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梦境与能力

连珠局的办公楼位于城东，实在是建立的有些匆忙，选址规划都没有考量太多，占地不大，除了一栋五层的中央大楼，其他的就是只剩一个露天的训练场，不大的公共食堂，三栋并排的宿舍楼，以及一个多功能会展厅，总面积还还不如一个小学占地大。

此刻一个五六十人的队伍集结在了训练场上，大致分成了两拨，同样都是深灰色连珠局制服，衣领与边角都绣着紫色的不规则云纹图案，在左侧的人除了标注姓名的胸牌，右臂上帖的标牌样式为九环相嵌，外部生长有羽翼形状，这是机动队的标识，右侧人数更多的保障队标志，则是九环两侧绘制着盾牌模样。

大多数成员都是年轻人，整个队伍虽说有了一定程度的军事化管理，但看上去仍是松散不堪。一来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常规部队，许多需要以老带新的规矩和制度没有传承和跟脚，二来这些人年纪都不大，最小的一个才十八岁出头，纪律意识和服从性都不高，再加上突然成为了感应者，不管有没有意识到，从心底里都会产生一种优越感，导致更加的漠视规矩。

所有的成员在等待主官到场的间隙，互相之间已经窃窃私语，有了人带头聊天，整个训练场上便嘈杂了起来，各自攀谈着这次紧急集合的缘由，各有说法。

“我给你们说，这次绝不吹牛逼，肯定要出大事了，我昨晚上就做了个梦，梦里头我看到有个比中央大楼还高的怪物，东跑西撞，走到哪里，哪里就火光四起，最后还把大烟囱撞倒了。大烟囱你不知道？就城北那边标志性的建筑，五六十米高，每年排放量超标但就是没人管的那个工厂烟囱。”

说话的是一个染了黄毛的小青年，中长的刘海盖住了左边的眼睛，个子不高，整个人精瘦精瘦的，如果脱了制服走在街上，就是个活生生的社会人。

黄毛此刻正说得起劲，前瞻后仰，给众人夸夸其谈他的梦境。

“那怪物把大烟囱撞倒后就不见了踪影，那时砖块石头漫天乱飞，你们肯定没法想象那个场景，地面轰隆隆的发震，水泥路从远处裂开一条条黑漆漆的缝，那些低矮的工厂和民宿一片一片的被压倒，高空落下的灰尘和地面扬起的灰尘碰在一起，中间就向外刮起大风，吹的街道上面纸张垃圾乱飞，然后是雷声滚滚的声响传到耳边，最后才是发霉的灰尘气味飘荡过来。啧啧啧，我这辈子就属这个梦做得最有牌面！老带劲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互相之间也聊得开，虽说听着黄毛说的一惊一乍，不过大家都没怎么当真，立刻就有人拆台道：

“丁某人，我记得上回谁还说做的那个春梦才是这辈子的巅峰啊？”

丁某人是黄毛的绰号，他闻言怒道：

“甲申，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你小子单身十八年屁本事没有，一天到晚蹿闲话，你家方圆五里内就没一个完整的家庭。再说了，做春梦怎么了？你小子做得成吗？”

名叫甲申的是一个书卷气浓厚的年轻人，带着一个没有镜片的金丝眼镜，大背头打理的油光水亮，看上去十分沉稳，但其实话不少。

甲申没有诚意的举手致歉：

“做不成，你丁某人做春梦天下第一。”

丁谋还想说两句，队伍里却有人提醒队长来了。

整个队伍肃然一静。

张文火与成城走到了队伍前方。

成城皮笑肉不笑的说：

“挺热闹啊，

我隔着半个操场都听到谁在那吹水了，丁谋，有什么好聊的说说看啊？”

丁谋立马挺胸抬头，大声回答：

“报告，没什么。”

成城呵呵两声，没再说话，一双铜铃大眼就这么盯着丁谋和甲申两人，看得两个年轻人忍不住额头冒汗。

张文火接过话：

“接到上级任务，要求我们去城北破路街附近，对一定区域进行大范围的监控封锁。具体任务分配为，机动队分成四组，包括我在内，领域系带队，赵雄杰，张宽，贺宗与我分别去往破路街东南西北，具体位置会有情报室的后勤人员远程调度，剩下两名操纵系，白北，去找一个破路街附近的游泳馆，刘原，城北那么多工厂，随便找一个冶炼厂待着。记得最大程度的保持能力活性，这次的任务有可能很轻松，从头到尾都不用我们出半分力，但又或许异常繁重，总之大家需要慎重对待。”

