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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又见雕鹄

白光一转,八个人的身形显现,凄冷的祠堂里顿时多了些人气。

甫一回来,喻超白立刻一抱拳:“诸位兄弟救命之恩,我与拙荆没齿难忘。日后若有用得着兄弟的,刀山火海!”

拙荆……

这小子是在报复自己之前在山里来的自爆卡车!

喻超白面色如常,从牙缝里挤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声音:“谁让你在山里整我!”

小谭眉头一挑,狠狠的在他的腰间拧了一圈,喻超白咬着牙,不肯叫出声来。

几个家伙连日来都绷紧了神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俩之间的猫腻。众人连连摆手,客套几句,也就不提。

李明晨一屁墩坐到了地上,舒舒服服的把身子一缩,发出了满足的赞叹:“现在李大爷要困觉了,你们几个夯货好好的,谁要是再搅扰了大爷清梦,休怪我这一双拳头不认得人。”

李明晨一面说着,一面呵欠连连,显然是睡意朦胧。这人也颇有些惫懒的潜力,他也不讲究许多,找了处稍微平整些的地面,依靠着柱子,就地就躺了下去。这家伙似乎很懂得苦中作乐,他双手抱着胸,掖住了衣襟,眯着眼,嘴里发出满足的赞叹。

这也的确不能怪他,这些时日周梅云催促得太紧,一众人哪里睡过好觉?人的精神倘若一直紧绷着,很容易就会感到疲劳,而熬过了最累的阶段,反而又会迸发出充足的精神。只是这种精神是透支身体换来的,一旦松懈下来,倦意当真是比什么都要浓烈了。

李明晨此时便是这样的情况,他这是透支了自己的“神”,也就是俗话说的“伤了神”。再不任他歇息,他就算意志再怎么顽强,身体也要扛不住了。

秦真元在一旁看得分明,他是修道之人,注重养生,哪里还不明白李明晨的状况?他连忙取下自己背在背上的小包袱,手臂一挥就朝李明晨砸去,笑骂道:“拿去枕着吧,当心落了枕!”

秦真元这几日相处下来,倒与这位诨号“雪狮儿”的好汉结下些情义。先前他们师兄弟三个,出于对恩公周梅云的报恩之意一起出力,若论对喻超白,反而接触不长,彼此之间没有什么情义,也有着实是插不上话的因素在内,因此在九环山中时颇为拘谨。

不过此时的情况又有不同,说话的人是李明晨,彼此之间已熟悉了许多,开一开玩笑,倒是不必拘泥。

李明晨这人天生就有些自来熟,他虽然眯着眼,毕竟一时也没有真正睡着,耳朵还能听话呢!他舍不得抬起眼皮,手一招,就将包袱捉住,嘴里嘟囔着:“秦大官人做事情就是场面,谢了。”

白狼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说:“睡在地上会着凉吧?要不你睡在这供案之上?”

秦真元笑了,使劲揉了揉白狼的头发:“小哥,你让他睡供案,这是万万使不得的。这是人家李氏一族的先祖,我们一干外姓小辈,哪里有资格在此撒野?”

白狼的头发经常被这些家伙揉得乱糟糟的,就连最为正直的秦真元也不例外,小少年有些不满,小声嘀咕:“我就是说一说么……别弄我头发!”

“好啦,别揉他的头发了。男人的头,女人的腰,等闲摸不得的。”祝玄英看出了白狼有些不满,连忙大声说道。

男人?

白狼立刻咧开嘴,露出了笑容。他毕竟年纪还小,虽然有些小聪明,但终归还是孩童的范畴。大凡孩童,总是喜欢别人将他视作大人的,这点就连白狼这样的聪明孩子也不能免俗。

白狼喜滋滋的说:“就算你夸我是男人,我也不会高兴的!”

“无论怎么说,这件事我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周梅云哼哼唧唧,脸上有些不服气,“小鱼啊,你说说看,那头虱子为啥要以我叔父的名义欺骗咱们来此?”

喻超白与周梅云厮混的时间最久,他哪里不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最是崇敬他的叔父?这件事的确至今尚未得到解释,当时那头恶虎操纵着虱虎兽,哄骗他们来到涌泉庄,打的正是周梅云的叔父周华良的旗号。若非如此,周梅云还真未必就肯来趟这浑水。

如今此件事了,这件事却一直悬而未决,喻超白也有些吃不准,只得随口说道:“它大约是诓骗你的吧……”

周梅云气哼哼的说:“诓骗周英雄的罪过不大,但这畜牲竟然败坏我叔父的名声,真真是该死。想我叔父……”

他一双三角眼原本就因为长时间熬夜而红通通的,现在又瞪着眼,呲着牙,看上去完全是没憋着什么好主意的魔头,绝对能把寻常的小孩子吓哭。

一旁柳欣言有些好奇的问道:“恩公,敢问令叔父是……”

“我叔父,周讳华良!”周梅云平素最崇敬他的叔父,此刻听到有人询问,连忙开口回答。他显得有些急躁,仿佛是生怕慢了一拍,怠慢了根本不在此处的叔父。

几个人立刻吃了一惊,原本已经快要睡着的李明晨一骨碌爬了起来:“你说啥?”

喻超白只觉腰间一痛,扭过头便看见小谭的神色也有些不善起来。这姑娘又开始挑眉,那双剑一般的眉毛划起一个锋利的弧度:“你这位朋友,他竟然是周先生的侄儿么?”

这次轮到喻超白吃了一惊:“你们那里,也听过周二爷的大名么?”

