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老唐与灰狗

2009年10月26日，星期一，秋天。

纽约布鲁克林区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是那种老式建筑结构，浅灰色的砖墙，棕色的实木大门前，摆着“Coffee Shop”的牌子，前面还有一张小黑板，用粉笔标注着咖啡的价格。

老唐坐在靠着落地窗的位置上，对面是一群看起来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桌上放着三杯“Coffee Latte”，还有散乱的纸牌，他们在玩德州扑克。

“老唐，你最近不是接了一个大任务么？怎么样了？”一头金发的英国男人问。

老唐看着自己底牌的两张A，随意摆摆手，“别提了，任务失败了，一开始还以为很简单的，就是去郊外一所贵族大学偷拍点东西，谁知道……”

他忽然停住了，因为忽然想不起来，老唐就记得自己自己在“猎人网站”上接的任务，然后跟着队伍一起进了那所神秘的学院，可后面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记忆犹如被切断的胶卷，一直到几天前他从医院里醒来。

“没事就好，干我们这行的，遇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是正常的。”另一个留着胡子美国人说，他们和老唐一样都是猎人网站的上的，认识也是碰巧接了同一个任务，才发现对方都居住在布鲁克林区。

第三个人继续发牌，桌上的公共牌分别是对J和一张A，老唐心里暗暗自喜，因为他现在最差也会是三张A和一对J，赢面非常大。

而老唐在思考下注多少，不至于吓走对方同时又可以赢更多。

咖啡馆的大门被推开了，门上挂着风铃轻轻作响，老唐下意识朝着门口方向看过去，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

最奇怪的是，男人直接越过前台，径直走到了老唐他们面前。

几个人下意识打量男人，标准亚裔长相，清秀的眉眼，穿着剪裁精致的墨绿色校服，披着一件黑色长风衣。

“请问是，罗纳德·唐么？”男人语气平淡地说。

几个人都愣住了，如果不是面前男人太年轻，听对方那种语气，他会以为来得是某个CAI特工之类的人。

“你是谁？”老唐上下打量对方。

男人一本正经的脸，忽然露出笑容，他咧咧嘴，“嗨！老唐，好久不见了。”

老唐愣住了，他应该不认识面前的男人，可不知为何，老唐总感觉那张脸那么眼熟呢？特别是那双少见的纯黑色瞳孔。

看着老唐疑惑表情，男人微笑做自我介绍，“卡塞尔学院，历史系大一新生，路明非。”

卡塞尔学院？路明非？这些名字似乎有些耳熟，老唐沉思了一会一会，眼睛缓缓睁大，他诧异的盯着路明非，“你是明明？”，

明明就是路明非星际的ID，而老唐见过路明非几次，一次是在路明非要面试什么卡塞尔学院的时候，两个人隔着太平洋彼岸进行了视频，还有一次是路明非抵达卡塞尔学院之后，发来照片上有路明非本人。

“熟人？”其他三人说。

“星际频道的好友。”老唐十分高兴的起身，他上下打量着路明非，特别是那身剪裁精致校服和看起来很气派的黑风衣，“这派头不错啊，小看你了，说是读了国外贵族大学，整个人也变了。”

“这个只是校服而已。”路明非抖了抖自己衣服笑着说，“有时间嘛？”

老唐看了看桌子的纸牌，想着自己那副好牌，一咬牙，“我和朋友叙叙旧，你们继续吧。”

翻飞的落叶中，老唐和路明非散步在布鲁克林区的街道上。

“你怎么忽然有时间来找我？现在不是刚开学么？”老唐问。

“学院执行部刚好有一个任务，我主动申请了，所以就过来了。”路明非说。

“执行部？任务？你们学院还有这种东西？”老唐不解。

“我们学院比较特殊。”路明非笑了笑，扭头看向老唐，“老唐，我现在代表卡塞尔学院执行部，正式对你发出邀请。”

老唐虽然已经不是龙王了，但确实是一个血统优秀混血种，这种人与其放在外面最终被诺玛定位，还不如主动招进执行部，只要不暴露他身份，那老唐也只是一个普通混血种，到了执行部也不会被委派太多危险的任务。