“再有，”张文火补充道：“全员会由成城队长的能力做牵引，建立起简单的联系，对于各自的位置会有大致的感应，大家可以当做是一种精神定位，不过由于距离原因，真正的心灵通讯会急速损耗水气种子，所以每个人只有一次紧急联系我或是成队长的机会，不到关键时候，我希望大家不要使用。保障队那边？”

张文火看向成城，成城则一挥手：

“你安排就行。”

张文火也不客气，继续说：

“保障队跟随成队长先去一个物资点领取装备，而后同样分为四队，以破路街731号为中心，从四个方向包围推进，这次的任务，你们可以看做是去逮捕一个隐形的罪犯，你们之后领取的一些先进的装备用处极大。”

“现在，保障队组织登车，机动队跟我走。”

张文火讲完后，队伍散开，成城喊道：“丁谋，甲申留下。”

最后，操场上只留下了成城何两个年轻人。

丁谋一脸谄媚，屁颠屁颠的跑到成城身边，顺手递了支烟：

“成队，有什么事您吩咐一声就成，何必单独说呢？”

成城接过了烟，却板着脸对黄毛说：

“滚去一边儿站军姿。”

丁谋立正说了句好勒，立马小跑着上阴凉地方站起了军姿。

成城则自己点燃了烟，对一旁的甲申问道：

“丁谋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甲申立刻回答：

“心灵系，名叫‘微观’，可以对事物的表象进行细致的分析，对人可以快速的解读表情，动作，语言，从而推测出心理，行为逻辑。对物来说，能够就事物的现有物理状态，逆推出一定时间内发生的改变，其实就是简单强化了一下推理水平，这个能力常用于一些民事纠纷，丁谋在保障队里面的办事能力其实属于排在前面的，就是人比较跳脱，毕竟太年轻。”

成城点了点头，甲申所说的办事能力可能存疑，但所谓的简单强化了推理水平就不是什么有水分的话了。世界上逻辑思维天生敏捷的人有不少，有名的律师，知名的侦探，包括部队以及民警中也存在许多高手，但那些对事件的推演都十分考验经验与智慧，每每都会耗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而丁谋的‘微观’能力，则是由水气将丁谋某方面的天赋开发到了极致，对于任何事物，他只要仔细的观察，就可以异常精准的判断出状态，比如说一片落叶，在飘落向地面的过程中，丁谋就能够判断出枯叶的重量，一瞬间的受力大小，之前是从哪一个枝丫上掉落，又会在什么时间落到什么地点，甚至是飘落过程中的风向变化都可以观测到，这无疑已经不是逻辑思维强大能带来的效果了，唯一遗憾的是，受限于天赋，丁谋很难长时间运用能力，这也是区分保障队与机动队成员的基本要求之一，机动队成员大部分都是乙等天赋，水气上限足够，能力发挥更有效率，而保障队中，能力出色的其实不少，但成长的效率太低，很多能力没有办法完美的发挥出来。

成城说：“之所以留你们两个下来，是有单独的任务交给你们。”

甲申立马站得笔直，正色道：“成队你吩咐就成。”

成城摆了摆手，示意年轻人不要拘谨，他开口道：“是有另外一个人需要你们去尾随监视，目标身上有定位装置，难度不大。这个任务没有什么直接目的，你们两人只需要晚上几分钟，走一遍目标走过的路线即可，尽量的避开与目标的直接接触，因为从目前来看，我们和她之间还算是友善的关系，所以不要有多余的动作。如果沿途发现了什么，就让丁谋观察一下，能得出一些信息是最好，如果没有也无所谓。”

说着成城看向躲在树荫下的黄毛，骂了声娘：

“搁一年前碰到你们这群兔崽子，老子不把你们操练的每天哭爹喊娘想回家老子就不信成。不过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就跟我当年第一次带新兵一样，骂不敢骂，打不敢打，训练计划要专门定制。不过要我说，不管是普通人还是什么狗屁的感应者，棍棒底下出人才的道理是不会变的，你没在部队呆过，可能觉得现在的保障队挺令行禁止，有模有样的，但在我看来，就是些散兵游勇，一点真正的血性都没有，遇到真刀真枪干的时候，一触即溃说不上，但没办法形成真正的战斗力。”

