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0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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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月的母亲是被拐卖的,年轻的女大学生被人贩子拐进了山村,从此落入人间炼狱。
她受尽欺辱,用非人的意志强撑着没有自杀,直到她怀上第一个孩子,这些男人对她的折磨才堪堪停止。
她生下的第一个小孩是个女孩,这个女孩就是李夕月,买家生气失望,愤怒到甚至想要杀死这个女孩,是李母拼尽了性命才救下她。
也是因为李夕月,李母的生命有了寄托。
她要保护好自己的女儿,要让她读书,去外面的世界,让她独立自强,让她帮自己找到家庭,找到回去的路。
李夕月这个名字是李母取的,也是跟的李母的姓,在十八岁成人后李夕月便第一时间去派出所把名字改了,那时候的她太天真太单纯,以为自己走出了大山来到了城市就可以解救自己的母亲。
还是大学生的她没有忘记还在家里受苦的妈妈,她走进了派出所报了案。
公安响应得很及时,但是穷山恶水出刁民,那个年代警察在不伤人的前提根本无法带走李母。
李夕月跟着警察回到了自己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否认了拐卖的说法,李母被藏了起来,李夕月寻遍了整间屋子,最后才在臭气熏天的猪圈里找到了被绑住了手脚,堵住了嘴的妈妈。
李夕月要带她走,父亲不肯,他一呼百应,整个村子的人都联起手来,合伙要将警察驱逐,就连李夕月也差点被强行留下,最后还是随行的警察对天鸣枪做出了警告威慑住这些人,才勉强把李夕月带走。
她永远都忘不了自己走时妈妈那绝望无助的眼神,甚至她觉得她流的不是泪,是血。
营救就这样失败了,拐卖因为时间太过长远,仅凭借着李夕月的一人之言,又没有找到李母的娘家,很难定案,而且要从这种老旧的氏族村子里带人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警察虽然同情李夕月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救不出妈妈,李夕月的世界仿佛一下陷入了黑暗,她无法想象警察走后母亲会受到怎样的折磨。
她寝食难安,找到同村出来的同龄人,想尽办法打听了一番,得到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李母死了,死于警察和李夕月走后的第三天,据说死得很凄惨,浑身赤裸,身上布满了淤痕,在她死之前的两晚,附近的邻居可以听到女人凄惨的哀嚎声和男人不绝的咒骂声。
死后她也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用凉席一卷,扔进了深山中,任由山中的食肉动物啃食了。
同村的同龄人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实情,看向李夕月的眼神中满是同情。
李夕月面无表情,人心痛到了极致反倒麻木了,但是她越冷静就越疯,她要复仇,为了母亲复仇。
秦湛舒的出现让李夕月短暂的动过心,他们之间是有共同语言的,而秦湛舒的温柔是李夕月父亲身上从未有过的品质。
可是仇恨已经占据了她的心,爱情只能短暂的如浮光掠影般停留,直到直到秦湛舒的身世背景。
她和秦湛舒在一起,利用了秦家的势力。
知道李夕月的家庭背景后秦湛舒没有半分犹豫的答应了她,有了秦家的干预,李夕月顺利的找到自己母亲的家族,但是她的外公外婆早在李母失踪后五年就因忧思过度离世,两老生前就这么一个女儿,李夕月也没有旁的母系亲人,只有一个表叔叔。
表叔叔知道表妹的境遇后怒火中烧,对着法院提起了诉讼,时隔两年,当年进村的警察们再次冲了进去,只是这一次村民们的一拥而上不再有效果。
面对黑压压的枪口,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性命以身试法,警察顺利的带走了李夕月的父亲和爷爷奶奶,还在家中找到了杀害李母的凶器。
凶器有很多,家中扫把上的木棍,厨房里的刀,浇菜地用的水桶,上面都沾染了李母的血迹。
因为法律知识的淡薄,他们甚至都没有把这些东西处理掉,反而还在用。
李母的尸骨也被找到了,尸体经过风吹雨淋,再加上野兽的啃食,已经不成样子,但是经过法医的鉴定还是能提取相关的dna。
事情如同行云流水般顺利,李夕月的父亲因为故意杀人被判处死刑,爷爷奶奶因为拐卖人口也被判了好几年的有期徒刑。
判决结果出来的那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李夕月在秦湛舒的陪伴下出席了这次审判,听着父亲和爷爷奶奶对她的破口大骂她没有哭,听到判决结果时她也没有哭,见到母亲残破不堪的遗体时她也没有哭。
但是当阳光照耀在脸上,刺得人睁不开眼时,她蹲在地上痛哭出声。
她报了仇,可是她的妈妈再也回不来了,而这都是因为她的鲁莽与冲动,她以为她可以救她,却变相的成为了杀害她的凶手。
就此,李夕月犯了第一次病。
