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离合岂无缘
因为知道林言就是蛇妖，所以钱建桥心里对他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防范之心。他呆了小会，才鼓起勇气出声说话：“原来你还在这个岛上！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你和那个……”
“以为我被那个女人带走了吗？”
钱建桥听他语气中似乎带有一丝讥讽之意，心道：“听他口气，他已知道我偷窥了他和那个女人的那些事情了。”
果然，只听林言说道：“你站在镜子外面偷看我们，以为别人不知道吗？哼，要不是我为你求情的话，你小子不是被那个坏女人杀掉了，就是跟我一样，被她用法术将你也变成一个半人半兽的妖怪了！”
钱建桥呆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也不是有意要偷看，再说我也不知道你们明明是死对头，却……”
林言似乎并不介意被他偷看到了那件事情，说道：“干吗站那么远说话？是想一个人离开这个荒岛，还是因为知道我是你们说的那个蛇妖了，所以不敢走近说话？”
钱建桥见被他一语点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你害怕什么？我若想要害你或者吃了你，你今天还逃得了吗？”
钱建桥虽然知道他此言非虚，仍然不敢像以前那样走近交谈。低下眼去，不发一语。
林言轻叹口气，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手指水塘：“站得太远，说话不便，你心里害怕的话，我们就隔着这个水塘，坐下来交谈好么？”
不待钱建桥回答，自己便走出树林的阴影，在水塘边的草地中盘腿坐下。
钱建桥虽然心里仍有些不安，但怕惹恼了对方，反而不好，只得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上前几步，也坐到水塘边的草地上。
两人隔着水塘默坐一会后，林言才微笑问道：“我早上便看见你跟随那些海客，上了那只海船，现在为何又一个人偷偷跑到这儿来了？”
钱建桥来这儿的目的本来是想要找回那口神刀，可是见到林言后，他却既不敢、也不好意思说明自己的真实目的，听他问出这个问题，他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我……没有什么特别意思，只是……想到今天或者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不知为什么，心里竟有一点舍不得这里。加上大船昨晚被惊涛骇浪打坏了不少地方，要修理一两天才能开船，我无事可做，所以索性上岛来溜达一圈，打发时间。”
林言听了拊掌大笑。
“你笑什么？是因为……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林言双眼湛湛有神地看着钱建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大丈夫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何必要说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
钱建桥正想用话辩驳，林言却摆了摆手，“穷通皆有定，离合岂无缘？别忘了，我是一个预言师，要是连这点小事我也无法预见，又算什么预言师了？”
钱建桥不解地抬起眼来看对方：“你预见到了什么？”
“我预见到你今天中午会上山来寻找那把魔刀，并会从这个水塘边经过。”
钱建桥见他一语中的，知道辩解无用，于是也不再说谎了：
“这么长时间没见到你出现，我以为你……被那个女人带走了。想到自己马上要离开这个荒岛了，到了大陆后，自己身无分文，又没什么本领，未来在江湖中也不知会遇到什么风险，所以才突然想到了那把……那把神奇的刀，心想你如果没有带走，我把刀找回来，还能用它防身。”
“你这几句话才是实话。”林言轻叹口气，接道：“但结果要令你失望了，那把刀已经消失了。”
钱建桥吃了一惊，“什么？那把刀消失了？”
林言点了点头，“说来简直让人难于置信，那把刀原来不是刀，而是一个人。”
见钱建桥惊得目瞪口呆，林言笑了笑，“你不要着急，更不要疑心是我心里觊觎那把刀，想要占有它。我将那天你昏迷后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出来，你听后自然一切都明白了——
“那天晚上，你用那把刀意外杀死了那个姓左的老道婆以及那些军士后，我们本来想要趁机搭乘老道婆的船离开这个荒岛，但走到半途，你忽然想起自己圈养的小羊，不忍活活饿死了羊儿，所以先走了一步。
“你离开后，我在原地坐了一会，决定和你一起去放生了那只羊儿，然后一起去寻找老道姑的船只，于是我提起那把刀，向山下行去。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了笛声，我很奇怪，心想：难道是那个老道姑的同伴在吹笛子么？
