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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真相(上)

白狼顺势被李金泉拉起来,手里不住拍打着尘土,嘴里装得怯怯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脚……脚痛……”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朝喻超白使了个眼色。

李金泉握住白狼手臂,急切问道:“脚痛?脚痛是崴着了!我来带你下去歇息……”

喻超白在一旁看得心中警铃大作,老人这一番话说得极为顺畅,真真是一丁点的咳嗽也没有,拉起白狼的动作也是麻利无比,哪里还有一丁点昨夜黄土埋到脖子的老迈、衰朽。

只是……带下去歇息?

水娃一家子让他带去将养,第二天一早便出了变故,让他把白狼带下去歇息,那还得了?

喻超白连忙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也不管身上尘土,脸上努力做出“焦急”的神色,拉起白狼就问:“崴着脚了么?我带你下去歇息吧。”

这一拉却是大有名堂。原来那李老汉抓住白狼两只手臂就不肯松开了。喻超白这一喊一拉,名正言顺的就把白狼抢回自己身边。

白狼“疼得”声音都变形了,装得很是卖力:“痛……痛……”

乍一听,这孩子声音都在颤抖,白狼的外表又极具欺骗性,八九岁一个小娃娃,骤然之间被一个成年人撞得扑倒在地,嘴里连连痛呼、眼睛里满是泪水。这等情景,漫说是李金泉,便是喻超白,若非看见白狼使的眼色,几乎也要被他骗过了。

喻超白“脸色大变”,大声说道:“怎的崴了脚?”

这句话故意运足了力道,练武场又平坦开阔,声音就在这练武场上回旋,惹得一众拼酒的汉子都往这边看。

“嗨,小哥!”说话的是那位刀客打扮的汉子,这人一身气质殊为彪悍,此刻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反而更加可怖,“小哥敢是崴了脚?”

白狼装作怕羞的样子,抓着喻超白的袖袍,怯怯的点头,“不敢”说话,似乎是有些害怕这刀客汉子。

刀客汉子喷吐着酒气,咳嗽连连,嘴里嘟囔着:“我想也是……我来看看。”一边说着,一边就摇摇晃晃站起身来,往这边走,要仔细看看白狼伤势如何。

这人似乎是喝得高了,走起路来打着摆子,一摇三晃的。看着这刀客汉子走来,李金泉的举动有些不对劲了。

老人明显慌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是迟疑了一下,随即立刻迎了上去,拉着刀客汉子的手就开始说话:“不消好汉费心,不消费心了。这位小哥在我涌泉庄内,自然有老汉人等照顾周全……”

“哪里话!弟兄们在外走动,跌打损伤的小事,手到擒来,不须老丈费心!”姓常的络腮胡子打着酒嗝,伴随着咳嗽,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络腮胡子一边说,一边也歪歪斜斜的过来,要看看白狼伤势如何。

李老汉越发慌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汉子们也一发围了上去,双方就着“谁来治好白狼”这个命题拉扯起来。

李金泉老人竭力争辩,强词夺理的说,白狼是在他们涌泉庄内受伤,理应由庄内治好。

这个理由太过儿戏,显然是不能服众的。那些外来的江湖好汉也吃得醉了,呜呜渣渣的,这个说自己有专治跌打的灵药,那个说自己学过正骨的功夫,一时间场面乱糟糟的,两边各执一词。

喻超白心里明镜似的,崴了脚只不过是个小病,李金泉的举动着实是过于不合常理。发展到现在,完全就是凭借自己年迈的优势,撒泼放刁,显然是一定要拿住白狼。

这老人绝对有问题!

喻超白悄悄捏了一下白狼,意思是得想办法走。

白狼眼珠滴溜溜一转,突然“呜呜”的大哭起来:“我,我不治病!我兄长和人打起来了,我要寻兄长!”

这孩子实在极有演戏的天赋,不仅演技精湛,而且毫不怯场。只看他一边哭,一边不断把手足在地上扑打,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依恋兄长的孩子。

他这么一哭闹,练武场上乱糟糟的氛围霎时安静下来。

几个汉子连连出声安慰,只是白狼本就是存心的,怎么可能被安抚好?这孩子机灵得紧,声势是越闹越大,怎么说也不听,一定要去寻他“兄长”。

李金泉也不住劝慰,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留下白狼。

白狼的目的就是逃离这里,哪里会听李金泉的。李金泉越说,白狼便哭闹得越发厉害,嘴里不住嚷嚷着“要寻兄长”,就这一句台词翻来覆去的念,谁劝也不灵。

时机成熟!

喻超白连忙“安慰”:“好,好!我带你去寻你哥!”说完抱起白狼就跑,一步也不敢停留。

李金泉本来有心留下白狼,但白狼找的这个“兄长与人打斗,弟弟担心之下要寻兄长”的理由实在是光明正大,正当无比。李金泉活了八十几年,年龄自然是一大优势,只是他纵然可以倚老卖老,对这些江湖好汉撒泼,白狼却是个小孩。难道真要他不顾老脸,与白狼打擂台?

李金泉眼睁睁看着喻超白二人离了练武场坝坝宴,周围满是外人,也没有机会命人跟踪,只得作罢。

喻超白脚程飞快,他一面走一面抱着白狼悄悄问了一句:“你不是真的把脚崴了吧?”

白狼面上继续扯着嗓子哭,找准机会飞快摇了摇头。

喻超白这下心中大定,脚下生风,几乎就是小跑了。

其实以这点撞击的力道,哪里能够真个撞伤白狼?他这是在装病呢!不得不说,这孩子鬼精鬼精的,想出这么个借口脱身。

喻超白抱着白狼出了练武场,立刻就被一双手拉住,定睛一看,不是周梅云又是何人?

