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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降临与名字

临近午夜十二点,但城市的喧嚣热闹从来不分昼夜,街道两边依旧开着许多充满烟火气的小吃摊,路灯昏黄,霓虹七彩。

有光便有阴影,在没有任何视线关注的一片暗巷尽头,不知被谁随手扔掉的垃圾带散发着些许异味,地面上流淌着一些油腻黏糊的液体,连流浪的猫狗都对这个地方没有兴趣。

虚无的空中,空气似有震颤,一个向外排斥所有物质的点从无到有,突兀的出现了离地面1.2米的高度上,并在一个瞬间将尘埃,气体,震动的声波,甚至连光线都排斥出一个不规则的范围。

如果有旁观者在一边观察,便可以在那一瞬间看到一个无限黑暗的区域,同时又可以在区域外部看到一些杂乱的光斑,那是被排斥开的光线不规则折射后的景象。

那个黑暗区域大致呈一个男性外形,并在形成的一刹那就结束消失,如同电影跳帧一般,黑暗消失,出现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

男人身穿纯深灰色长袖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戴着兜帽,面相年轻,皮肤有些病态的苍白,黑色的碎发齐眉。

他在出现后,深呼吸一口气,丝毫不在意空气中的刺鼻味道,而后犹如受到了莫大的刺激,他双手环肩,裸露的皮肤上面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状若疯癫,压抑的狂笑如同从他身体内部向外迸发,年轻白净的脸庞上满是扭曲的笑意,他如同中毒极深的瘾君子吸了天底下最刺激的毒品,嘴里喃喃着:

“啊~**,感官,**,意识,自我,现实,时空,始终,虚无,啊哈哈哈哈!我的思考落到了实处,世界才有存在的意义,啊!这是件多么伟大,又该是如何可悲的事!我知道我是谁,知道从何处来,到何处去,可我还是我,一个注定将会被遗忘的孤魂野鬼!”

“可那又如何?”他蓦然冷静下来,又是如同电影跳帧一般,他曾经因狂笑而变得涕泗横流的面庞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他微笑着开口,自问自答:“身为人类的一个小小局限罢了。”

言罢,他蹲下身,捡起了那一袋垃圾。

“这是道德。”

他用右手食指沾了些垃圾袋上面的液体,放到了眼前:

“这是食欲?”

他呸了一声,否定了这个说法:

“这是身为群族性生物,为了向外发展,个体所必要具备的好奇心。当然这会害死少部分同族,但长远发展来看,并非坏事。”

将垃圾扔进了离着不远的垃圾箱,男人看着茫茫夜色,呢喃道:

“这是感怀?”

他再次摇头否定:

“半点没有。”

面色苍白的男人就这么沿着街边,一边无目的的行走,一边自言自语,他的言语抑扬顿挫,充满了诗歌剧一般的声调起伏,如同颂唱经典:

“名字,一个代号,称谓,一个可以快速定义某个人的浓缩字符,我应该怎么被称呼?或者说,你们要怎么命名我呢?”

男人略微抬头,凝视着空处,他面带微笑,像是在进行一场盛大的表演,他穿着运动服,却如同身着正装,他深褐色的瞳孔映照着虚无,却好似看到了无数观众,他声音微小但语气高昂:

“一个没有过往,未来也无法确定的旅人?一个充满变数,结局难以定论的过客?还是说我依旧是那剧本中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小配角?一个连具体名字都没有描述就一笔带过的龙套。”

“这重要吗?”

“半点不重要。

说话间,他的面容似乎有了些许细微的变化,皮肤不再苍白,透出了些许桃红的血色,五官从平庸变得精致,略显英朗的眉目有了点点柔美,嘴唇从锋利细长变得圆润。

他变成了她,又不止是她。

他的外表开始无止境的变幻,从性别,年龄,身高,服饰,种族,从常见的三色人种,到稀少的一些种姓,甚至是一些已经灭绝的史前人种,海德堡人,山顶洞人等等。

“第一点,你们并不知道我是不是人类。”

已经是古人猿模样的他举起一根粗糙的手指,没有说现代的白话,而是用上了简陋的原始语言,配合一定程度的手势来传递信息,不过举止动作依旧可以看出一种庄重的优雅。

“现在我精通狩猎追捕,采摘果蔬,仅仅追逐四季时令而活。”

他的外貌再次发生改变,这一次是变成了一只毛色银白的巨狼,体长5米,高有3米,威严而神秘,只是看上去像是适应不了现如今的环境,空气含氧量低下,各种工业排放物超标,重力略高,站着腿软无力,所以它逐渐变幻成一些体型较小的动物,最后他成了一只扑棱着翅膀的鹦鹉。

“第二点,你们同样不确定我是否是生物。”

说完后它开始变成各色物品,石头,砖块,纸巾,电视机,子弹,汽油,由于物品没有了言语能力,在最后,他又变回了最开始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模样。

“最后一点,也是无数点,你们什么都不会知道,不是吗?”