情绪激动时她就会犯病,会浑身颤抖,不让任何人靠近,像一只怀揣着极致恐惧的小兽,只有秦湛舒和秦朝辞可以靠近她。
秦湛舒陪她看过很多次医生,但是结果都一样,心病还须心药医,这病是从心里生的,李夕月不肯放过自己,这病就永远不会好。
故事说完,秦朝辞沉默了很久,站在他身边的白洛也久久都未言语。
直到秦朝辞侧过头去才看到白洛通红的眼眶和流了满脸的眼泪。
“怎么哭成这样。”秦朝辞用衣袖为白洛擦去泪水,声音里也带了一点哽咽。
白洛紧紧抓着秦朝辞的胳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甚至都无法言语。
“阿姨……她……她太苦了。”白洛泣不成声道。
秦朝辞低低的“嗯”了一声,但是他们都知道最苦的是秦朝辞那素未谋面的外婆。
她生于高知家庭,满腹学识,在如花似玉可以大展宏图的年纪被人拐卖致偏远地区,就此开始了悲惨的一生。
一直到死,她都没有真正开心过,白洛无法想象,警察离开后她是怎样的绝望,又受到了怎样的折磨,甚至连死后都不得安生。
李夕月耗费了自己最好的年华,借助了秦家的势力,终于如愿以偿的将人贩和自己的父亲还有帮凶们都送进了监狱,可是逝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但是日子还要往前看。
可是接下来的生活李夕月也同样不好过。
秦震对李夕月和秦湛舒的婚事很是不满,倒不是因为李夕月的出身。
秦湛舒从小就表现得没有什么金融天分,爱好艺术,所以即便是一脉单传秦震也没想过要让秦湛舒接手公司,对他的配偶只要他喜欢爱对方就好。
可是李夕月留给秦震的印象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当秦震打听到了大学时候发生的事情,知道李夕月愿意接受秦湛舒是知道他是秦氏集团的公子后对李夕月更是不满。
在他看来,李夕月爱不爱秦湛舒还两说,秦湛舒倒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谁知道李夕月答应秦湛舒是不是看中了他的身份,觉得他能帮自己报仇呢?
所以刚开始对于秦湛舒坚持要和李夕月结婚,秦震是不同意的,但是秦湛舒遗传了秦家人的痴情,就像是秦震青年丧偶后就一直未娶一样,他认定了李夕月,心中便满满都是她,再也瞧不见其他人。
就算李夕月是利用他,他也甘之如饴。
在秦湛舒的坚持下,秦震没有办法,松了口同意了两人结婚,但是心中对这段婚姻并不看好,对李夕月的态度也很冷淡。
特别是在秦朝辞出生后,李夕月又常常犯病,为了不伤到孩子,只能让秦朝辞远离母亲。
而秦湛舒一心扑在老婆身上,对儿子也是看顾很少,所以幼崽时期的秦朝辞几乎没有感受到多少父爱母爱,而秦震看不下去,便将秦朝辞带在自己身边养着。
秦朝辞说起这些故事时表情淡淡的,声音很冷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
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可是白洛还是听出了他平静海面下的波涛汹涌。
孩子对父母的爱与渴望是天性,小时候的秦朝辞肯定也想让爸爸妈妈陪伴在自己身边,他应当是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最后才学会了逼自己淡薄,不去奢求。
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难怪秦朝辞和李夕月之间的相处看上去那么奇怪,两个人明明想靠近却又不自觉的远离。
李夕月不知如何面对秦朝辞,秦朝辞也同样如此。
他们曾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李夕月怀胎十月生下了秦朝辞,可是他们看上去陌生又熟悉。
“对于你爸爸妈妈的结合,你是怎么想的呢?也和爷爷一样么?”白洛突兀的问道。
秦朝辞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他知道白洛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正面回答白洛的问题,反而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是不是利用已经不重要了。”
“不,很重要。”白洛将手放在秦朝辞的胸口上,感受着他的心脏有力的跳动,很认真的说道:“因为你很在乎。”
虽然秦朝辞没有明说,可是白洛听出来了,他很在意李夕月是不是真的爱秦湛舒,真的爱自己。
还是说因为恩情难偿还,以身抵之。
秦湛舒可以对这个结果无所谓,因为他足够爱她,只要李夕月愿意留在他身边,他就已经满足。
秦朝辞狼狈的别过脸去,白洛的话像是一柄闪着凌冽寒光的利剑,直直的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块经年不愈的伤,血流了出来但并没有多痛,因为已经麻木了。
白洛长叹一声,紧紧的抱住了秦朝辞,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他的头发。
秦朝辞的头发又粗又硬,还有点扎手,就像是他的脾气性格一样。
“我倒是觉得爷爷想错了。”白洛道,“阿姨怎么会不爱叔叔,怎么会不爱你呢?”