周梅云压低了声音,急促的说:“不要声张,来!”不由分说,抓着喻超白的手就躲了起来。

倚着农舍土夯的墙壁,李明晨贼眉贼眼的跑过来问:“怎么样,没出事吧?”

喻超白把白狼放下,面色凝重:“多亏了这孩子,否则我们哪有这么容易脱身?那李老丈我已细看了,大有古怪,他的气色竟然当真好了,痨病也不发了,面色也红润了,说话都利索许多……”

周梅云点了点头,补充道:“那些喝了酒的人,你们注意看了么?”

李明晨眯着眼睛:“我看那些喝了酒的,大都咳嗽连连,似那般咳法,简直要把肺管子咳出来了。这些人之前尚且好好的,现在居然与昨夜的李老儿相仿佛,都成了一帮子痨病鬼……”

这人的手又揣进了怀里,显然情绪不稳定,忍不住就想动手。

喻超白一双眼是在大山里摸爬滚打中练就,早已注意到这个举动,连忙说话转移注意力:“那些酒定有问题,除此之外,那李老儿竭力想让这孩子留下,这也是个疑点。”

李明晨听得火起,“呸”一口,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梗着脖子说:“昨夜这老货指使‘伥鬼’动手时,也是先拿水娃开刀……”

听到“水娃”这个名字,几个人神色一黯。那个孩子跪在灵堂的画面,着实是刺激到了几人。

现在,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李金泉老人,李金泉在这一连串事件中,扮演的角色只怕绝谈不上正面。

周梅云胡须颤抖着,显然是在压抑着怒火,他捋着胡须,恶狠狠的说道:“这老头子为什么不肯放过小孩子?”

喻超白想了想,说道:“你仔细回忆一下,那些喝了酒的人都变老了,这个过程并不快。咱们祭拜回来,那姓常的喝了那么多碗酒水,络腮胡子喝得花白,似乎是老了二十多岁……”

“显然,那些人每喝一碗酒,便老上一些。这些壮汉便喝到死,最多能留一半的寿数挥霍……”

“可,小孩子呢?小孩子还有多少寿命可以流失?”喻超白笑得有些诡异。

几个人听得脸色越发难看,周梅云不禁低头去看白狼,这也是个孩子,李金泉昨夜还为了白狼训斥过他。

原来李金泉一开始就在打白狼的主意……

白狼突然抬起头,看了看三个同伴,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三五息之后,白狼这才开口:“我刚刚与李老伯有过接触,他的身体确实大有古怪……”

白狼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语句:“我在他手腕上划了一下,脉象上看,他的身体健康得不似耄耋老人,倒像是个壮汉……”

周梅云摇了摇头,表现出不信的神色:“我懂得些许医术,你说的这种情况是自相矛盾。活到李金泉这个岁数的人,脏腑早已衰竭,气血亏虚,怎么可能还如壮汉一般康健?”

白狼最不喜欢别人质疑,奶凶奶凶的反驳:“我说的都是真的!”小少年鼓起腮帮,抿着嘴唇,皱着眉瞪周梅云,满脸的不服气。

喻超白连忙打着圆场:“你少说几句,让他说完。”

白狼气呼呼的看了周梅云一眼,这才继续往下说:“李老伯都脉象,的确犹如壮汉。但他手臂如同枯枝,皮包着骨头,我划那一下,顺便还帮他测了骨龄,他的骨龄又的确是八十几岁的模样……”

壮汉的脉象,八十几岁的骨龄?

这两个结论分明就是完全相悖的,怎么可能同时出现在人的身上?

李明晨低声咒骂一句:“他是妖怪么?”

喻超白冷笑:“只怕他真有点妖法……你们可还记得么?这老家伙最喜欢小孩子。说书先生的故事里,老妖怪也最喜欢童男童女……”

白狼紧绷着小脸:“喝了酒的人,也不是一下就老了,”

周梅云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喃喃自语:“喝了酒的人都渐渐衰老了,李老儿却面色红润,仿佛越活越年轻……”

“莫非是‘回光丹’的作用?”李明晨忍不住插嘴。

“其实你明明是另一个猜测,不是么?”喻超白看着他,“铜面具说过,‘回光丹’的主要作用,是供人交代遗言。这等丹药,想来是压榨出人的最后一丝生机,本身不可能提供这么多的活力……你猜到了不是么?”

喻超白深吸了一口气:“咱们来捋一捋掌握的讯息吧。”

1.李金泉想要用自己的命换取后生的命;

2.水娃的父母死后,李金泉的身体便好了许多;

3.练武场上,喝了酒的人通通衰老了一截,须发都开始发白,气血也有亏损,咳嗽不绝,通通表现出一些老人常见的疾病,反而李金泉面色越发的红润;

4.李金泉很喜欢小孩子,昨夜“伥鬼”的首选袭击目标,是小孩水娃,宴席上白狼装作崴了脚,李金泉的举动也异常离奇,非要带白狼下去歇息;

5.喝酒的人越喝越老,生命力却并非一下子全部断绝,倒像是一点一点的流失;

6.小孩子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

桩桩件件,积累在一起,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几个人其实已经猜到了,但这个说法过于诡异,没有人想过会是这样。

喻超白笑得很冷:“只怕那些喝了酒的人,他们的生机全都转移到李老汉的体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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