实际上，执行部任务并不危险，“夔门计划”和“青铜计划”那种任务属于百年难得一遇，大部分普通专员基本就是在世界各地跑，挖挖龙族遗迹，处理几个血统存疑混血种，基本没什么危险系数，而且还有完善的管理制度，总的来说比老唐但猎人要好得多。

“什么东西？”老唐惊了。

路明非花了不少时间，给老唐解释执行部的情况，当然他没有直接说混血种的存在，而是指代某一群有天赋异禀的家伙聚集地，就像是猎人网站一样，不过更加正规，甚至有自己大学和营业执照。

老唐沉默了一会，还是笑着摇摇头拒绝了。

“老唐，你不相信我？”路明非问。

“不是，只是我这个人不适合那些规矩特别多的地方，你也知道的。”老唐挠挠头笑着说，“我现在还挺好，虽然没什么钱，但很自由。”

“自由么？”路明非沉默了一会，“那好吧，我肯定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知道，你们在猎人网站上做的事情其实背后一直有人盯着，只是小打小闹没事，别越线就好了，不然到时候会有人管制的。”

老唐疑惑，“什么叫做越线？”

“比如你上次半夜入侵学院什么的。”路明非挑了挑眉。

老唐一惊，“你怎么知道？”

“你看着我的校服，难道一点不眼熟么？”路明非指了指自己墨绿色的校服。

老唐盯着他衣服看了好一会，叫了一声，他想起来了，那天晚上入侵郊外贵族学院的时候，天色太黑他没太注意那些学生穿的衣服，现在路明非一提醒，他完全想起来了，里面的家伙很多穿的都是这种制式校服，还有那个半朽世界树校徽。

他可记得那晚动静闹得很大，现在路明非找他不会也有算账的意思吧？

“放心了，那件事情校方不会追究的，只要没有下次就好了。”路明非似乎猜到老唐想法，他抬起头仰望澄镜一般天空，“既然老唐你不愿意加入执行部，那就算了，反正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嘛，自己选择的路，就没有好坏之分了，只有喜欢与否。”

“明明，你现在说话好哲学。”老唐摸着下巴思考，“我印象中你应该更加……衰仔一些？”

路明非一愣，笑道，“哈哈哈哈，你知道衰仔什么意思么？”

“我记得别人和我讲过，算知道吧。”老唐也笑了。

路明非看着他，“那你还记得，自己说过等我来纽约找你，你要带我去干嘛呢？”

老唐愣了一下，“那当然记得了，走走走，不过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去吃个饭，明天带去去感受当地风情。”

“好啊。”路明非跟着老唐慢悠悠朝着街道尽头走去。

“看你派头现在过得不错，请我吃个饭？”

“不行，你才是地主，在我们那，可没有客人请客的道理。”

次日的那个下午，阳光正好。

路明非跟着老唐坐上了当地的灰狗，他们沿着洲际的高速公路一路往前，迎面而来是从穿过太平洋的季风，两个一路哼唱难听高歌，去往不知道终点的远方。

遇见好看的地方就下了车，路明非穿着精致的衣服也不讲究，和老唐蹲在马路边吃着买来的热狗，漫无目的闲聊。

他们有时点评着路过的金发辣妹，老唐说身材不错，就是穿的太多了，这时候路明非就会笑着点头。

有时路明非会给老唐科普大学里的生活，老唐感慨说大学生活听起来真不错啊，他高中毕业就步入社会工作了，老唐这时就会凑到路明非脸上，贱兮兮地问大学里有没有喜欢女孩，路明非都会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一边聊着，一边等着下一辆灰狗来的时候，就会带他们去更远的地方，他们仿佛有走不完的旅程，聊不完的天。

路明非忽然觉得这些事情像是做梦一样，他一觉醒来一切都不存在了，他又会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避风港。

第三天，在路明非离开的时候，给老唐留下一个地址，和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身后是一个护工推着，男孩穿着白色病号服，干净的小脸上一双黑色瞳孔清澈透亮，

他没有直接说那是老唐的弟弟，只是告诉老唐是他很重要的人，等有时间了就去看看，男孩一直再找他，找了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