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心眼比藕眼多

第二天，桑家上下起了个大早。

分成的三波人里，桑江年和梁妙抱着还没睡醒的小姑娘去李满堂家里说明事由；桑河年和周桂芳还有气势汹汹顶能骂人的桑老太先去王红丽家里先发制人。

而剩下的桑海年夫妇则在家看着几个孩子。

等分配完了，梁妙不忘回头看了看在门口眼巴巴目送着他们的桑盛和桑余，两个小少年瞧着很是乖巧的样子。

但梁妙却不禁眯了眯眼，作为两个小家伙的亲妈，她再清楚不过自己的俩儿子是什么性子了，那股子机灵劲儿是村子里的哪家小孩都比不上的。

“余余，过来。”

梁妙朝着那个看起来最乖巧无害的小少年招招手，被她点到的桑盛无奈地站起来：“妈，我是盛盛。”

趴在桑江年肩头的桑蔻听到这儿忍不住回头，不是吧？她妈怎么能把她的俩哥哥给认错哇？

至今还总会认错俩兄弟的梁妙忍不住抱歉一笑：“好，你俩都过来。”

落后一步的桑余立即跟了上来，他的目光里浮现了一丝期待，他巴巴地看着梁妙：“妈，我们为啥不能去？”

说着，桑盛也跟上话来，一针见血：“许宝建都去了，啾啾是我俩的妹妹，我俩更应该去。”

梁妙险些被他们说得哑口无言，幸好桑江年不允许他们敢这样怼他媳妇，当即就沉着脸训斥：“都唧唧歪歪啥？你妈说了不许去就没得商量的余地，谁要是偷偷去别怪老子家法伺候了。”

两个娃被训得不敢吭声。

梁妙没好气地瞪了桑江年一眼，用眼神指责他实在是太凶了，但刚才桑江年作为父亲的严厉之态在前，她也不能出声胡来维护孩子们。

桑蔻亲眼瞧着，刚才还对着桑盛桑余俩人铁面无私模样的桑江年，一收到了自己媳妇儿的眼神杀，眼里的光都变得憨厚起来，如果他现在是某种动物，桑蔻丝毫不怀疑他身后的大尾巴会冲着梁妙摇晃得起劲。

活脱脱的忠犬模样。

警告完了俩儿子，夫妻俩这才带着小姑娘上路了。

路上，回想着刚才桑江年过分严肃的样子，桑蔻只觉得有一些奇怪，她趴在桑江年厚实的肩头问：“为啥对哥哥那么凶？”

小姑娘的语气软软的，奶声奶气地说话时，听得桑江年的心都软化成了一片，他知无不言：“我闺女还不懂你哥哥们的古灵精怪，那两个小子，呵呦，心眼子比河里挖的藕段眼还要多……”

这个比喻倒是形象。

桑蔻听着这话，静静地回想着书里对她两个哥哥的形容。

书里只描写过桑盛桑余如何如何地聪慧过人，比之同龄的小孩不仅学习天赋高，就连平时的为人处事和其他方面更是优越不知多少。

这种描写……好像也正是侧面说明了，桑江年的话应该并不是夸张的说法，而且他作为桑盛他们的父亲，也没有必要去胡诌一些话来乱批评他们。

……

李满堂虽然身为杨塘村的书记，但他的家里并没有桑蔻想象中的富裕，倒是和村子里的一层低矮土砖房一样，就连院墙边上爬的那绿油油的南瓜藤都是如出一辙的朴素。

桑蔻打量着这一切，心里正感叹着这李满堂不愧是村里人公认的好书记时，忽然传来了一声高吭的犬吠声，这声音像是震到了桑蔻的天灵盖一般，勾出了她深入四肢百骸的恐惧感，让她的全身上下都抑制不住地僵硬了起来。

“啾啾？”

感觉到了怀里的小姑娘的不对劲，桑江年连忙颠了颠她，扭着脸去看桑蔻的神情。

可桑蔻早就吓得四肢共用往男人的身上扒拉又扒拉，梁妙心细，看出了小姑娘的害怕，她连忙上前温柔地抚摸着桑蔻的脊背，一边轻声说：“啾啾不怕不怕，狗狗不咬人的。”

“是呀，啾啾以前见过大黑的呀，还摸过它……”

桑江年往前走了两步，想让小姑娘看一看在他脚边打转的大黑狗，可他哪里知道小姑娘的恐惧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桑蔻死死地抱着桑江年的脖颈，两只小腿乱蹬着往上爬时，她没忍住颤抖着放声哭了起来。

她很久很久之前就被狗咬过。

五岁那一年，她在福利院里看到过路的小孩甜甜地喊着爸爸妈妈时，忍不住萌生出了她要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只是才偷偷溜出福利院大门没多远，就被一只没有栓上牵引绳的巨型犬给盯上了。

她被那只狗追得哭成了泪人，偏偏那只狗的主人是个柔弱的小姑娘，怎么追也追不上狗，最后的最后是在她被狗狠狠地咬了一口腿弯，姗姗来迟的院长阿姨抱着晕死过去的她结尾的。

从那开始到后来的十多年，桑蔻最怕的动物就是狗，也断绝了再去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

现在。

当年那股跑得满嘴血腥味的窒息感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这下子，她是没有因为这具小身体的缘故，自己真真切切地怕得慌而哭了起来。

梁妙一见她这撕心裂肺的模样，顿时慌了：“啾啾，乖宝，妈妈在这儿，不怕了不怕了……”

桑江年这时候也才意识到，他闺女是真怕这只狗，一边把娃递给梁妙，一边他忙斥退走李满堂家里的那只大黑狗。

“去去去……”

梁妙一边往外走远，一边又轻拍着小姑娘，轻声哄道：“大黑已经走了，咱们啾啾要勇敢，不要害怕了好不好？”

桑蔻这才睁开泪眼朦胧的双眼，偷偷看过去，那只黑狗生得不如当初那只狗彪壮，有点儿营养不良地瘦不拉几，但它似乎很通人性，在桑江年呵斥了几声后，它就摇摇尾巴不再上前了。

危机解脱，桑蔻终于不好意思止住了眼泪。

这时候听见了动静的人，连忙从屋子里传来一声带着警告意味的呼唤：“大黑！”

桑蔻揉着眼抬头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抹高挑的身影从屋里快速走了出来，一见到他，刚才还低萎地把尾巴扫地的大黑狗，顿时晃起了大尾，喉咙里咕噜噜地发出高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