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半死人的救赎

“这老镇长，不会是害怕自己任内战事四起吧。”哪吒猜想道。

“Npc太过拟真也不好，做个任务还要这么费脑子，真不畅快。”橘子同样抱怨道。

“主帐无人的话，我们就在军务营中转一转，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能有调度权力的Npc。实在不行，找兽人代喊告知玩家们。毕竟新手村受到战火侵袭，会直接影响整村所有玩家的进度。”

冷鸦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很没底，一是新手期的玩家，等级与实力实在不够看，二是“雾海成灾”事故在前，再动用兽人代喊，玩家们难免会有狼来了的即视感。

况且他们也不可能预见敌方舰队入侵的准确时间。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两个大公会成员霸天哪吒和橘子战神，几乎同时敏锐地嗅到了战火对于白雾镇今后格局可能的巨大影响。

哪一个公会若能在战事来临前做出预警与实绩，无疑对于树立公会的名声与威信，有极大的好处，同时也意味着将来握有对主流玩家更大的号召力。

心理活动自然不会溢于言表，众人分散于军务营中，最后找到仍在一隅操练的方阵，为首发号施令的，是一个手持大刀、古装将领打扮的Npc。

“军事重地，闲人勿入！”

Npc远远喝止了众人，他的声音很粗犷，头顶的名称显示为【镇卫副统领王武】。

“王武统领，我们有紧急军情呈报！”

几个卫兵横枪拦住了众人的去路，但不能影响声音的传播。

“紧急军情？”王武猛然站起身，命左右兵士放行众人进入操练场中，“说出你们的紧急军情，可别耍滑头，不然我不介意管你们几天的饭。”

于是几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分别拿出记录仪展示奥托普斯要塞内的情况，在场兵士无不骇然。

“白雾湖中为什么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建筑啊。”

“那些延伸出来的长桥是什么？”

“白雾镇从东到西也没有这条桥长啊！”

王武用刀柄跺了跺地，士兵立即停止了喧哗。

“勇士，你们是什么时候探索到这片湖中要塞的。？”

王武询问的声音很警惕，看来他和手下的士兵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小镇青年，不然没道理连白雾湖中的如此规模的建筑也探索不到。

于是几人将刺探事宜简单说明，王武立即面露愧色：“我们是土生土长的白雾镇居民，还都是镇卫队的成员，却让你们这些冒险者先发现了敌情，实在令人惭愧。

几位有所不知，我们的统领佩顿巴尔已经懈怠军务多年了。白雾镇天气恶劣，木材供应又非常吃紧，镇务司的军费又迟迟不到，我们连一艘可以远航的战船都没有，湖上的巡防早已停滞多年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你们都视而不见吗？”冷鸦口气中带着质问的语气，他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希望话题回到任务本身上。

“我们镇卫队当然会重视起来，首先我必须向你们表示感谢，赏罚分明一直是我们的宗旨。但我们需要一段梳理的时间，短时间内并不会将敌情公诸于众，也希望你们能够守口如瓶。”王武郑重道。

众人应允。看来暂时没有后续任务了，兜了这么一个大圈子，刺探任务的奖励终于到手了。

［任务【临时密探】已完成］

［入镜者经验值＋］

虽说没有物品奖励，但经验奖励比较丰厚，众人也算松了一口气，也便各自离去。

寒蝉冷鸦思考一番后，再次进入到之中镇务司中，因为失踪案的线索或许他们已经拿到了。

镇务司二楼沙盘室。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去调查半岛的失踪案吗，怎么跑到不相干的湖区深处去了？”

白桦脸色铁青，语气中也带着怒意。他刚才显然已经发现寒蝉冷鸦了，但是出于某种原因，并没有挑明。

“白桦先生，你不要着急，为什么不看一看这样东西呢？”

寒蝉拿出《仪式之愿》，放在沙盘的边缘，她的声音很柔和，老镇长的脸色缓和了很多。

“这是？”

白桦将《仪式之愿》捧在手中翻看，很快就陷入其中。那些手绘怪物、奇怪的誓言和错综复杂的信息，无疑隐藏了大量的信息，只要好好梳理分析，对于失踪案情的调查一定大有裨益。

“呼呼哈，不错不错，这本书的确能被称为证据，但还不够充分与圆满，如果你们真得进入了倒置之塔，不应该只收获这么点证据。”

白桦搓着手，似乎对收获的证据并不满意。

寒蝉欲言又止，冷鸦拉了一下她的衣角，随后接过了话匣子。

“如果能获得奖励，冒险者当然都会全力以赴。”