秦朝辞紧紧的回抱住白洛,没有说话。
依照李夕月刚烈,敢爱敢恨的性格,如果她对秦湛舒一点爱情都没有的话,也不会心甘情愿的留在秦家这么久。
最重要的是……
白洛抬头看着秦朝辞道:“阿姨发病的时候,只有你和叔叔能靠近她,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只相信她最爱最信任的人。”
有些爱是不必宣之于口的。
秦朝辞久久都未出声,但是白洛看见他的眼眶红了。
白洛心里也难受得紧,因为生病怕伤害到秦朝辞,所以秦朝辞幼时李夕月和他并不亲近,而秦湛舒一心都是李夕月,对儿子也多有忽视,秦朝辞被秦震抚养长大,而秦震对他的要求颇为严格。
一个从小就没有感受过太多父爱母爱的小孩,白洛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常常秦朝辞没有安全感。
他用力的抱紧秦朝辞喃喃道:“阿辞,没关系的,以后有很多很多人爱你,叔叔阿姨是爱你的,爷爷也是爱你的,我也爱你。”
“洛洛,谢谢你。”秦朝辞的头埋在白洛的脖颈处良久。
白洛感受到一股温热,那是秦朝辞的眼泪,他的心更疼了。
不远处,秦震拄着拐杖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看着相拥的两个年轻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化为沉寂。
他慢慢的转身,离开。原本挺拔的身子一下佝偻了下去,像是在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房间里,家庭医生熟练的为李夕月戴上了氧气面罩,又打了一剂镇定剂,没过多久,李夕月便清醒了。
秦朝辞牵着白洛的手走进了房间,秦湛舒陪在李夕月的身边,满心满眼都是她,甚至都没有分出一个眼神给进来的两人。
秦朝辞看上去好像已经习惯了,而白洛心中对他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小辞,洛洛。”李夕月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但还是在秦湛舒的帮助下强行坐了起来。
她伸出手,秦朝辞和白洛上前几步,回握住了她。
她忧心忡忡的看着两人,虽然已经从秦湛舒嘴里知道秦震没有再责罚两人,但她还是很担心。
“阿姨,我们没事,您不用担心我们,先顾好自己的身体。”白洛握住李夕月的手,李夕月的手心很凉。
秦朝辞沉默的站在一旁,虽然刚刚白洛的话开解了他,可是再次面对李夕月,他还是有些僵硬。
“我现在好多了。”李夕月说道,她看了看秦湛舒又看了看秦朝辞,道:“你们先出去吧?我有点话想和洛洛单独聊一聊。”
秦湛舒点点头,在她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了一吻。
之前秦朝辞从未关注过父母之间这些互动的小细节,现在一看,秦湛舒看向李夕月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爱意,而李夕月看上去也亦然。
秦湛舒已经走到了门口,而秦朝辞还直愣愣的守在白洛身边,想个沉默的骑士。
李夕月有些伤感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温声道:“小辞,妈妈不会对洛洛怎么样的。”
这话听着让人有些伤感,白洛赶紧扯了扯秦朝辞的衣袖,让他离开。
秦朝辞看了一眼李夕月,马上五十的她看上去比同龄人年轻,可是心态却垂垂老矣,那双照片里明亮灿烂的眸子如今已不再光彩照人。
“有事喊我。”秦朝辞低头叮嘱了一句白洛后才离开。
房门关上,房间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虽然已经和李夕月见过好几次,过年的时候也在一起,对彼此还算是熟悉,但毕竟是第一次单独相处,白洛免不了有些紧张。
“阿姨,你想喝水吗?”白洛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实际上心里已经紧张得不行,“我去给你倒。”
李夕月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床边,示意白洛坐。
两人的距离拉近,李夕月的目光慈爱,她轻咳了一声,但神情却很悲伤。
“洛洛,今天的事情我和小辞的爸爸要和你说一声对不起。”李夕月道,“让你受委屈了。”
白洛摇摇头,“我没事,阿姨。”
李夕月缓慢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知道你和小辞是真心相爱,我从未怀疑过你们的感情,从过年的时候他带你回家我就看出来了,他是真的很爱你。”
“小辞是我的孩子,虽然这些年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我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这一点像我。他从未没有谈过恋爱,你是他第一个喜欢的人,一喜欢就喜欢了这么多年,我很高兴你们最后能走到一起。”
“但是小辞在感情上并不是一个强大的人,这是我和他爸爸的错,从小就没有陪伴他长大。两个人在一起必然少不了摩擦,小辞的性子冷,不爱说话,他如果伤了你的心,你告诉我,我去骂他罚他,但是洛洛,你千万别放弃他好吗?”