甲申目不斜视，不予置评，替丁谋言语开脱两句可以，跟着他一起挨揍可不行，兄弟不是这么当的。

成城回想起这半年的一些经历，有些感慨，刚调来连珠局的时候，整个草台班子就是他成城，张文火以及局长三人搭建，情报室，机密室，财务室，外勤室，机动保障队，慢慢完善出一些规章制度，第一次接触水气相关的任务时，还被人质疑连珠局这个身份问题，费了好半天才解释清楚。对于这些琐碎事，成城其实无所谓，有局长统筹大局，张文火制定细节，他成城埋头干事就可以，最让他觉得不适应的地方，在于机动保障队，乃至于整个连珠局的风气似乎都有些太过于散漫了，不论是文职人员的工作态度，还是两个队伍对于制度的漫不经心，都让习惯了雷厉风行作风的成城很窝火。

曾就这一点，成城与局长还有张文火都谈论过，局长习惯了和稀泥，没有说怎么去做，也没有表示不管，反正和他谈论时讲得玄乎，从国家大事聊到鸡毛蒜皮，成城听得脑袋大。至于张文火，则是说了一些实实在在的话。

张文火问他，怎么去正确引导这些感应者？如何让他们在能力增长的同时，挑起更多的责任，而不是随着自身变得强大，心里面的约束就随之变得稀少，甚至漠视法律，践踏道德，变得肆意妄为。情报室里有着不少其他国家的新闻，特别是一些中小国家，某些天赋极好的感应者在没了底线后，短期内，能力反而有了爆发式增长，穷凶极恶，穷奢极欲，已经达到了以极少数个体去直接影响社会结构的地步。

这些感应者要怎么在严苛的规章制度中保持品行，这是其一，又如何在能力便得强大后仍然不忘初心，这是其二，最后一点，我们要怎么去界定一个人不再弱小后，他们犯错的界限在哪里？是仍然套用现成的法律和道德标准？还是要专门为感应者去放宽或是收紧某些条款。一个普通人持刀行凶和一个感应者无意中的能力释放若造成相同的破坏，那么又怎么去区分二者的区别。

张文火质问他成城，如果你的能力达到了极高的水准，可以在一瞬间将一个城市所有人拉入幻境中，甚至是控制全世界，你能不能克制住不用能力，甚至是遇到不符合心意的事情，还能去费心费力的讲一讲道理？

如果不将这些问题想清楚，想要按照老一套的训练方法去带这些人，还不如放着散养。如果不成气候，就没有忧患，

那个话题没有结果，所以聊天也就不了了之。

但是在最后，张文火给成城透露了一个九星实验室那边传来的消息，有关于感应者后续发展的一些成果。

所以成城对甲申说：

“你小子天赋不错，做人也还行，不像是丁谋，在保障队继续待着有些浪费了，别担心，没有支你去机动队的打算，也不是老张的意思，你们之间的家务事我不参合。”

甲申沉默片刻，却突然笑了起来，十分诚恳的说：“对于张叔叔，我是十分敬仰的。”

成城挥了挥手：“都说了，你们自家事我懒得管，陈年旧账翻不清楚的。不过不管你承不承认，你自己的本事是有，但我之所单独留在这和你聊些事情，还是看在你和老张的亲戚关系上。来根烟。”

甲申熟练的从上衣口袋摸了一包烟打开递过去，成城看了一眼，笑骂：

“工资不高，买这么贵的？”

甲申笑着回答：“不怎么抽，就不怎么费钱。”

成城则正色的说：

“从这次任务开始，之后情报室会在暗中记录每一个连珠局成员的任务完成情况，这个记录不会公开，只会在情报室里存档记录，他们会将难易程度量化成积分制，然后又会有许多扣分的项目，总之是一套很复杂的计算，总之，如果某个成员的积分达到了标准，那么连珠局就会下发一些对于目前这些感应者来说，非常珍贵的一些物品或是情报。比如说，打破感应者第一个瓶颈的方法。”

成城竖起第二根手指：

“再比如说，让普通人成为感应者的名额。”

甲申略一思考，有些龇牙，这两个奖励不可谓不珍贵异常。

感应者中占比最大的，恰恰是那些天赋不算差，但又好不到哪里去的人，他们所遭遇的最大问题是什么，恰恰便是水气容纳的上限低，早早的陷入了无法提高的地步，水气总量不高相应的也导致了自身能力发挥低下，如果能够合理的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只说基层普通的感应者，综合实力就完全可以到达质的飞越。

而成队长所说的第二种选择，甲申光是设身处地的去想一想，都知道是多么诱人的一个方案。别的不说，就连公认没有半点正面实战能力的心灵系感应者，仅仅靠水气附带的能量增益效果，就可以达到身体素质堪比专业运动员的程度，不用专门锻炼都可以保持**的各项机能常年健康旺盛，堪比开挂。

“所以小伙子，要好好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