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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腰牌

蓝齐单手托腮,饶有兴致地看着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露出一丝困惑,似乎在思考自己为何身在陌生的房间。几秒后好像终于反应过来昏迷前的事情,这才扭头看到了坐地上看戏的“救命恩人”。

“在下林歆,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男人勉强欠身行了个礼,额头随着动作渗出的冷汗被蓝齐尽收眼底。

他嗓音清冷,气息稳定,之前的脆弱感仿佛都是假象。睁着眼睛的林歆添了几分沉郁,浅褐眸子里看不出城府。

长得不错,声音还挺好听。蓝齐在心里评价道。

“好说好说。本店医人不死,不医死人,你要是一头栽我店里伤重不治,我才是不好交代。”蓝齐打量着他的脸色,语调慵懒,“但同样的,如果伤势未愈就放你出去,因此横尸街头也是坏我规矩。所以林公子安心在医馆歇一两日,待我瞧着伤无大碍了再走吧。”

听闻此言,林歆看起来有些意外,顿了一下才回道:“感谢姑娘美意,但既然性命无碍,在下还是不多叨扰,这就准备离开了。”

蓝齐的嘴角勾起了更明显的弧度:“怎么?林公子有急事吗?”

林歆揣摩着蓝齐的表情,静了两秒,一本正经地回道:“实不相瞒,在下没带钱。诊金赊账已是惭愧,更别提再算上食宿费用。在下着急回去取钱付账,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话音未落,林歆眼见着蓝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紧接着他听到眼前人说:“我知道你没带钱。不打紧,公子可以用那象牙牌抵啊,住个十天半个月也是足够的。”

听到“象牙牌”三字,林歆褐色眸子骤然聚焦盯住眼前不知深浅的女人,右手则摸向腰间确认腰牌还在。那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杀意仿佛从未存在。

他再次开口的语调平缓如常:“姑娘敏锐。”

日光终于攀到普照大地的角度,乍泄的朝霞把林歆的阴影投在地上,在蓝齐面前划了个泾渭分明。

“据我所知,锦衣卫因公务受伤,自可以去太医署免费诊治,能免去许多麻烦。”蓝齐当作没看见他的神情变化,自顾自说下去,“我瞧着林佥事并未有隐疾,怎么?也和太医有仇?”

“深夜重伤赶路,怕死在路上没人收尸,正巧阁下的医馆挡了在下的黄泉路。花钱捡回命还是值的。”林歆镇静应答。

“是么?这么说,蓝齐遇到林佥事竟是靠缘分了。”蓝齐像是随口一说,“那我得去锦衣卫找同知邀功啊。”

“就像当年为医治长公主,大闹太医署那样么?”

听到这儿,蓝齐漫不经心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看来不是缘分,佥事怕是特意来访的。早说明来意,又何须撒谎呢?”

“只是一早听闻蓝姑娘妙手回春又口风极严,请姑娘救个命而已。没有撒谎,何谈特意。”

“既如此,林佥事不妨给我讲讲这些伤是怎么来的。怕是打了一场锦衣卫都不知道的架吧?”蓝齐嘴角带笑,眼神却是无波,直直看进人心去。

林歆就顶着那目光,缓缓开口:“姑娘,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看在阁下救了我的份上,这是一句忠告。”

阳光彻底洒满后堂,和两个人上扬的嘴角相映成辉,却照不透两双眸子里的层叠试探。

“是么?可我怎么觉得,一无所知才叫危险呐。”蓝齐看着林歆,语调妩媚,字字清晰。

凝滞的气氛骤然被前堂急促的敲门声打散。

“蓝齐神医,蓝齐神医你在吗?求求你快开门,救救我儿吧!”

蓝齐皱了下眉头,瞬间变回了平时无所谓的模样,笑意这才带上了两分真,“林佥事先歇歇,我去处理一下认不得‘打烊’二字的扫兴人。”说着从地上爬起来便要往外走。

“且慢。”林歆这时也收了锋芒,叫住蓝齐,一只手从怀里摸了个荷包扔给她,“在下先告辞了,诊金待我回去后便会如数奉上。这荷包权当是个抵押物,虽不值钱,但对我意义重大,我必会来取,还请姑娘放心。”

蓝齐接住荷包,看也不看揣进怀里,回手拎了几副包好的药材扔向林歆,“这是药方和七日外敷的药,好好敷,别砸我招牌。”

说完便推门去前堂接治催命患者了,仿佛方才的百般试探都已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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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给骤起高热的小儿开完方子已是两刻之后。蓝齐回到后堂,林歆果然已经不在,怕是翻窗走的。

蓝齐靠着门回想两人的对话,桃花眼微眯,神情严肃。

她摸出林歆的荷包仔细看了看,竟是牛皮质地,没有莺莺燕燕的繁复花纹,只有一个瞧着像是狴犴的图案。荷包用得已有些旧,里面果然连一文钱都没有。

“我看他从哪儿给我变钱来。”蓝齐嘟哝着,迟钝地开始为租金发愁。

就在这时,燕飞悄无声息翻窗进来,手里捏着一只木雀。他看见空空的床铺和发呆的掌柜并不意外,绕到蓝齐身后掩上门,这才把木雀捧到蓝齐眼前。

“主子,探到了。昨夜亥时,青丝绕出了命案,死了四人。其中有当朝吏部侍郎熊乐的独子熊付秦,和青丝绕的头牌青画娘子。”

“官府派人了吗?”

“大理寺的人已经到了。但我从青丝绕离开的时候还没开始查,都忙着拦着吏部侍郎哭天抢地呢。”

蓝齐轻哂:“命根子没了,合该他闹一会儿……你耽搁了这么久,查到什么了?”

燕飞回道:“我潜进现场看了,死者伤口干净,应该是没什么反抗的机会。除了发现尸体的丫头因为吓坏了泼了一地的水之外,血迹也没什么可疑。”说到这,燕飞顿了一下,像是有些迟疑。

“怎么?”蓝齐随口问着,一边一目十行扫过木雀内纸条上的汇报。在祈都经营两年,她有自己的消息门路,纸条上记的是案件人物关系和事发后各朝廷要员的动向。

“只是……我瞧着不是临时起意,干净利落,像是高手仇杀。我便接着联系云墨阁确认消息,可是那边没查到吏部侍郎或是他独子结下过什么深仇大恨。”

云墨阁是个江湖组织,聚集三教九流,无孔不入,身份隐秘又颇有盛望。蓝齐和燕飞也是其中成员。若是云墨阁都查不到的信息,那便八成是没有。

“另外大理寺来的太快,我匆忙翻窗出去闯进了半里外的竹林,反倒在那里发现了一些血迹和打斗痕迹。”燕飞喘了口气,把话续完。

蓝齐闻声抬眼,看向燕飞:“你确定是昨晚的痕迹?”

燕飞笃定道:“我不会看错。主子,这事要不要给大理寺递个消息?”

蓝齐摸着木雀没有立刻接话,盯着虚空的眼神渐渐锐利:“既是江湖高手,又非私人恩怨,就不必劳烦官府了。”

燕飞愣了一下,小心问道:“但是这背后缘由……?”

蓝齐看了他一眼,眸子里盛着笑:“缘由我自然会查。只是这事没那么简单,不是大理寺能判明白的。毕竟昨晚,这床上正好躺着一个丢了刀的巧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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