李夕月的眼泪从眼尾流下,她殷殷切切为的就是自己唯一的孩子。
她对他亏欠良多,无法弥补,便只能用这种方式稍作补偿。
“小辞,他是个可怜的人。”说到这里,李夕月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唯有泪千行。
白洛赶忙扯了纸巾给她擦泪,怕她情绪激动,连连道:“阿姨,我都知道了,阿辞他都跟我说了。”
“慢慢来,他会理解您的。”白洛安慰李夕月道。
李夕月抓着白洛的手,见他真诚脸色,才慢慢放下心。
她慢慢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二,洛洛,你也是个坚强的孩子,以后秦家就是你的家,你还有我,还有湛舒,有小辞,有爷爷,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白洛垂下眼眸,伤感的点了点头。
“但是爷爷他……”白洛想起秦震的雷霆之怒依旧担忧。
李夕月道:“爷爷是个嘴硬心软的性格,他做惯了大家长,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你们多给他一些时间,别和他计较。”
“谢谢阿姨。”白洛道,他知道李夕月是为了宽他的心。
李夕月摸了摸他的头,眼神温柔,“还叫我阿姨呢?你都和小辞结婚了,也该改口了才对。”
白洛红了眼睛,看着李夕月,又想起去世的白念冷,像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李夕月揽他入怀,像是哄孩子一样生疏的摩挲着白洛的后背,轻轻道:“乖孩子,不哭,以后我也是你的妈妈,我也会像你母亲一样疼你好不好?”
白洛抱住李夕月,她身上有着和白念冷一样的气息,那是母亲的气息。
他用力的点点头,颤抖着声音喊出了那一句“妈妈”。
秦朝辞站在门口,离得不远不近,侧耳聆听着里面的动静,眉目间还带着一丝担忧的神色。
倒是秦湛舒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一副静默的样子。
离开李夕月,秦湛舒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安静冷清,与他对李夕月所表现出的那种炙热的爱,还有温柔体贴完全不同。
原本秦朝辞想站到另一侧,等着房门打开,但是忽然想起白洛曾对自己说的话,他脚步一顿,方向一转,走到了秦湛舒的身边。
父子二人同侧而立,秦湛舒侧头看了他一眼,神情中带着些许的诧异。
“爸。”秦朝辞喊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点干涩,“你和我妈……”
秦朝辞有点说不下去,秦湛舒倒是很淡然,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烟盒,拿出一根烟,不抽,只是放在鼻尖下面嗅一嗅,因为李夕月不喜欢他身上有烟的味道。
“你想说什么?”秦湛舒道。
没有李夕月在中间,秦湛舒和秦朝辞的相处更显尴尬。
“爷爷说妈的那些话,你怎么想?”秦朝辞语焉不详道。
或许是父子之间的心灵感应,秦湛舒一下就明白了秦朝辞想问的是什么。
他意外的看着秦朝辞道:“怎么?你也信你爷爷说的那些?觉得你妈妈不爱我?”
