预知能力,苏秀的身份问题,刘夏的离奇学习经历,还有他自己莫名其妙的职位调度,这些看似没有关联的疑点,放在一起时,就隐隐约约有了些隐秘的牵扯,他不知道连珠局高层是不是有所布局,针对的是谁,所以不敢随意行事,怕打乱了某些节奏,但又有些忧虑,因为许灵本身牵扯太大,他莫河自己的斤两太小,扛不住事的。

身材魁梧的王孙见到新同事脸上没有掩饰的忧虑,这个汉子同样是有些愁苦,他挠了挠头,不知怎么继续给莫河讲述下去,他只能换个话题说道:“苏秀,还有近期的那个宠物消失事件,具情报室推测,是和一个保密级别非常高的异常事件有关,我的安全级别刚好达到审阅标准,你就差了许多了。没办法,连珠局的一些保密信息确实需要慎重对待,一不小心泄露出去,会对社会稳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所以他们划分的等级也是极为严格。我可以帮你申请一下特殊权限,看能不能让你越级了解一下那个异常事件,毕竟执行相关任务,遇到了相关的事,也算名正言顺。”

话是这么说,但王孙其实不抱什么希望,因为他自己看过那个异常事件的情报,饶是自认见过许多大风大浪,也被那情报中的描述震慑心神,所以深知那种级别的秘闻如何保密都不为过,知道的人越少,就真的会越安全。

却不料申请很快通过了,连珠局的情报室直接对莫河开放了那一情报的阅读权限。王孙眼神古怪的打量了莫河许久,他认真的说:

“小莫,你再想想,来这里之前真没得罪过什么人?我怎么感觉,你有种来了就回不去的征兆啊?”

莫河只能一笑摇头,他是真想不通,但确实没怎么在意。

这时,花草店的门被打开,两人的注意力其实一直都放在那座老旧二层楼,第一时间,就见到那个黑眼圈年轻人对着脚边哀叹一声,转身又关上了门,在两人的视角中其实没什么异样,就是有些莫名其妙。

物质世界,能够被智慧生物感受到,并加以认知的世界,是由无数携带着信息的基础物质组成的。

每个基础物质所存在,且随时间变更的精准位置;自身具备的,且随时间起伏的能量,温度,质量大小;两两之间,以及无穷数之间互相作用的趋势,都是可以被量化,被推演,被一一详实记录的信息,无数这样基础而繁杂的信息条目拼凑组合,就形成了大千世界,无论是日升月落,春花秋实,甚至是人心反复,都能够在这些信息中找到根本的脉络。

如此庞杂无序的信息洪流,在人类发展过程中,慢慢的总结规律,将其归纳成一条条数学公式,物理法则,化学元素,地理划分,历史经验,生物解析,以及其他许多条目和门类,落实在了最根本的文字与传承间。

或许依然难以全面详实的去解析这些信息,但世道的发展总是向前不停,对于世界的探索永无止境,生命本身或许没有意义,但生命本能的向外扩张,会自然的带我们看到更多的风景,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妨赋予美好事物一些特殊含义,以更高的姿态去定义他人和自身存在,世界不会离开一个人就停止转动,但前后万年的所有人,终究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

“嗯,以上就是阅读这份情报前需要做的思想动员工作,别怪我读的没感情,年纪大了,有些放不开。以前我接触这份情报前,是一个慷慨激昂的老教授给我读的,念的那叫一个声情并茂,现在想想,当初其实蛮激动的。”

王孙放下手机,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莫河点头表示认同,他那国字脸上确实有着一些年轻人才会有的朝气,有正义感,热血而且勇于执行,能够犯错且坦然面对错误,对那些积极向上的文字有着热烈真挚的回应,可以挺胸抬头。

王孙又拿出一根烟点上,“那今天就这样吧,主要是带你来熟悉一下工作内容和环境,之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守在这附近,你也能看出来,咱们的伪装,甚至是刘夏的隐藏身份,对于许灵和苏秀来说其实意义不大,所以我们的对外身份不会局限于某个职务,不用每天巡街,这一点之后再慢慢和你详谈。现在你可以先回家,然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好了解一下那份情报,对于以后的工作会有很大帮助的。”

莫河微微点头,刚起身后他又站定,转身后十分认真的问道:“王哥,咱们的工作,是可以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对吧?”

王孙有些诧异,看着眼前外表可能老气了点,实际年龄并不大的青年,按照以往的习惯,他可能笑着回一句我哪儿知道啊,就糊弄过去,或者是职场上面各自推诿,讲一句可能吧,也许是吧,反正不能给准话,需要同事,下属甚至亲人去猜测,揣摩,他本人呢,心里面就可以少些包袱。只是看着健硕青年的那双眼睛,王孙有些不敢轻易开口。

王孙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白雾后他眼前有些恍惚,只是点头,沉声道:“嗯,是的。”

莫河有些显成熟的国字脸上露出一个十分阳光的微笑。

在莫河走后,王孙看着青年的背影,有些感概,叹息道:

“年轻真好啊!”

“我呸,你已经是老狗了,在那里胡乱感概什么?啊?你在狗叫什么?”

花草店内,一只黑白混合毛色的大型犬蹲坐在大厅中央,狗头似乎能穿过墙壁看见墙外的场景,它在看到莫河走远后,被许灵一句话给带回了现实,似乎对于许灵那个老狗的说法颇为不满,它冲着许灵叫唤了一声。

许灵已经躺回老板椅上,现在在上面手脚乱晃的撒泼打滚:

“我求你说完正事就离开吧!我只是一个瘸了腿,半个月不能下地的废物,没什么可以帮助到你们的。”

“汪!”

“什么叫就我能看见你们?特殊人士就必须被特别对待了吗?世界上那么多的不公正遭遇解决了吗你们就来糟践我一个良民?你们征得我的同意了吗?冒冒失失闯进别人的生活里,把一个人的平静日常搅乱是可以很拿得出手的事情吗?你是从哪个法律,什么道理里解读出来的这种偏激狭隘没有丝毫同情心的想法?”

大狗不再理睬许灵,悠然自得的趴在地板上开始睡觉。

许灵依然在那里鬼哭狼嚎:

“苍天在上,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非得和你们这些玩意儿扯上关系。一个两个三个的,既然想要举霞飞升,想要超脱,想要跳出五行外,想要得大逍遥自在,想要长生不朽,想要验证你们的宗旨,那么就老老实实的消失个几百年,安安静静的被人遗忘不就万事大吉了吗!非得隔三岔五的出来作妖作死,好玩儿吗?给个准话,这好玩儿吗?”

没人抬杠,许灵的叫嚣声也就越来越小,变得有气无力,最后他反而平静了下来,只是黑眼圈越发深重,勉强睁开的一双小眼睛变成了死鱼眼,他叹气起身,瘸着腿走到冰箱那里,从里面翻翻找找,勉强找到了两包尚未过期的三明治,给自己撕开一袋子,又拿了个碟子,放上另一袋,许灵走到大狗身边,费力的盘腿坐下,将一碟子食物推到了大狗面前,吐槽道:

“你好好一只边牧,叫什么金毛啊?”

大狗呜咽了一声,似乎有些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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