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按下快进键

在秦若素看来，他们的计划前半程是十分成功的。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第二轮信号弹升空，由于没能解决副手，她自己分身乏术，无力按照计划完美地消解空中的火光。她知道孰轻孰重，宁可咬牙抗下副手的一击，也要释放封禁飞弹，来尽量处理大部分信号弹。

令人沮丧的是，仍有三枚信号弹与她的拦截擦肩而过，拖着淡淡的尾烟升空，眼看就要炸开，但出乎意料，没有。

她心中又惊又喜，但无暇多顾原因，现在另一个副手也赶来了，以一敌二，其中一个在释放秘术后实力已经逼近主帅，秦若素深感凶多吉少。

她看向弟弟秦霜炎，杨德的利刃已经将他“鼓寒司”生成的法盾砍得满是裂痕，近战的劣势果然还是太大了。

余光里，家族的护卫被军士团团包围，寡不敌众。

“非但没能救到人，还要把自己搭上了。”她心里满是遗憾和不甘，也有后悔。

齐渊看到那柄镶嵌有四颗冰源石一颗火源石的法杖，在刀光剑影里确认了秦若素的身份。

她是盘徂有名的贵族之女，虽然为人高傲，不**民，也不像烛璇那样为百姓发声。但她出色的法术天赋，还有她背后秦家的势力，在盘徂修行者中都是家喻户晓的存在。

齐渊不是修行者，但好听八卦，也乐意讨论这些事。

秦若素面容姣好，身段婀娜，是远近闻名的美人，有人说她会嫁给烛家的皇子。

齐渊曾在龙元节上幸运地近距离见过她，令他终身难忘，但这样的女子显然不是他能结识的，所以他不愿意用“一见钟情”这个词。

纵观全局，齐渊发现他们的计划确实大胆而巧妙。

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大路，反而减少了哨兵的排查，毕竟大路需要经过哨卡，而且士兵们更愿意相信他们是舍财保命的客商；

他们选择从易守难攻的堂关哨卡袭击而过，这是敌人万万想不到的，可以做到趁其松懈，攻其不备；

秦霜炎以少年仆役的伪装身份与兵士交谈，使他们放松警惕，再通过近距离的强势法术并快速处理掉了最棘手的阵师；

在两侧的山头上布置了延迟性的火焰法阵，借此掩盖信号弹升空的尾焰，吸引其他援兵的注意力；

他们从一开始就让对方知晓车内是“富商之女”，并且只有一人，不但使他们不敢冒险走小路理由更加充分，还便于开战时分引强敌，利用其靠近马车抓人质的心理，借法阵和法术爆发出其不意地解决他；

他们的长老故意暴露实力用作伪装，真正的主攻手却是这两位少年……

可是千算万算，他们还是百密一疏。靠近马车的副手身上有保命的手段，使他免于被突然袭击彻底解决。

这计划很奇，很大胆，但是容错性也很低，一旦其中一环出现失误，就可能满盘皆输。

唯一的疑惑是，既然车中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商千金”，秦家有如此实力，完全可以放弃辎重直接走小路，何必多此一举？

齐渊心中生疑，这也让他看到了机遇。

齐渊的猜测是，他们可能有什么不便携带，但非常珍贵的东西，这让他们保证在野径的遭遇战中灵活脱身，但他并没有看到类似的宝物。

齐渊决定出手帮忙，毕竟他如果真的想老者说的一样要成为主帅级别的人物的话，最后肯定要回到都城盘徂。

秦家的势力可称为自己的后路，多一个强大的朋友总归是好的。

退一步说，最基本的，作为紫岚人，他对北离军队的入侵行为义愤填膺。

如果说拯救军中被羁押的女子有一人不敌，暴露身份的危险，那么帮秦家一把，能吸引更多的北离士兵到关东，他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其实还有一个理由——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瞬间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少年情愫。

于是他在信号弹即将爆炸前用法术掐灭了它们的火。

齐渊自信有两项本事，一个是剑术，一个是阵术，他先前已经试过用剑术斩杀强敌，现在他想试试攻击性的阵术。

要来就来个大的，他起手就打算来个复杂强大的暗影系阵术，也是他为数不多掌握的非‘灵法’法阵。

于是，以马车残骸为中心，一个炁阵渐渐勾勒。

凌空对敌而对法力敏感的秦若素，首先捕捉到了这一变化。

“完了。”绝望是秦若素的第一反应，她误认为那该死的阵师也有同样的保命手段，哥哥先前没能解决他。

这同样也是北离人的最初猜测，两个副手信心百倍，攻击更加凌厉，秦若素的法器不堪支撑，身上几处挂彩。

“这也是个大人物，活捉重重有赏。”两个副手看到那防御力出格的法器，不约而同地想。

杨德又一击在秦霜炎的胸前擦过，刺破法袍，留下一道血痕。

他同样认为“老三”没死，就要发威了。

但当他用余光看到仍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三”，他心一悬。

“不是自己人，准备放箭！他妈的支援信号呢！”他慌乱地大喊。

如果说呼叫支援在这些渴望军功的主帅眼中是下策的话，那么在自己人和敌人交缠的战场上放箭无疑是下下策，不但难以抓到俘虏，还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但他别无选择，短短的几分钟里，这个法阵的能量已经连他这种不修行法术的体修都能明显察觉——这绝对不是“老三”阵术。