“放屁。”秦湛舒难得的爆了句粗口,他看着秦朝辞道:“你妈爱不爱我,我最清楚。”
“朝辞。”秦湛舒拍了拍秦朝辞的肩膀,道:“你现在也有喜欢的人了,你应该清楚,爱一个人是会有占有欲的,你会控制不住的想要更多。”
“当你和他在一起时,你希望他喜欢你更多一点,当他非常非常喜欢你时,你又希望他能爱你,当他爱上你时,你又会喜欢他能爱你到生命里只有你。”秦湛舒道,“你认为我和你妈在一起这么多年,如果她对我没有一点感情,我会甘心于此?”
像是醍醐灌顶,秦朝辞一下便明白了,这么多年,竟然是他一直都没有想清楚。
“这些年,也是我和你妈对不起你。”秦湛舒叹了口气,“但也希望你能多体谅体谅。”
“月儿这些年心里的结一直没放下,好不容易报了仇,后来有了你,她又得了这样的病,她想抱你却又不敢,怕带给你伤害,所以才狠下心将你推的远远的。”
“至于我,我就是个不称职的父亲。”秦湛舒直言不讳道,没有一丝为自己辩解的想法,“在我心中,你妈妈的分量无人可以比拟,在她和你之间,我必然是会选择她的。”
妻子重于儿子,秦湛舒一直表现得都很明显,秦朝辞并不意外。
只是秦湛舒可以接受秦朝辞对自己有怨言,但是不能接受秦朝辞对李夕月有怨恨,他想了想又多加了一句话,“朝辞,你要清楚,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爱都能说出口,都是拥抱,都是甜蜜。有些爱是沉默,是推拒,是痛苦。”
秦朝辞点了点头。
房门很快被打开,白洛走了出来,眼睛红彤彤的,鼻尖也泛着红,看着像是刚刚哭过,像只红眼睛的小兔子。
秦湛舒要进房间,绕过白洛,白洛看着他小声喊了一句:“爸爸。”
父子两人皆是一愣,秦湛舒脸上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重重的应了一声,又拍了拍白洛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白洛和秦朝辞一对视,白洛扑到他的怀里,小声的和他说方才李夕月在房间和他说的话。
李夕月发病得突然,好得也很快,到了晚上差不多就一切正常了。
虽然因为突发事件导致秦震对他们的“清算”被迫中止,但是该算的账总要算的,但是一直到吃完晚饭,秦震也没有出房门。
白洛有点担心,秦朝辞也蹙起了眉头。
但是晚饭过后没多久,秦震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短短一下午的时间他仿佛生了许多白发一般,精气神也被抽走了似的,拄着拐走路也不像之前那样威风凛凛。
秦震出来没有说别的,只扔下了一句,“白洛的名字已经写进了族谱。”后就又回了房间。
白洛和秦朝辞面面相觑,这仿佛从天而降的一个惊喜。
他们以为要得到秦震的认可,不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至少也要经历千难万险,可是现在就好像要取得的真经从天而降,将他们砸了个措手不及。
“老爷子应该是自己想通了。”李夕月的气色还是有些苍白,她笑了笑对白洛道:“他总是嘴硬心软,心中虽然认可了你,但是脸上却挂不住面子,所以才这样。”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白洛还是很满意的。
他们原本想在秦家老宅多住一段时间,多陪陪李夕月和秦震,但是秦朝辞那边忽然收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之前蒋成筠用来威胁白洛的白家家传的玉手镯的买主找到了,并且还取得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林良已经尝试着联系对方,但是对方非常神秘,只有一个姓氏白,听说是国外很有名的画家,见过他真容的人很少,总之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眼下虽然找到了人,但是对方知道林良是想购买玉手镯后就果断的切断了联系,不再搭理林良,林良提出的见面也遭到了拒绝,看来这手镯对方是不打算卖了。