他又开始颂唱:

“你们看到的,我所说的是真实的吗?我所做的是自愿的吗?我将要施行的是有目的和计划的吗?你们一无所知!人类永远只能局限于自身狭隘的认知里,因为不能理解,所以恐惧未知,害怕无法辨识的事物这件事,胜过害怕那事物本身,一时向外求索的天性,难以战胜持久向内坍缩的**,所以大部分人服从的天性大于抗争,逃避的选择多过面对,放弃的余地更胜坚持。所以你们是否有耐心去寻找真相呢?那个华丽盛大却绽放在无人观看的舞台上,绚烂如璀璨星河的真相啊!”

他双手高举,表情肃穆庄严,眼神始终注视着天空,似乎那里有人在橱窗外观看表演,而他就是个在灯光照耀下任人观摩的模特。

半晌,他恢复了平静的神色,从容的说:

“当然这也可能是我自说自话而已了。”

时间分秒流逝,他路过一个便利店的门口,小小的铺子开的地方偏僻,生意冷清,老板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此刻正趴在柜台上面打盹,要么是个心大的,要么说明这一带的治安确实不错。

他轻敲了柜台的桌面,胖老板迷迷糊糊醒过来,含糊的问:

“买啥?”

他指着老板柜台上的一个收纳箱说:

“有没有那种音响,就是和这个箱子差不多大小,颜色是纯黑色的,四四方方,在顶上有两个调节音量的旋钮,就和你那个老式收音机差不多,在前面一个大概这么大的喇叭。”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然后接着描述:

“声音差不多和每晚广场上那些跳广场舞的音量一样,可以蓝牙连接话筒,蓝牙连接超级远的那种,大概可以从这里一直连接到那边的工厂。”

胖老板越听越离谱,但不知为何又越想越熟悉,就好像真有那么一个奇怪的音响在他店里,只不过本能的感觉不太对,胖老板便下意识的赶人:

“我这没有卖这什么音响,你去别的地方问问看吧。”

年轻人则再指向他身后,笑着说道:

“不就在这里吗?”

胖老板有些犹豫的转头,真的在身后的香烟柜子里面发现了一个四四方方,黑色的音响,外表是哑光的亚克力材质,单独的外放喇叭却又像很老式的做工,两个调节旋钮同样不太搭调,整个音响给人一种东拼西凑的感觉。

胖老板皱了皱眉,似乎是在回忆究竟是什么时候有了这个音响。

年轻人则说道:“看上去是很老的物件了,老板你估计都记不得什么时候拿的货了吧。”

胖老板闻言则一拍额头,确实是想不起来。

“那我拿走咯,反正也不值钱,就不付账了。”

走出便利店,老式的钟表在身后响起,是到了半夜十二点,这种挂钟好像会在每个整点播报时间,是一个机械的女声。即使你待在家里一整天,却只会在夜深人静入睡前,对它最后一次的报时留下印象,就仿佛它一天只播报了那一次,而你恰巧听到。

“现在是BJ时间零点整。”

年轻人脚步微顿,有了一丝微笑:

“零点?好名字。”

他向身后挥手,不再停留,说道:“那我叫一十二好了,姓一,名十二。”

给自己取好了名字,十二左顾右盼,他看向路边的烧烤摊,看到为生活打拼一天的人们,看到了在地上刨食的流浪狗,看到蚂蚁与飞蛾,无数思想与念头真切而永无停歇的在脑子里面打转,他烦躁而享受,厌恶又沉醉,清醒且迷茫,对立的情绪和精神落在了**上,繁乱复杂的构建出一个完整的人,他并非没有目的需要达成,也不是没有立刻完成的方式,但他现在有些懒惰,有些不想动弹。

夜风吹拂下,一张散落在地面的小纸片被送到了十二的脚边,他蹲下捡起,纸片上是一个穿着非常浮夸艳丽的女人半身像,整体风格偏向桃色的艳红,寥寥几个大字的标题抢眼至极。

十二眼前一亮,单一的个体追求独自的永生,多元的族群向往衍化的永续,这就是碳基生物永恒不变的内在原动力。

“这是正经事!”

十二这样说道。

城北破路街731号花草店,一个人和一个狗终于吃完了冰箱里所剩不多的过期食物,许灵的茶水续到没了颜色,金毛也是百无聊赖的趴在地板上打盹,这两货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前来追捕的某团伙竟是个与赌毒不共戴天的惫懒货,要是知道了。

算了还是别知道吧。

许灵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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