他并没有将“未知炼金图纸”提交的打算，因为任务事件出现了诸多疑点，而刚才白桦的一句话，无疑加重了冷鸦的疑虑。

两人并没有告诉白桦《仪式之愿》的出处，但刚才老镇长却说出了“如果你们真得进入了倒置之塔”这样的话语。

这不就表示，他早已得知半岛的失踪案与水下的倒置之塔有关联，那么他为何要装作不知情呢？

“哦？年轻人，不要把一切的关注点都放在奖励上，多在外面走动对你们来说是一种磨练。”

白桦连忙收起《仪式之愿》，好像生怕二人会夺了回去一般，言辞之上又开始有了推脱的意思，虽然话语仍是冠冕堂皇。

“那么，我想问一下，是不是您刚才说的，这本书能够被称为证据，我们算不算已经完成了任务呢？”

为了防止白桦打太极，冷鸦直接开口向对方讨要奖励，他没有想到为了任务奖励竟然需要和Npc弯弯绕，和这类人打交道着实心累。

“咳咳，那就算你们完成了任务了吧。”

白桦极不情愿的点头称是，系统提示也终于宣告了任务的结束。

［任务【半岛的失踪案】已完成］

［您已提交白雾湖区半岛失踪人员线索］

［入镜者经验值＋］

离开镇务司，二人又赶到白雾长滩悬崖上的巨石旁，半死人西莱尔向他们表示了欢迎，显然他很期望自己的夙愿能够达成。

“两位冒险者，你们给我带来了好消息吗？”西莱尔的眼神中布满了期望之色。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证明，不过请你看看这些。”

寒蝉冷鸦于是分别投影出临渊、羡鱼两个boSS的图鉴，这些影像似乎让西莱尔催生出一些不好的记忆，他竟一时间语无伦次。

“我。。什么都记不清了，不。。不。。我见过他们。”西莱尔抱着自己的脑袋，衰弱的神经、错乱的记忆让他头痛欲裂。

“不要着急，西莱尔，你可以慢慢回忆，不过你不妨想一想，当时自己是怎么进入水中的倒置之塔的。”

寒蝉试图帮他梳理情绪，事实证明，温柔的引导总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人终究是一种能轻易被话语左右的生物。

“我是怎么进入倒置之塔的？”西莱尔的狂躁表情满满缓和了下来，“我记得自己跳入了水中，然后被一群未知的生物押送进去的，它们用我的肉体完成了某项仪式，可是到底是什么仪式呢？我记不清了！”

西莱尔的灵魂又开始变得狂躁，每当他的记忆出现断层，便会表现出这样的情绪，而冷鸦或许能给他提个醒。

“看看这个东西，你熟悉吗？”

冷鸦将倒置之塔第三层搜索到的未知炼金图纸摊开，放在半死人的面前，如无意外，上面的流程就是西莱尔所说的“仪式”，也是灵魂之水的制作过程。

“我熟悉吗？让我看看，这些透明的玻璃柱、炼金器材、怪物的容器。。”

西莱尔的声音越来越轻，情绪也越来越稳定。作为一个曾经的“制图员”，他应该能轻易读懂炼金图纸的画面。他甚至能读懂上面的注释文字，因为这本身就是他们那个时代的文明产物。

灵魂如果会流泪，西莱尔现在一定泪流满面，因为他灵魂化的面部五官几乎拧在了一起，那是一种极度悲伤的表现。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西莱尔长叹了一声，随后更是纵声大笑起来，如果不是灵魂状态下，普通玩家听不到他的声音，长滩练级的玩家一定会发现他的存在。

他的眼神越来越温和，数百年来被封装在巨石中的憎恨，为什么会在短短数分钟内释怀呢？

冷鸦与寒蝉都在等待，等待系统给他们一个回答，当然这个解说员将由西莱尔来担任。

“冒险者，你们不再需要帮我做出抉择了，因为那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如果生命能得到延续，以什么样的形态还会重要吗？”

面对西莱尔的提问，寒蝉与冷鸦都不由心中一咯噔。他们都是在现实中历经过劫难与痛苦的人，并且是那些都是本不该由他们承担的痛苦，被他人强加的痛苦。

他们想要进入镜像世界，又何尝不是为了以另外一种“形态”，存在于世界之中？这种方式，算不算生命的延续？

二人还来不及细想，西莱尔又再一次开口道：

“这张图纸记录的炼金装置，仅仅对处于弥留之际的人才能有所效用。具体的作用，是把将死之人的记忆，导入到怪物的身体之中。而真正的躯体，则会被完全炼化，并蒸馏提纯，制作成灵魂之水。”

“什么？！”