白洛心急如焚,这玉手镯是白家代代家传下来的,到了他这里被弄丢了,白洛心中过意不去,而且他也很好奇这位姓白的买主的身份。
秦朝辞安抚他道:“虽然被拒见面是一个坏消息,但是还有一个好消息,他是个中国人,最近好像有回国的计划,等他回国了,我自然有办法和渠道让你们见上一面。”
秦朝辞想就算是绑,他也要把对方给绑过来。
无论对方出多高的价格,他都要把这个玉手镯给买回来。
白洛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不过他也明白这件事自己再着急也没有多大的用,一切都得见到人再说。
在白洛和秦朝辞回秦家老宅的这段时间里,于舜忙着处理白洛结婚的后续。
两个人的热搜在微博上挂了整整两天,成功的引爆了话题,无论是线上还是线下,人人都在讨论。
知道两人在一起后,于舜就一直在铺垫他们恋爱曝光的微博,眼下终于见到了成效,除了白洛损失了一部分女友粉外,其余的粉丝都很镇定,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不仅如此,白洛还收获了一批路人粉,因为和秦朝辞结婚的事情曝光,白洛的身世背景也慢慢的被人扒了出来。
大家吃瓜原以为是小明星x豪门霸总的原耽照进现实的故事,没想到是豪门x豪门的强强联合。
白家少爷的身份被扒出后,白家的那点密辛也被神通广大的网友爆了出来。
娱乐圈不怕偶像帅,就怕偶像美强惨。
白洛和秦朝辞甚至都不用公开表示什么,粉丝们已经自我脑补出了豪门贵公子被凤凰男亲爸夺权,一朝落魄只能勇闯娱乐圈赚钱养活自己,却与甜蜜初恋豪门霸总再次重逢的旷世奇恋。
所以白洛不仅没有糊,反而热度upup上升得很快,这种美强惨的性格让无数粉丝都心疼不已,还惹了路人怜爱,而蒋成筠也被扒了出来,骂了个遍。
蒋呈州和代路星那点子破事也被《漫九霄》的工作人员匿名爆料到了网上,传得沸沸扬扬。
一带入白洛和蒋呈州的关系,大家又怜爱了白洛,对于代路星那次的坠马事件又有了新的怀疑,但是代路星现在已经退圈,注销了微博,这些便只能由粉丝自己去讨论了。
《漫九霄》的播出成绩不错,双台播出,收视率都破了1,这对于收视率连连下降的上星电视剧来说是不错的成绩,而白洛饰演的男二也因为扮相亮眼,演技不错,被更多的观众所熟知。
为了接下来的宣传活动,白洛还要跟着剧组去扫楼,这原本是代路星应该做的事情,但是他退圈又出了国,便只能由男二的白洛顶上。
扫楼那天,小达作为处理跟在白洛身边,《漫九霄》的收视和网络讨论度都不错,很受年轻人的喜欢,再加上这也算是白洛在公布婚讯后的第一个活动,所以扫楼时的工作人员都很激动。
白洛甚至还看到了有人在举着自己和秦朝辞的cp手幅,他和秦朝辞的cp粉数量比他想象得还要多。
白洛来者不拒,一一签了名,好说话得很,一直到扫楼结束,还有许多人跟着他到车库,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安排保安空出一条路来。
来的粉丝多,白洛在小达的护送下,被人群挤得跌跌撞撞往保姆车里走,无意中一瞄却看到了人群中一点不一样的风景。
来追星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年轻女孩,男生很少,几乎没有,就算有,也很年轻。
但是就是这么一群年轻粉丝群体中突兀的出现了一个高高大大的中年男人,手里没有任何关于白洛的周边,但是却拼了命的往前挤,嘴里似乎还喊着白洛的名字。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不仅白洛注意到了,小达也注意到了。
他立即提高了警惕,加快速度护送着白洛进了保姆车,又低声叮嘱了保安,多盯一盯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后便上了副驾驶。
保姆车扬长而去,没有拿到签名的粉丝们唉声叹气,拿到了签名的粉丝则是喜气洋洋。
奇怪的中年男人,皱起俊秀的眉,站在原地看着车尾气都快消失的方向,嘴里喃喃道:“不应该,刚刚洛洛明明看到了我啊?怎么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难道我变丑了这么多?”
