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孤勇

离刘备、周瑜等人，从东侧下船，击杀曹军溃退之部，尚有数里之路。

王伦等人，顺利逃出火海登岸，又将船舱内，曹军死士身上的东西，如盔甲、干粮、水，武器，全部扒了出来，扔上了岸边。

互相搀扶中，行走约有两百丈，隔着一片水泽，彻底阻断了岸边的船火，一众人等才能休整一二，另以王伦说完他方才未说完的打算。

“王君之意，是寻机跟在曹军后方，吾等借机偷袭杀了曹操？”

“如凌君所言，吾等且可趁乱混入其中！见机行事！”

于王伦道言完他的想法后，不仅是凌统，其他所有人，也都抬起了头。

王伦的想法，实在太过大胆！

也让江东人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八年前，江东小霸王孙策，正是为刺客所杀！

而今风水轮流转，要是杀了曹操，那曹营大乱……

很多人的眼睛亮了起来，特别是凌统的部曲。

凌统心中虽有激动，但所虑深远一些。

他的眸子盯着为兵士包扎伤口的王伦，沉吟道：“此事怕是不易，曹军今逢大败，虽有慌乱，但于曹军重整队列而行，算不上大乱。曹操身边，更当有猛卒守护，靠近何其难也！

除非，再于曹军逃亡途中，制造动荡，王君莫非有计于此？”

今处战事，凌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王伦会有什么办法，让处于逃亡中的曹军，复显动荡。

于火把光照下，帮着章为处理好腿上伤痕，王伦已经站了起来，他的身子面对西北，也是华容道之地，坦露道：“凌都尉可能不知，在中军帐计定后，我军赵将军和张将军已走陆口登岸，率步卒来阻华容方向，可能到来的陆路之敌。

若是曹军真的从华容方向撤离，那必然会相遇，敌疲我打，必会生乱！”

“还有此事？”凌统的双眼，已经瞪圆，其他不知内情者，也都惊讶。

刘备帐下，可有如此能士，未卜先知？

王伦颔首道：“此乃诸葛君之预见也！”

一听是诸葛亮，凌统等人，露出了然之色，竟不显得意外。

孙刘促成联盟间，诸葛亮之名，顺带传遍了江东。

江东之主孙权有赞誉，言之有周公之才！

右都督周瑜亦有赞誉，惺惺相惜！

而实际上，是王伦在中军帐内，略一提醒后，刘备将诸葛亮召来相议，诸葛亮推断而出。

诸葛亮，徐庶之辈，聪慧异常，也不需他多言，就能将全局考虑到。是故，以赵云和张飞，携带适当步卒和粮草，从最近的道路，直往华容道，借此守之。

一方面可防备敌军陆路来犯，另一方面，以不变应万变，若于曹操真的败退，走陆路返归，那可截住，待联军于后追杀。

华容一带，多沼泽，消息很难传出，而赵云、张飞率部深入其中，本就是一步险棋，王伦也只有依照离营时，通过偶遇的黄吉，还有夏侯兰寥寥数语，做出推断。

他选择继续追击曹操，且留有后路，倒不是急功近利，诚因这是杀死曹操最好、亦是最后的机会！

曹操一死，无人压制下，许都朝廷必定生乱！

于刘备和孙权，这将是各自壮大的绝佳时机。而相对于曹魏这个将来北伐的大隐患，孙权除了活的久些，其实算不了什么。

在立志匡扶汉室后，经过这段时间同赵云、徐庶等人相处，王伦看到了无数刘营中人，

为匡扶汉室，以性命奋斗。求生与功名之外，若有机会，其亦愿将生死置之度外。

大汉啊大汉，谁不愿三兴之！

明知可为，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尝试一下，以后便是处在刘营，也会悔恨半生！

若是成功，他喜！

若是失败，他亦无悔！

王伦相信，两人虽各为其中，但凌统也决不会拒绝。

“依方才所言，此为吾等之机，若是能乘危射杀曹操，必是极好。如若不然，可同赵将军等汇合。

此外，若是曹军未能遇到伏击，那我等事先做好计较，寻机撤离！”

王伦于南郡一带的地形地貌，并不熟悉。赶在进入华容县城前，哪个地方合适他们后撤，进而返归，这就需要凌统来判断。

而这，作为江东谋夺荆州的前锋大将，凌统必然熟悉。于今岁，黄祖阵亡，江夏失守，孙权自是对下一个目标，南郡，早有过详细探查。

凌统也不揉捏造作，他以数息时间，即告知了华容一线，最合适脱离的山势所在。其本人也认识到这是难得机会，故选择同行。

随之，王伦命令受伤的章为等人留下，纷做交代，等待火势减弱，于联军到达岸上后，表露身份而做汇合。

他则同凌统，一行六人，背着包裹里的干粮，还有从曹军船上取下的甲衣武器，披在身上，试探着加入曹军逃窜的大队尾部人马里。

而今，曹军彻底被打散，还夹杂着荆州水师人马。是故，逃亡路上，查验身份，自不会严密。也不会有人想到，寥寥数个敌人，敢步入大部本分人马中，可不如羊送虎口？

章为等人，望着王伦几人背影，双目通红，久久不语。

“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黑夜远去，旭日东升。

一大串长长的曹军兵士，垂头丧气，一个接着一个行进。有身体不适，口吐白沫倒地者，无人问津，很快成为了过路兵士的垫脚石。

此中幸存之数万众，还仅仅是逃出来之部从，昨夜的北岸处，为孙刘联军，从东侧冲杀而上，死亡者亦不知多少！

而望向两侧连绵的沼泽，很多人眼底都闪过绝望。

军吏于道路侧，挥舞着马鞭，不断驱赶。

“快些，走快些！”

“汝，还有汝，速往前方砍芦苇和桤木，而做铺路！”

“还有汝等弱残，也往前去！”

“作甚？看汝等走起来辛苦，当有好事也！”

军吏的抽打下，十几名残兵老弱被驱赶到了最前方，迎接未知的命运。

时下，经过大半夜，及一早的行军，曹军已走出了乌林，踏入华容道内更艰难的沼泽地。

华容道由乌林而至江陵，全长三百里，虽被称为“道”，但实际上，依旧泥泞不堪。

曹操身披长袍，骑马同程昱、贾诩，蔡瑁等人，一道于侧歇息。

于程昱计下，亲眼看着病残老弱之卒，在砍完草木铺路之后，被推入泥沼，为骑兵垫路，挣扎间，活活闷死，其并无表示。

然念及一刻前收到的军报，曹操脑袋转向华容方向，面带凝重道：

“方才斥候所探，于吾等之前，似有兵士，先往华容道而来，今尚无踪影，可是敌军先至，文和、仲德，汝等如何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