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熄星行动

“到焱心还要多久？”焚洛祥问车夫，此时他们是在抄小路，因此焚洛祥并不知道具体还要多久。

他希望听到回答是一个下午就能到，那样他还能赶得及在军事会议上多了解一些情况。

他也希望听到回答是还要三天，那样就说明人族的军队距离他们的首都还没有那样近。

车夫的回答介于这之间——“明天下午，先生。”

尽管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但看着天际的烽火和路边垂头丧气的士兵们，焚洛祥还是重重叹了一口气。

这时是新燚四十年6月1日，距离炎族和卡尔多瓦兵锋相接仅仅21天，距离炎族宣布投降还有17天。

焚洛祥刚刚被族长雷斯用加急文书从即将彻底崩溃的前线叫回首都焱心。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炎族军队失败的原因和对策，没有人预料到了战争，更没有人预料到了失败，这场战争是这样突然，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两个月前，炎族的代表团出发到卡尔多瓦，他们要求面见松平，提出松平必须老老实实履行炎族和波塔黑当初的合约。

他们等啊等，每天都是傀儡国王的卡尔王接待他们，始终见不到松平。

长老早就不耐烦了，他们的措辞越来越严厉，卡尔王也终于改变了态度，却是向另一个方向改变的。

原来，松平经过一阵考虑后，在新大陆下令，扣留炎族代表团，提拔施耐、科伦索等一批军官组成“熄星”行动指挥部，原先预备调往新大陆补充的兵团暂停运输，同时把位于卡尔多瓦本土的全部守备兵团，预备兵力均交由“熄星行动”指挥部指挥，兵工厂生产的最新型远射火炮也优先补给“熄星行动”。

松平把战事交给了以施耐为首的一群年轻指挥官，他的御下之术已经炉火纯青，知道怎样收获一颗忠诚无比的，感恩戴德的心。

更何况，对付垂垂老矣的炎族，更需要年轻的打法，年轻的无畏，年轻的仇恨。

松平要求施耐等人在两个星期完成对炎族的战争部署，并在两个月内结束这场战争，然后迅速支援新大陆。

而在炎族这边看来，他们的代表团虽然迟迟没有归国，但一直和国内保持着联系。从他们传回来的信息看，松平似乎先是以各种原因拖延谈判。

但从某一天起，松平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表示肯定会遵守原先的协定，只是本人要在前线指挥战斗无暇归国，只能派出全权代表推动条约实施。在谈判中，卡尔多瓦似乎还作出了更多的让步，准备给炎族更多的利益来换取和平。

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的代表团会被扣押软禁，也万万想不到松平在收到炎族的‘傲慢’的文书后会决定率先发起进攻。

一些松平军队在集结的消息被他们当做好战分子的捕风捉影。

“他不可能打一场两线战争，他经不起这样的消耗。”炎族每一个高层都是这样想的，他们为自己的“趁火打劫”而沾沾自喜。

五月十日凌晨三时，在焱心的议事堂，上早班的文员刚刚到岗，准备就炎族代表团归期问题起草文书；在赛罕的火塔防线，守备士兵正沉浸在美妙的梦乡里，他们昨天晚上刚刚结束假期，玩得精疲力尽；在六丰谷，一切都还万籁俱寂，只有一两艘渔火照映着清江残月；这时，施耐的炮火打到了炎族的阵地。

这些最新改进的火炮在高耸的火塔的极限射程之外，火塔很快就‘哑火’了，接着便在炮火下坍塌。

一同迅速哑火坍塌的还有炎族的士气和战线。

焚洛祥简直不敢回忆自己在战事发生的第一个星期是如何度过的……

前线的情况真是糟透了，他希望焱心的情况会好些，在会议室能听到一些好消息。但一天后他就深刻体会到了“事与愿违”的含义。

用焚洛祥自己的话来说，参加会议的官员就是泡在失败主义里的腌椰菜，而整个炎族的首都焱心，就是失败主义的大染缸。

“他们什么时候这样强的？”在休会的时候，炎族的族长雷斯梦呓般喃喃道。

一个多月前他们在宴会上夜郎自大的“豪言壮语”还历历在目，现在他们就要成为阶下囚了。

“我们根本无法对付他们的火炮，他们的火炮对我们那该死的笨塔就像拳手在打沙包一样！”休会时分，一个从前线回来的军官叫嚷着。

就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寂静的死水潭，一下子抱怨和哀嚎声如涟漪一样在会议室久久回荡。