男人的疑惑无人替他解答,白洛也没有将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放在心上。
当明星这么久,他见到过的奇奇怪怪的人不少。
以前他没拍戏的时候以为剧组里流传出来的上班路透图都是来蹲点的粉丝们拍的,后来自己拍了戏,才知道很多都是横店里的专业代拍拍摄的,当然了也有粉丝拍,但是数量不多。
更多的是专业代拍,他们靠这个吃饭,有些很没素质的男代拍甚至还会故意压低了镜头去拍女明星的裙底,白洛还撞见过,差点和对方起了冲突。
他摇了摇头,把扯远的思绪拉了回来,他从小达的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手机,给秦朝辞发消息询问玉手镯的买主有没有再联系他们。
因为林良的工作失误,贸贸然的打扰了对方,所以秦朝辞打算亲自和对方谈,但是对方油盐不进,一说起玉手镯甚至还有些警惕。
秦朝辞甚至开出了七位数的价格,对方都不愿意松口,弄得秦朝辞也有些拿不准,对方到底是真的不想卖还是说看中了他们想要这个手镯,想要以退为进要更高的价格。
如果是前者,对方如果坚定不卖的话为何还要继续搭理秦朝辞?甚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更像是在套话,想套出秦朝辞的真实身份。
将玉手镯买回来一事暂时被搁置,秦朝辞对白洛有些愧疚,他答应了白洛要把东西拿回来,现在却没有做到。
白洛冷静下来后倒是想开了,左右这只是一个手镯,他们尽了最大的努力拿不回来就算了。
甚至白洛还有心情和秦朝辞开玩笑道:“这原本就是代代相传的,传到我这一代应当是我妈要送给我媳妇的,这本就是你的东西,现在拿不回来,仔细说起来还是你亏了,你不必对我愧疚,倒应该我对你愧疚。”
秦朝辞知道他在开玩笑,故意道:“既然是我的东西,那我就一定要拿回来。”
白洛笑笑,将脸埋在秦朝辞的胸口,闷声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拿不回来也没关系的。”
秦朝辞不回答,找了个话题岔开了这一段,他知道这个玉手镯对白洛的重要性,所以无论如此他都要拿回来。
不过好在这段时间白洛的工作繁忙,他也无暇顾及其他,也没有时间去伤春秋悲。
趁着他和秦朝辞结婚的热度还在,于舜给他接了不少工作,其中还签了几个代言的合同。
代言有国民品牌也有高奢品牌,白洛赶着去拍了广告片和宣传照,其中有一个高奢代言的腕表在帝都朝阳大悦城开业,需要白洛这位新晋代言人去站台。
对待工作白洛一直都很认真,这段时间忙一点也从来不抱怨,堪称是任劳任怨了。
因为这次站台活动是公开行程又是在公众场合,依照白洛现在的人气,秦朝辞有些不放心,还特意叮嘱了小达让他都安排些人手保护。
朝阳大悦城里,场景已经搭建完成,层层保安为首,一楼的商场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二楼三楼甚至四楼五楼的栏杆旁都站满了人,大家都跃跃欲试的往下看,想要看清白洛的模样。
白洛身穿一套黑色绣金西装,头发梳在额后,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还带着该品牌的手表,整个人像是刚从晚宴中出来的翩翩贵公子。
在他上台后,商场里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
因为只是简单的站台活动,白洛待的时间并不长,时间长了也怕引起混乱,不过现场的秩序还算井然,白洛下场后就被小达和工作人员护送着往外走,大部分粉丝都跟了出去。
白洛被严密的保护了起来,小达站在白洛身边小声道:“白哥,秦总已经到了,说来接您出去吃饭。”
白洛点点头,知道他今天的工作地点在这儿后,秦朝辞便和白洛说了等活动结束就来接他,左右秦氏集团离朝阳大悦城也不算很远。
两人又很久都没一起过二人世界了,秦朝辞定了餐厅,两人打算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
知道秦朝辞已经在等了,白洛的心也雀跃了起来,虽然谈恋爱的时间也不算短,但是一想到要见到秦朝辞,白洛的心都是激动的。
“洛洛!”变故来得很突然,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突然之间冲破了保安的束缚,差一点直接冲到白洛的面前,他嘴里喊着白洛的名字,神情很焦急。
“卧槽!”小达被吓了一跳,白洛也同样如此,两人同时都认出了这个男人是那天扫楼活动时混在粉丝里的那个人,没想到这次他又来了。
小达浑身的雷达都响了,根据他多年的工作经验,这样的人十有**不是变态就是黑粉。
更别提那个中年男人身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包,看上去沉甸甸的,该不会是什么杀伤性武器吧。
小达满脑子思想乱飞,让安保赶紧拦住男人,自己护着白洛往外走。
白洛边走边回头看那个男人,男人长得不丑,虽然高大但是很瘦,身上还带着一股忧郁的气质,五官俊秀,乍一眼看上去岁数不是很大,只是他眼角的细纹泄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白哥,你还在看什么呀?这种人我见多了肯定有问题,你别管,我等会联系于哥去处理,这也太吓人了,不报警让他进局子来个一日游他估计都不知道怕。”小达絮絮叨叨道。
“我觉得他有点像……像……”白洛蹙眉,答案到了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小达没听清他后面的话,兴奋的看着前面道:“白哥,秦总来了。”
秦朝辞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放心便戴着口罩,隐匿了行踪过来瞧瞧。
见到秦朝辞,白洛眼前一亮,也加快了脚步,就在此时,被安保拦住的中年帅哥见到白洛即将离开,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然冲破了安保的限制,加足了马力,对着白洛狂奔而来。
事情就发生在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眼看着中年帅哥的手马上就要拉扯到白洛的胳膊时,一只宽大有力的手像是手铐一样紧紧桎梏住了中年帅哥的手。
秦朝辞面目阴寒,手上用力,中年帅哥一声哀嚎,只觉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眼前的这个年轻男人捏碎了一样。
敢在他面前动白洛,秦朝辞浑身都充斥着暴戾气息,可是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白洛奔过来,一把握住秦朝辞的手腕,神情焦急道:“阿辞,松开他!松开他!”