他不知道的是，支援的信号已经发射了四五波了，却都被齐渊拦了下来。

“要快找到施阵者。”他已经顾不上快要支撑不住的秦霜炎了，他一刀将其击退，全力感知法力流动的方向。但已经来不及了。

诡谲的黑光从阵中流出。

不，那不是光，没有黑色的光，那是吞噬光线的黑暗，他们爬上了所有人的手脚和面颊，封印住了他们的感知，侵蚀着他们的生命。

由于没有事先标记，这个阵法对齐渊外的所有人都是压制效果，但齐渊可以通过自己的法力调节削弱对秦家的影响。

此外，秦家人修习法术，对破阵之法也有所了解。

秦若素用纯净之炁和融炁诀中和了身上的黑炁，也开始寻找施阵者。

但在找寻施阵者的过程中，她首先看到了“另一个人”，那人似乎不受阵法影响，应该是和施阵者一伙的，受过标记。

只见那人与剑锋起舞，在阵中大肆杀戮。

秦霜炎被杨德击飞后，同样从杨德的失常反应中作出了正确判断，他感到自己可能有救了。但他伤势很重，又强撑着用融炁诀消减了黑炁对自己的侵蚀。之后透支过度的他没有什么行动就倒下了。

“这个等级的阵术，他吟唱了多久？是错觉吗？”失去意识前，秦霜炎想。

另一面，杨德以炁护体，强行冲出阵门。

“放箭，放箭！”他大声催促。

惊呆了的弓弩手们这才反应过来，一时间箭如雨下。

齐渊考虑到拦截这么多的利箭太过困难，他在护身法器已破的秦家兄妹身边祭起法盾，帮他们格挡了大部分的箭矢。其他的家仆他就顾不到了。

中箭的人们发出绝望的哀嚎，却也被影吞大阵给吸收，传不到大阵以外。在杨德他们看来，战场上是一片绝望的宁静，一种宁静的绝望。

“到阵法中心来！”齐渊朝秦若素大喊，同时抱起重伤的秦霜炎跳入阵心。“影吞大阵”的中心经过他的改装，已经形成了一个暗影系的“法力溶洞”，具有类似于传送阵的效果，但与传送阵不同，法力溶洞只有通晓本系法术的人才能使用，不知暗影系法术的，则需要专人带入，而且一个术士通常只能携带一个人。

“齐老帮个忙！”齐渊唤道，此前他已经从齐老口中知晓，齐老恢复了一部分能力，能够短时间内以灵体的形式运炁。

“你这小子，你知道我稍微恢复这一点点炁力有多难吗！我现在帮你，未来几天你都见不到我了！”齐老似乎很生气，但还是释放了法术，把秦若素带入了暗影溶洞。

齐渊首次使用“暗蚀阵”就加以改装，不免有些难以控制，更要命的是，秦家兄妹法师身上携带了大量的法器，法力增幅的药粉和法术强化的道具，它们在暗影溶洞的空间里波动，倾泻不稳定的法术能量。

齐老也如同他所说的一样没了声息，这下他要负担姐弟二人在暗影溶洞中的法力负载，他一下没了对炁量的把握，慌乱中用炁失控，催动了全部的炁。

因此这一传送，并没有按照他料想的，传送至他预设的关南树林，而是直接传到了很远的南部。

对于传送阵的施阵者来说，难的地方从来不是传送的距离，而是传送的精度，为了确保传送准确，他们要事先在目的地布置和自己的传送始阵特异性嵌合的传送尾阵，要准确的控制炁量，而且传送距离越长，控制难度越高。

这次失败的传送可以说除了向南以外没有任何其他控制，但似乎上天在眷顾他们，他们运气很好，直接到了坎特城的近郊，坎特城是盘徂北部的卫城，离盘徂已经不远了。

最先醒来的是秦若素，秦霜炎因为伤势过重仍昏迷不醒，齐渊则因为早到暗影法术反噬而失去意识。

当秦若素看到天际的坎特塔，摸清了自己身在坎特城时，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的父亲，她的师傅，她的族长，甚至是这天下任何一个法师，都不可能做到这个超长距离的传送，没有石门阵，没有几天的吟唱，没有几个同样强大的阵师，符师，炼器师的配合！

她惊讶地看向那个黑袍人，发现他气息散乱，内源干枯——已然是过载反噬的症状。

她慌忙掏出了腰间的一块召玉，召玉上金光闪烁，说明她已经回到了传令的范围内，于是她捏碎召玉，向附近的秦家附属势力发出信号。

很快他们三人被护送到了坎特城的医院，接着转移到盘徂近郊的一个庄园里。

齐渊的计划完全乱了，他和齐老本来打算在北方的战时中混的声名鹊起，再经由烛璇的关系升迁。但此刻，他们如同按下了快进键，直接来到了原计划半年后才出现的盘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