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岂曰无衣
当张卓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他只记得掉入水中后，努力的让面孔朝上，手中也不知道抓到了什么，就开始随波逐流起来。
有时候会被石头撞的痛醒，但紧接着就是水不停的灌进自己的胃部。
每当要昏迷时，自己的大脑里就会有一股力量传来，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只记得自己漂了好远好远。
睁开双眼，发现眼前是那熟悉的营帐。
耳边也传来军中士卒隐隐约约的训练声。
张卓又闭上了双眼，没想到梦中自己又回到了军营之中。
“上将军，那小子真是命大!也不知道在河中漂了多久！竟然还能活过来！真是罕见。”
“多久能醒过来？”
“不确定！但他身上的伤势都已经包扎好了！凭那小子的身体素质！醒来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随着说话声音传来，几人走进营帐。
随后，张卓便感觉有人走近身边。
待一个人抬起张卓的手臂，把了一下张卓的脉搏后，便把张卓的手臂放回毛皮下面，对着另一人说道
“上将军，人已经没有大碍了！”
这时，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传来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我看看这小子！”
随着医者告退，营帐里安静了下来。
张卓此时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只能继续躺在床上，装做昏迷。
“既然醒了就不要装睡了！”
那个耳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张卓听见此声，也只能睁开双眼。
映入眼前的是一个苍老中又带有威严的面容，正是秦国上将军，王龁。
张卓看到熟悉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身上的疼痛传来，鼻子突然泛酸，眼眶逐渐湿润了起来。
“哭什么哭？我大秦男儿流血不流泪！”
王龁见张卓的表情，严肃地说道。
说完，面色缓了下来，继续说道
“王衍的事我已经知道了！身为三军主帅，我也赞同蒙骜将军的做法！用一万人换取十五万人，本将觉得是值得的！如果你为王衍他们感到可惜，那就趁早离开军营。既然选择了军营，那就要做好随时死亡的准备，如果你想不明白这点，等伤养好后，便趁早回家吧！”
张卓听到王龁的话语，只能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下来。
王龁见此，继续说道
“行了！既然醒了！就先好好养伤吧！其余的事等伤好后再说。”
说完，眼神柔和的看了下张卓，转身离去。
随着营帐外传来众人离去的声音，张卓再也忍不住了，微微痛哭起来，即为王衍他们感到不值，又为蒙骜和王龁的冷漠感到心寒，更为自己竟然活了下来而感到开心。
累了之后，又深深的睡去。
再次醒来后，张卓已经能从床上起身。
掀开盖在身上的毛皮，慢慢挪动着伤腿。
身上的伤都已经包扎好了，感受了一下，发现也就伤势比较重的腿部还没好，其他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走出营帐，看着远处的斜阳，一觉过去，心情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第二天，张卓才从过来换药的军中医师口中知道了自己获救的经过。
王龁在听说信陵君合纵五国联军攻秦后，便率领大军从上党撤退。
随着大军的撤离，消息也接踵而来。
先是在河外，蒙骜率领的秦军和信陵君带领的五国联军混战。
五国联军更是在主帅信陵君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先败秦军。
随后蒙骜将军果断兵分两路，准备借着夜色撤军。
一路由秦锐士带领八千伤兵作为疑兵，但很快被联军围困，继而被全歼。
而蒙骜带领着剩下的十五万大军趁此时机，急行军撤进了函谷关，现在仍依靠着函谷关的天险抗击联军。
王龁率领的大军撤到这里后，便率领大军驻扎在函谷关旁边，和函谷关的守军遥遥呼应，以抗这次的五国合纵抗秦。