小谭没好气的说:“废话,我到陇右这么久,听人提起频率最高的就是这个名字。人人都说他是英雄豪杰,我看这位周二爷,名声可是大得很呐。”

涉及到他的叔父,周梅云一向最为上心,他一张脸隐隐的红得都要发亮,嘴里大声嚷嚷着:“不错不错,我叔父正是……”

可惜就在此时,他的坏运气又一次显灵了。他话音未落,突然就有一物从天而降,正砸在周梅云的头上,“啪嚓”一下,将他的头砸得发出脆响。周梅云痛呼一声,立刻抱着头蹲了下去。

喻超白与周梅云交情深厚,立刻一个箭步上前,正要询问,却突兀的被地上散落的一件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那是一张黑漆漆的弓。仅仅只看漆黑发亮的弓臂,就知道完全是由熟铁打造。那粗如儿臂、厚有半乍的厚度,其份量更是可想而知。显而易见,这是一张铁胎神臂弓,寻常人休说是拉动,便是提起,都要费不小的力气,只是这样沉重的东西怎么会从天而降?

喻超白只看了一眼,赶紧就把目光回转到周梅云这边:“你没事吧?”

周梅云捂着头,龇牙咧嘴的说:“你被砸一下试试看有事没事?”

喻超白看了一眼,哟呵,周英雄头角峥嵘啊,头上顶着一个大包呢。他有些幸灾乐祸的说:“我看你今日起可以唤作‘独角龙’了。”

周梅云烦躁的说:“去去去,少添乱……嘶,哎哟……”

这时小谭忽然一阵轻呼:“咦?这弓怎么是个锡包铁?”

姑娘家的原意其实是分散了周梅云的注意力,只要不去刻意关注,这点疼痛其实要不了多久就会被人遗忘的。

只可惜她这次遇到的是周梅云这种极品。这家伙自尊心极强,他听着小谭的语气,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阴阳怪气。锡包铁,锡包铁砸人就不痛了吗?这要真是个铁胎弓,周英雄还有命在?

周梅云本就头上挨了一下,正在气头上,人一急了,哪里还有什么分辨的能力?小谭的话就被他曲解了意思。他这时又疼又气,谁来了也敢怼两句,咬着牙就说:“嗨,弟妹,怎么说话呢?你还希望砸我的是个真的铁胎弓?”

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你周梅云平白挨了一下,怎么能把气撒到人家小谭头上?何况小谭这姑娘那是好惹的?

果不其然,小谭挨了怼,暴躁老姐的脾气又开始蠢蠢欲动,一双眉毛霎时间就倒竖起来,看起来简直就像要化作神剑、飞将出来,斩落敌酋狗头。

完了,要糟!

喻超白连忙拉了她一把:“你别和他计较,他脑子有包,息怒,息怒!”

小谭狠狠的揪住他的腰:“好啊!你兄弟怼我,你向着他,不肯帮我!”

周梅云也是一瞪眼:“你脑子才有包!”

“……好好好,我脑子有包,我脑子有包!”喻超白一咬牙,干脆认了个怂,不与周梅云计较。

转过头来,喻超白歉意的看着小谭:“那啥,他怼你,他不对,我替你骂他了……其实这个也不能怪他。你那句话说得也不是时候,听我的,少说两句吧,别跟他计较,他脑子有包。”

小谭自己也不知怎的,喻超白昨夜里凶她,她便不恼,今日周梅云怼她,火气当真是蹭蹭的往上窜。这时见了喻超白夹在中间两头受气,还要连哄带骗的讨好自己,姑娘家一颗心当时就软了,柔声应了一句:“嗯,我听你的。”

白狼蹲在地上,两只小手捧着脸,左看看周梅云,右看看喻超白。

唔……两边都没法帮呀。

小少年决定还是装死,坚决不能沾染这些是非。

秦真元三人也是尬在当场,实在不知道帮谁,只好学白狼,装作看不见。

李明晨也不睡觉了,事实上闹得这么大,他也没法睡,赶紧上来打着圆场:“你别说,这弓还真是个锡包铁的。老云,要我说你这脾气得改改,人家小谭姑娘就是说了一句,你咋还怼上了?”

转过头他又朝小谭露出一个笑容:“那啥,他不对,他属狗,哥替你骂他了。”

周梅云这时疼过了,气消了点,只是脸色却还是有些难看。他走过来朝小谭行了一礼:“弟妹,这件事情是我不对在先,你若不解气,骂我两句也行,打我两拳也成。”

小谭也不是不讲道理,点了点头就要开口答应,吓得喻超白连忙捂住她的嘴,替她说道:“没啥没啥,她原谅你了!”

开玩笑,要让这姑娘真的捶周梅云两拳,这不马上就可以安排吃席了?

周梅云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他指了指地上的弓:“小鱼,你还记得这把弓么?”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喻超白听得一阵牙疼。不过周梅云既然开了口,他还是耐着性子上前仔细观看起来。

锡包铁……西贝货……天上掉下来……

喻超白越看思路越清晰,他有些不确定的说了一句:“这是……”

有头没尾的半句话,其余几人面面相觑,闹不明白喻超白说的是什么意思。这也算不得奇怪,毕竟就连白狼都是半路加入的,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们二人之前的冒险经历。

周梅云点了点头,面色有点难看:“是那位‘开山虎’的。”

喻超白感觉有些疑惑:“不对吧,我记得这把弓当时不是被一是雕鹄抓走了么?”

话音刚落,小谭突然指向了天空:“你们说的雕鹄,是不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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