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收集

走在街上的老太太忽然顿住脚步，眯了眯眼睛，接着加快速度。

这是条偏僻的小道，下午不见什么人影。

走在她前面的是个穿夹克上衣和牛仔裤的男人。

不过她并不在意对方是什么人，她的注意力全在对方的裤兜里，那个露出一大半还摇摇晃晃的钱包上。

它快要掉出来了。

鼓鼓囊囊的钱包，里面肯定装满了一叠又一叠现金。

老太太的心被诱惑着，之前在商场里自认为受到的闷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贪欲。

她的心脏跟着那个钱包跳动着，一上一下。

快，快掉出来。有个声音在她心中呐喊。

钱包摩擦着，又露出来了一点。

这时，男人拐过一个弯，进到了一条巷子里。

老太太迈着利索的腿，赶紧跟了上去。

她急哼哼又轻手轻脚地来到巷口，仔细张望。

狭窄幽深的巷子里，不知道是哪家的空调往下滴水。

一滴，两滴，滴答不停。

一个人影都没有。

她那双狭长的眼睛往地上瞄了瞄，模糊的黑暗中，过道的中间，那个厚实的钱包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嘿嘿！

果然还得是我的。

她往周身看了看，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佝偻着身子，步伐迅捷而敏锐，完全不像是行动不便的老人。

一脚踩住那个厚实的钱包后，她又往前后看了看。

确定没人后，她弯腰捡起那个钱包，那臃肿而饱满的身材给予了她无限的兴奋。

她的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就像染上星火的干草堆。

打开钱包，最显眼的是一沓厚厚的纸币。

老太太很高兴，之前的郁闷一扫而空。

她小心地抽出一张鲜红的纸币，凑着巷口射进来的光细看。

她的表情突然凝固了，鲜红的百元大钞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惨绿色。

她赶紧翻找着钱包，将那一沓钱都抽了出来，全是冥币。

与此同时，她惊骇地发现，自己握着钱包的手竟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

不一会儿，那双只是略有皱纹的手就变成了干枯的树皮，毫无血色。

“呃——”她想叫出声来，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已经彻底衰竭。

那个始终被她握在手里的钱包仿佛具有无限的引力，将她的精力、思想和生命气息通通吸走。

啪，一声轻响。

钱包掉在地上。

腐朽的尸体随即化为灰烬，被风吹走了。

巷口，转角。

一个穿着夹克上衣和牛仔裤的男人走了进来，捡走了属于他的钱包。

“傲慢和贪婪，很好。”男人看着手里的钱包，温柔道。

那是一张成熟、深邃、具有雕塑般美感的脸庞。

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荡，水声滴答，好似地狱中传出的回响。

“嗯?”

忽然间，他疑惑了一声。

钱包里，除了溢满的傲慢和贪婪之外，还存在着另一种感觉。

一种与之格格不入的温暖。

男人凝视了钱包一会儿，随后将它放进夹克的口袋中，走了出去。

……

天空变成了两种色彩，依稀的白和落寞的黄昏。

路灯沿街亮起，照着行色匆匆的人群。街上飞驰着的汽车里，人们从一个笼子去往另一个笼子。

希尔薇走在前面，手背在后面，好像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展露一丝一毫的好奇心。

江桥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她还困在下午的那件事里，没有走出来。

希尔薇的困惑和这座城市中的每个人都一样，生活的麻烦从来都是这样不讲道理。

溅落下来的黄昏把希尔薇的影子拉得很长。

江桥有些看不清她的脸，只模糊地看到她微微抖动的睫毛。

“江桥，我是不是做错了。”她轻声说，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停下脚步，停在路灯下，这样不会妨碍到路人。

恍惚间，江桥好像觉得希尔薇熟悉了这儿的生活，哪怕只是短短的一下午，她已经变成了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说什么呢。”江桥走上前，跟她并肩看着远处的天色。

“我觉得你做得很对啊，”江桥说，“只是你恰好帮助了一个坏人，嗯，可能是我们运气不太好咯。”

希尔薇点了点头，又问道:“可是为什么，都没有人上去帮她，他们都已经看出来了那是坏人吗？”

江桥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在我们这里有句话，叫做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希尔薇重复了一遍，细细咀嚼着这句话。

江桥又说道：“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风险的，大多数普通人并没有抵御风险的能力，所以谨慎一些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我就当你在夸我能力强咯？”希尔薇笑了笑，心情变得好了一些。

随后，他们又迈开步子朝往家里走。

今天晚上，江桥并不需要去医院陪着程若溪，那儿有她爸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