寒蝉冷鸦同时感到诧异，灵魂之水不是用镇长白桦给的小香炉就能炼化吗？并且在聚焦之殇这个任务中，他们成功炼化了五瓶灵魂之水，难道这两种灵魂之水，还不相同吗？

“你们不用感到惊讶，我之所以经常感觉自己是一只豪猪，就是因为我将死之时被这种炼金仪式，将记忆转移了豪猪怪身上。

作为一个并不成功的试验体，我的肉体蒸馏炼化并不完全，产出的灵魂之水也并不足量，算是仪式当中产生的，不稳定的副产品——半死人。

半死人实际也是一缕残魂，炼金方士会将半死人封装在巨石之中，也算是一种埋葬方式。

之所以会把我和这块巨石放在山崖之上，是知道我生前有登高远眺、绘制地图的爱好。不得不说，这里是观看维米尔湖的好地方。”

“按你的说法，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进入倒置之塔前，就已经处于弥留之际了呢？”冷鸦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但他必须搞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终于明白，我本是一个溺水的将死之人，阴错阳差成为了仪式的试验体，记忆封存于豪猪怪的身体中，一缕残魂又流连于景色优美的山崖之巅。

我根本不应该有仇恨，也自然不需要复仇，更应该感恩，感恩那个仪式，让我又看了几百年的美景。

而我当然也不需要入土为安，还有什么，比眼前的巨石，更适合当我的魂归之处呢？

我现在有的只有后悔，后悔自己被臆想出来的仇恨，折磨了数百年。我现在，真的好轻松。冒险者，你们的到来改变了太多，请接受我对你们最高的敬意。”

西莱尔此言一出，系统提示响起：

［您协助消解了半死人西莱尔数百年累积的仇恨，Npc西莱尔友好值＋100］

［您获得了成就【半死人的救赎】］

［入镜者经验值＋2000］

［获得奖励：精神＋1］

获得了一点精神的奖励，还没有从意外之喜中走出，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任务【半死人的抉择】已完成］

［您已同时达成半死人“复仇”和“入土为安”两个愿望］

［入镜者经验值＋］

原来如此，看来西莱尔当初造访倒置之塔时，很可能也是因为湖面折射的关系，低估了湖水深度，而溺亡于水中。

对于这个送上门的试验品，塔中的炼金方士自然不会错过，于是才有了后续半死人的故事。

没想到一张小小的未知炼金图纸，竟然圆满完成了一个需要二择一的任务，冷鸦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将图纸交给白桦。

更重要的是，白桦在说谎！

灵魂之水需的提炼需要复杂的炼金过程，根据西莱尔的转述，首先要将濒死者的记忆转存入怪物脑中，随后通过一些列的炼金装置，将肉体炼化蒸馏提纯，才能得到灵魂之水。

而白桦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小香炉，就能生成色彩各异的灵魂之水，这两者的差异，未免也太大了。

况且在聚焦之殇任务中，冷鸦击杀了两个副本中的人形生物，双锏客和南厢子本身就是人类，又何谈转移记忆之说呢？

这样一来，所有的疑团都聚集在白桦身上了，老头子究竟隐藏了什么秘密，难道他是？

所有的猜测都只能等待剧情任务的推进来回答，任务线既然已经中断，他们不妨回到练级的节奏中。

告别西莱尔，寒蝉冷鸦决定去到野遇丘陵，那里不仅是练级的好场所，搁置已久的幽魂马车，是否会是进入黑鸦岭的关键，也需要实地考察一番了。

主流玩家的探索足迹已经接近雀栖岭，路过溪行书院时，寒蝉一定想要进去看一看，冷鸦也乐得清闲，就当作一片安全区下线好了。

因为他必须提前吃午餐，才能保证午夜的时间稳定在线，毕竟幽魂马车，只在午夜时出现。

再次上线赶路至暮色沉沉的野遇丘陵，枯燥的打怪时光再次来到。但这对于每一个在野外练级的冒险型玩家而言，都是无可避免的。

虽然寒蝉已经决定使用法缘，但在正式习得第二武器的使用方式之前，并不能增长熟练度，因此她仍然使用匕首主攻。

匕首和双锏是唯二两个不需要学习左右开弓就能双持的单手武器，快速攻击武器对于灵力加持的收益非常高，加上近战武器的天然命中优势，寒蝉成长起来之后，爆发输出能力未必逊于冷鸦。

爆发输出永远不是衡量个人水平的唯一标准，但却永远是输出武器的第一标准。

毕竟大家的时间都是宝贵的，更短的时间内打出更大的伤害，才能在各种战斗场景中，无往而不利。

想追游戏进度，终究是与时间赛跑。

游戏时间来到夜晚11点50分，两人早已停止了打怪，来到黑鸦岭的入口处蹲守。

时间分秒流逝，终于一声凄凉的马嘶声凭空出现，行驶在空旷夜路上，幽魂马车终于再次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