战术问题，补给问题，装备问题，士气问题，盟友问题……似乎没有一个环节是顺从人意的，似乎败局已成定局，一切反抗都是徒劳。

有人把矛头直接指向了保守的领导层，随后他被护卫叉了出去。

炎族的一切作战手段都围绕火塔，他们的仓库直接修建在火塔下面，他们在火塔周围盖起层层叠叠的堡垒，又在堡垒延伸的方向修筑高高的城墙或挖掘深深的堑壕，但是现在，火塔被改进的火炮以更远的射程点掉，随后缺乏火塔输出的其他配套设施威力大减，根本挡不住卡尔多瓦摧枯拉朽的进攻。

比军事上的克制更可怕的是失败主义的蔓延。

大量守军在被封锁退路后直接投降，他们准备的物资顺理成章地被防线守军作为投降的筹码交了出去。

这种情况不仅发生在东部与卡尔多瓦的正面战场，还发生在西部与倒戈相向，落井下石的前盟友雷族的战斗中。

雷斯有着雷族血统，他上位之处就有人对此颇有微词。

现在雷族背刺，更使雷斯的声望降到了冰点。

休会时愈加强烈的失败主义言论最终引出了主和派，在这时，终于忍不住的雷斯站起身喝住了在场所有人。

“现在休会结束，我们会提供几个方案供将军们选择。”

雷斯希望把众人的心思重新聚集到抵抗上面。

但雷斯随后提出的几个方案都遭到了各路将领不同程度的反对，大会一筹莫展，雷斯决定以族长的身份强制推行迁都后撤，先西后东的计划。这个计划虽然得到了焚洛祥等少数主战派的肯定，但又引发了许多主和派的不满，会议厅再次吵作一团，许多人甚至站起身来准备离场。

这时，一个杯子落在了地上，它是被狠狠砸在地上的，众人纷纷把目光聚焦到杯子的主人炎九，他从休会开始就一言不发。

他是资历很老的将领，他手下还有一支尚未加入战斗的焱心禁卫军，同时他还统领着人数较完整，仍保持有客观战斗力的焚字军。

更重要的是，他的曾祖父在一百多年前的那场战斗中击败了波塔黑的部队，他的家族声名显赫，如果说有什么人能给炎族濒临倒闭的战斗意志注入一点资金，应该就是他了。

“各位，”见时机成熟，炎九发话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此刻都落到他的身上。只见他从桌子的抽屉里抽出一张纸和一本书。

“在我看来，我们如今唯一明智的出路就是停战，这是卡尔多瓦的使者亲自交到我军队里的和谈条件，我已经看过了，他们仍然忌惮我们首都周围的防御能力，愿意作出很大的让步。”

焚洛祥简单地扫了一眼，纸上应当是简单的条款概括，而那本书是具体的实施细则。焚洛祥只是看了一眼就受不了了——如果这也算让步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投降条款了。

“你这个软脚虾，叛徒！”他大骂，抬手就要给炎九一巴掌。

“大胆！”没等他这一掌打出去，他的手就被另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给拿住了，随后是火炁的比拼，焚洛祥输了。