秦朝辞虽然不解但还是听从了白洛的话,松开了捏住中年帅哥的手。
“他手腕上的手镯,是我妈妈的。”白洛着急对秦朝辞道。
秦朝辞看向握着受伤手腕的的中年帅哥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上果然带着一个翠绿的玉手镯,看上去和蒋成筠给他们看的照片上的玉手镯很相像。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带着惊讶和不可思议。
白洛找品牌方的相关负责人为他们安排了一间休息室,带着中年帅哥走了进去,让小达在休息室的外面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休息室里有两条长长的沙发,中年帅哥坐一条,白洛和秦朝辞坐在一起。
直到门关上,坐在沙发上,确定了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中年帅哥才放下自己的背包,皱眉看着白洛,不等白洛和秦朝辞先开口,便自己叭叭的说了起来。
“小洛,你怎么一直不联系我?今天见到我还装不认识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中年帅哥一副和白洛自来熟的样子。
秦朝辞和白洛都没有对他的话有太大的反应,现在白洛是明星,认识他的人太多太多,知道他名字不奇怪。
“我能问问你手上的玉手镯是怎么来的么?”比起这个中年帅哥的身份,白洛更想知道这个玉手镯的来历。
刚才人群乌央乌央的,又和中年帅哥隔了一段距离,这玉手镯白洛也只是看了个大概,现在坐在休息室里,明亮的顶灯打下来,白洛又仔细看了看,非常确定这个玉手镯就是白家家传的东西。
这个中年帅哥十有**就是玉手镯的买主,也是秦朝辞费尽心思联系的人国外艺术家,他也姓白。
“这个么?”中年男人将玉手镯从手上取下来,直接递给了白洛,这举动让白洛和秦朝辞皆是一惊,白洛双手接过,还有一分胆战心惊。
“我倒是想问你,这不是你妈妈一直戴在手上的镯子么?这是家传的手镯,要给你老婆的,你怎么拿出去拍卖了?”中年男人不解道,“幸好我无意之中看到了,花了不少钱拍下了,要不然现在都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
“不过这本来也是你的,现在见到你就还给你吧,也算物归原主了,以后你可千万不要再拿去拍卖了,要不然我可要生气的。”中年帅哥还有点气恼。
听着中年帅哥对自家的事情如数家珍,白洛愣了愣,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白洛的不对劲,又将视线看向秦朝辞,喋喋不休的说道:“这就是你的老婆吧?不是我说,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和我说一下,也太不我当家人了吧?不过有一说一,外甥媳妇力气可真够大的,刚刚这一下差点没把我手腕给折断了。”
家里人……外甥媳妇……
秦朝辞都顾不得自己成为了白洛老婆这件事,他和白洛心中对中年帅哥的身份都有了猜测,如今更是确定。
白洛的眼神有些迷茫,下意识的抓紧了秦朝辞的手,向他寻求一份依靠。
秦朝辞安抚性的拍了拍白洛的手,他没有白洛这样单纯,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还是要确定了才能证实其真实性。
“白先生,你是画家?中国人,刚回国?”秦朝辞道。
作者有话要说:不得不说,舅舅可真是虎啊,又虎又话痨的中年帅哥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