“我本来不想节外生枝，懒得去理睬那人是谁，但走不多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让我总想去瞧一瞧那人是谁。
“后来我才明白，那笛声里附上了一种**术，听到笛声的人，就像一些海客们传说的那样，在海上听见海妖们的诱人歌声后，虽然怀疑对方是海妖，仍会忍不住前去送死。
“我被那个带有**术的笛声引诱，身不由已地朝笛声传来方向行去。
“离那笛声越近，就会越加失去自控之力。我走着走着，只感全身发软，那把刀不知何时，丢失在了地上，也全然不觉。
“甚至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又失去了人形，重新变成了一个半人半蛇的妖怪。
“接下来的情景，都被你藏在暗中偷看到了：化成蛇妖的我，见到那个美如天仙，却心如蛇蝎的女人苗泽莲后，经过一场‘人蛇大战’，我败于苗泽莲的‘绿笛神功’之下，被她诱入镜子里去。
“你也亲眼看见了，那个女人，也就是号称天下第一预言师的北邙山派掌门人苗泽莲，说自己去年练功时走火入魔，预言力受损，要我再帮她预言一次。
“我虽然怀疑她是在自找台阶，不肯承认自己的预言力不如我，但我惑于美色，最后还是答应了她……
“苗泽莲与我肌肤相亲时，忽然听见镜子外有异样的呼吸声，知道有人在偷窥，并且猜到了偷窥者是谁——原来她早已听自己的师姐，也就是那个姓左的老道婆说过，在岛上发现了你的事情。
“苗泽莲虽然发觉有人在偷看，一来没把你放在眼里，二来她是一个表面一本正经，心里却很风骚的女人，所以并没有马上走出镜子去对付你，只是暗施法术，将镜子外的你迷晕过去。
“完事后，她才问我，刚才我用‘预言幻象’术，给她看见的那个将军是谁。我刚刚得了人家好处，自然吃人嘴软，所以毫不隐瞒地告诉她：那位将军乃是沙陀军团的李国昌将军。
“我还告诉她说，这次兵变看似声势浩大，但坚持不久，朝廷下旨让李国昌将军率兵讨伐后，不过半年，叛军就会兵败四散。
“苗泽莲听后沉默半晌，又问我她的师姐和那些士兵是怎么死去的。我怕她加害你，于是谎称是我杀的人。
“但苗泽莲却不相信，她笑着对我说道：‘你虽然在预言方面，天赋异禀，也学过一些小法术，但武功却稀松平常。若说你杀了那些士兵，我还信，但要说是你杀了我的师姐，我决不相信。因为无论是比武功，还是斗法术，你都不是我左师姐的对手。’
“我说自己确实打不过她的师姐，但我意外得到了一把魔刀，所以侥幸反败为胜，杀了她的师姐和那些军士。
“她听我绘声绘色地讲了事情经过后，将信将疑地问我：‘那把魔刀在哪儿？’我说刚才本来还在手里，但中了她的笛声**术后，刀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苗泽莲听后，对那把刀十分好奇，要我陪她去找到那口魔刀。我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她。
“出了镜子后，看见你昏倒在草地中，我很惊讶，苗泽莲这才告诉我，她刚才就已察觉到你在镜子外面偷窥，所以略施小术，将你迷昏过去了。
“苗泽莲说完拿着那支绿笛，走到你面前，正要举笛朝你脑门打下，结果你的性命，却被我拦住了。我对她说：‘这个小兄弟不是坏人，只是一个因海难流落到此荒岛上的可怜少年，我们现在成了好朋友。求你不要杀害我的朋友，否则我再不为你预言了。’
“苗泽莲可能并不在乎被你偷看了她的身子，在她眼里，你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见我求她，于是收了笛子，说道：‘好吧，看在你的面上，我不杀这小子。走，快带我去寻找那把怪刀。’
“我们跟着我来时的足迹，走不多会，便在一片齐膝深的乱草中找到了那把刀。苗泽莲拿起刀来，看了一会，便看出了一些端倪。
“只听她小声说道：‘这可能并不是真刀。’
“我听她这话有些古怪，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猜的不对，这把刀并非因为沾上了某个大魔头的血渍，所以刀上面才附上了一股邪气？’
“苗泽莲不答，只见她将刀重又扔到地上，然后盘膝坐下，闭上双眼，双掌交叉，平放在自己的丹田前面。
“我见她嘴唇翕动，念念有词，似乎在念什么咒语，正感怪讶，忽见青草间已笼上淡淡烟雾，那把刀也像变戏法似的，慢慢变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学过一些法术，所以看见这种异像，也不十分吃惊，我退后几步，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只见那把刀已完全消失。苗泽莲的身影也被那团黑烟萦绕着，看上去有些朦朦胧胧的。
“那团黑烟升到离地数丈高处后，又慢慢重行汇聚在一起。黑烟越来越浓，不多一会，苗泽莲的身影已被浓烟完全笼罩起来，看不见了。
“我正看得一头雾水，忽见袅袅黑烟中隐隐现出一个像是人的影子。
“那影子慢慢变化，先是现出一点头顶，接着渐渐现出了脑袋和身子……
“原来竟是一个一身黑色衣服的老妪！
“等那老妪的双足也现出来后，那团黑烟才完全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