阻止他的人是烬威，他是年轻一辈的将领，也是刚刚从前线下来，比焚洛祥到的还要晚些，他统帅着和焚字军实力相当的赤甲军。

看到烬威也站在自己这边，炎九似乎很满意，他不再管焚洛祥的出言不逊，而是督促起众人通过这个和约。

“松平给的和谈日期是三天后，到时候雷斯，我，还有临时委员会都要作为和谈代表。”炎九给出了和谈的期限和要求。

烬威则“满脸怒气”地则拉扯着焚洛祥到了另一边。

“我没想到你也！”焚洛祥咬牙切齿，还没能骂出声，就被烬威打断了。

“外面都是炎九的人，就在会议室外面，全副武装，我来的时候他们刚刚到位。接下来我和一些被雷斯通过气的军官会观察还有哪些人是主战派，我们将拉他们入伙，把各自的军队撤走，另谋出路。”烬威的一番话说的焚洛祥哑口无言。

“我们撤到哪里去？”

“雷族的‘占领区’，一个星期前雷斯就知道炎九要投降，炎九想做族长！但焱心城牢牢在炎九的控制下，我们的部队都在东边，懂吗？西边的溃退是雷斯秘密到雷族去劝来的‘双簧’，那里我们的军队将重新集结。”

焚洛祥一下就想明白了，“先西后东”的战略原来也是为转移资源打掩护。

“我们什么时候走？”焚洛祥问。

“最迟明晚。”

“可签约是在三天后……”焚洛祥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雷斯，雷斯正一脸阴沉的看着炎九，注意到焚洛祥的目光，他转过头笑了一下，眼里似乎有光。

“雷族长会留下来降低炎九的戒备，也给我们争取时间。他把炎族的存亡交给我们。”烬威说道，他随后叫来左右，和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家伙拉出去。”烬威大喊。

焚洛祥被自己人架出了会议室。

……

“施耐将军，我看了你的部署，我想我不得不重复一边：松平大人的要求是，炎九接受了条款，就快速把兵力撤回卡尔多瓦，然后装船支援在天海另一头的战斗。”松平的机密传令官在和施耐争论从炎族撤军的问题。

“我要求再宽限一个星期。我不能停止追击，炎族有有相当一部分的部队西移了，这是在违反条约，他们应该解除武装停下来整编投降的！”施耐据理力争。

“宽限的要求是难以考虑的，您也看到了，在新大陆的局势很紧张，迫切需要支援。炎族侥幸逃走的那些部队成不了气候的，炎九为了巩固自己的族长之位，会比我们还卖力的消灭他们。”松平已经对传令官下了死命令，必须撤回大部分军队支援新大陆。

“将军，您的指令会让我们陷入两线战争，威胁我们的后方。”传令官补充道，他已经把话说的很重了，但显然施耐有自己的见解。

“可雷族吸纳了那些叛兵！如果雷族也加入战斗，仅有大半个炎族的炎九根本守不住政权！他还得把国库抽干来作为战争赔款。如果炎九的炎族倒了，那才是真正的两线战争。我们认为协约需要修改。”

“那将军的意思是？”

“炎九有大半个炎族是守不住的，炎族人就是毫无斗志的一滩烂泥，根本不会利用他们的土地和资源，但是如果他只暂时管辖小半个炎族，在北部和西部开辟一条受卡尔多瓦统治的协防区，我想雷族是不敢再进一步的。”施耐这才提出了自己真正的方案，他深知兵力转移是必须进行，刻不容缓的。他原先希望宽限的要求只是为了降低他人的心理预期，毕竟和一个完全不能接受的计划比，“协防区行动”会好接受的多。

传令官同意了，他认为施耐说的有理，松平也大概率会接受。

“道安啊（传令官的名），替我转告松平大人，我同意停止进攻，但要求保留三成的兵力和一半的火炮，剩下的我会尽快装船转运。”

“可如果雷族的战争依然打响，这仍然是一场两线战争。”传令官出身于波塔黑的军官世家，他深知波塔黑的解体就是因为两线战争，对此心有余悸。

“对，这样胜利后，我们就能名垂千古——还是你认为我们会失败呢，道安？”施耐话中带刺。

“卡尔多瓦将会统治世界！”见到传令官不再说话，施耐敬了一个军礼。

“卡尔多瓦万岁！”传令官回应，随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