前几天，外出取水的军士在黄河边上发现了张卓，见身上那破碎的衣甲是秦军的，便带了回来。
根据身上的身份令牌，发现是当初被全歼的疑军，于是禀告上将军。
待上将军前来探视后，才发现救下的人正是张卓，随即便吩咐军中医者全力救治。
同时安排人手，沿着黄河继续搜寻，想要看看有没有其他人。
奈何在搜寻了三日后，仍无所获，只能暂缓下来。
张卓也是在接受治疗后，昏迷了三天后才醒了过来。
王龁军没来的时候，联军还有攻打过函谷关，当王龁军到来后，也不知道联军是在顾忌王龁的大军还是自己内部发生了什么，已经好几天了都还没有动静。
待医师换完药后，刚离去，外面就有人来传令，说上将军王龁要见张卓。
于是，张卓收拾了一下就跟着那人一瘸一拐地去了军中大帐。
通报后，张卓走进营帐，见里面有两个人。
上将王龁依然在研究着地图，另一个人确是公输仇。
公输仇望着张卓，眼睛闪烁着光芒，仔细打量了张卓后便道
“小子，你真是命大！你要的兵器已经打造好了！有空来我这里取！”
说完，便转身离去，仿佛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告知这件事一样。
张卓躬身行礼，告谢了一声。
随后，营帐中就剩下了王龁和张卓两人。
听着营帐外军卒的操练声，张卓微微低着头，想着上将军王龁找自己所为何事。
“让你们为大军断后可有怨言？”
这时，张卓听到王龁的说话声。
张卓细细的思考了一会儿，回道
“有！”
王龁转身看向张卓，上下扫视了几眼后，说道
“有何怨言？现在也没有外人，与我说说吧！”
张卓盯着王龁的双眼道
“王衍叔死了！秦锐士也全灭了！”
“痴儿！王衍身死我心中又何尝不痛！但你口中说的秦锐士却没有全灭！只要大秦还在，秦锐士就在！”
王龁说完，又沉声说道
“更何况，秦锐士本来就是从无到有建立起来的。当年阴晋大败后，司马错大将军受秦王令建立了秦锐士，为的就是打败魏武卒一雪前耻。一代接着一代，只要大秦还在，秦锐士就永远不会消失。”
“王衍只是这一代的秦锐士将领，没了他，还会有下一代的。算了，与我说说当时的事吧！”
听到这里，张卓便把当日的种种娓娓道来。
当说到王衍赶张卓走后，便带领余下的士卒冲向联军时，张卓眼睛都红了。
这时，张卓看到王龁的眼睛也微红了起来，便停止了讲述。
营帐之中安静了一会儿后，王龁沉声说道
“王衍不愧是秦国好男儿，希望你不要愧对他对你的期待。想好了没？是要继续留在军中，还是拿着爵位灰溜溜的回家？”
张卓听见后，抬起头看着王龁，认真地说道
“我要重建秦锐士，不能辜负王衍叔的期望！”
张卓心中想起了王衍叔的教诲，还有他让自己离开时说的每一句话，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王衍叔和那些人白白送命。
“确定了吗？军中不是那么好呆的！这么多年来，我见过的生生死死已经太多了。为了大秦，多少男儿前赴后继，才打下了这偌大的疆域。你可知道慈不掌兵？身为一个将军，要学会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结果。蒙骜用一万人的性命换取十五万人的性命，就很值当。”
王龁看着张卓那认真的表情，缓缓说道。
张卓听到这些，微微低下了头颅。
王龁见此，继续说道，
“牺牲王衍他们，能换取更多大秦儿郎的性命，这笔账如何，你也应该很清楚！王衍是大秦儿郎，其他人，包括你和我，都是大秦的好儿郎。当有一天需要我牺牲时，我亦会义无反顾的去。如果我大秦的先辈们没有这股勇气，哪有我大秦的几百年基业？”
王龁见到张卓低着头，脑海中回想起王衍曾经和他讲过的张卓的点点滴滴，双手放在张卓的肩膀上继续说道
“既然王衍说过让你继承秦锐士的遗志，那你就去做吧！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我希望你以后能真正成为一个男子汉，不要忘了那些拼尽性命让你活下来的人。你先下去休息吧！待养好伤后让我好好看看王衍为何推荐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王衍失望。”
说完，便挥手示意张卓可以离去了。
待张卓转身离去时，掀开营帐时看了一眼，却发现王龁已经转身，继续盯着营帐之中的那副地图，身躯依旧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