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阴阳摆渡人
出于好奇，更出于对本职的执着，老陈觉得是该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他掏出佩剑，然后用剑尖轻轻地把舱门勾开，不知不觉地摸到了门口。
接下来，他就看到了诡异的一幕，完全和上一回不同。
此时此刻的甲板上，视线非常开阔，却是空无一物。
不过，这乒乒乓乓的剑戈敲击之声，却分明是从这个夹板上传过来的。
老陈怀疑自己耳背，他使劲地扯了扯自己的耳朵，发现这声音越来越猛烈，而且方向感是绝对不会有错误的。
难道，是有隐形的不速之客在这里厮杀？
老陈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完全不可能，因为别说是在这大唐盛世，即使是他穿越之前的时代，隐形技术还是不算很成熟的。
顶多也只是玩个捉迷藏的游戏，能够骗得过观众的眼睛。
但是，如果说要用于实战的话，那就纯粹属于扯淡的游戏了。
老陈的佩剑，很快就沾满了这铺天盖地的血腥气，而且整个剑身也被砍杀声中溅出来的新鲜的血色覆盖。
老陈更加躁狂了，只见他不停地挥舞着，仿佛是在和空气展开殊死的搏杀。
这一招一式其实来自他早年前曾经参加过的剑术，然而非常遗憾的是，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实战。
由于没有肉眼可见的目标，老陈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一样，心情随着跳动的剑尖而不停地变化着。
这声音一直持续着，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低吼喊杀之声，让人听起来感到莫名的毛骨悚然。
很快，老陈就发现了一丝异常，因为在这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的见了很多新鲜的血液。
而且，这血一滩一滩的越来越多，最后几乎把老陈包围在其中，老陈担心自己会滑倒在甲板之上，再也爬不起来。
通过自己几十年的侦探经历，老陈清楚地嗅到这股血液的气味，应该是刚刚脱离人体喷现出来的，这一点他很有信心。
出于保护自身的需要，老陈轻轻地抬起脚尖，然后猛地来了一个上空翻，就跳出了这圈外。
还没等他松一口气，甲板上就噼噼啪啪地散落下一些黑不溜秋的东西。
看样子，就像是新鲜出炉的烤红薯一样。
老陈定睛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在哪里是什么新鲜出炉的烤红薯，分明是被烧焦的人体的残肢。
一眨眼间的功夫，又回到了上一个回合的场景。
喊杀之声很快就消失殆尽，只扔下这散落到整个甲板之上的人体残肢。
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种滋味，老陈此时此刻正在苦苦的品味着，他不知道死会在什么时候轮到他的头上。
不管怎么说，他希望来个痛快，不希望像这些被烧焦的人体牺牲者一样倒这么大的霉。
“这位客官，你在干什么？”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老陈的身后传来，老陈回头一看，是一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只见她头发花白，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盛唐时期常见的装束，正颤颤巍巍地拄着个拐杖向他一步一步地踱过来。
“老人家……你是？”
老陈尴尬地握着那把佩剑，身形僵直地站在那里，像是一块剑术搏击中的模型。
“小客官，难道这些人是你杀的？”老妇人的嘴中又飘过来这么一句疑问，老陈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满地的碎尸，手里沾满了鲜血的佩剑。
而且，除了这位老妇人，再没有别的目击者。
这按照当时的法律来说，是绝对的杀人死罪。
老陈即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更何况现在很快就要到黄河。
作为黄河的支流，渭水其实水不算很浑浊。
人们通常从水里发现很多被截杀的被害客商，就知道这一路之上该会有多凶险。
“老人家这些人的确不是我杀的，我只是听到一阵喊杀之声就出来看看！”
尽管老陈想为自己辩驳，可是老妇人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只听她尖叫几声，手里的拐杖差点握不稳，就连爬带颠地缩了回去。
接着，在船尾又响起了一阵稀里哗啦的物品翻动之声。
老陈心乱如麻，他好不容易把剑上的鲜血揩拭干净，然后落入了剑鞘，就寻着老夫人逃跑的方向追过去了。
不过，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心想这也许是上一次老船夫所讲的，专门给船上的人做饭的老婆婆了。
这老婆婆和他一样，也是听到声音才跑出来要看个究竟，没想到刚好看到老陈举着那把佩剑站在甲板上，这才造成了误会。
想必老陈跟他们解释一下，应该不至于继续误会下去。
很快，他就来到了后舱的位置，只见老太太正坐在一块凳子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手里的拐杖早都扔到一边，她正在向老船夫说着什么。
“唉，老人家……你误会了，不要乱说。”
老陈的话音刚落，身后的木舱门啪的一声突然关上了。
他脸色一惊，反身正准备要把门打开，可是这门就像是生根了一般，根本就奈何不得。
“哈哈哈……年轻人，冲动是魔鬼！你怎么这么做呢？”老船夫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对老陈说道。
老陈心里一惊，心想这个老船夫的反应真的是太诡异了。
照常理来说，像他们这么大年纪的老人，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惨祸，绝对不应该有这种置若罔闻的表情的。
“老人家，你可不要想多了，这事和我没关系……这位老太太肯定是看错了！”
刚才的不对劲也只是一闪而过，老陈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要为自己洗白，至少他们不应该再继续怀疑自己。
老陈很是后悔，那两个丫头片子进去睡觉的时候，他就应该拦住他们，不指望他们帮忙，至少他们做个目击证人也好呀。
“这位客官，你这是知法犯法，你可知道你的下场，比你擒拿的那些凶犯，其实也好不了多少！”老船夫目不转睛地瞪着老陈，嘴里说出让老陈感到毛骨悚然的话。
老陈站在那里，眉头又开始紧锁起来，他觉得这个老船夫不仅仅是话里有话，而且说出的这幅画很显然和他的身份不符。
难道这个老陈的真实身份不是船夫？
或者，说他可能另外还有目的不成？
老陈的后脊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再加上这舱门已经被牢牢的锁死，任凭他如何折腾，根本就无法动得分毫。
老陈就更加确信了，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就在这个时候，刚才似乎吓破了胆的老妇人，完全换了一副神态，她猛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掉落在地上的那把拐棍突然飞起，老妇人的如干柴一般的枯手，牢牢地接住了拐杖。
随即，这把拐杖突然被老夫人高高举起，朝老陈的头顶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老陈大惊失色，他情急之中一个快速地闪躲，老妇人的拐杖这才没有砸中他的头顶，但是他的肩上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
一阵钻心的疼痛，让老陈感到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如此之真实，根本和梦幻之中完全是两种情形。
老陈龇牙咧嘴地连忙退后几步，整个后背抵在了舱门之上退无可退。
他知道一场恶战已经开始了！
还没等老妇人举着拐杖冲过来，老陈出于本能自卫反应，又掏出了那把刚刚擦拭掉鲜血的佩剑，做了个标准的剑术中的防卫动作。
小小的船舱之内，顿时被这剑气所笼罩，一场诡异而恐怖的厮杀，马上就要开始了。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嘛，你怎么忍心和一个老太太斗气？”
老船夫脸色变得狰狞恐怖起来，老陈看在眼里，头皮禁不住发麻。
如果说正常的情况之下，即使是再危险，老陈只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他是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和害怕的。
但是这个老头和老太太，居然在他毫无思想准备的时候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这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的，因而也是他觉得最可怕的。
“你们到底是谁？刚才外面是不是你们捣的鬼？老实交代，要不然的话我对你们不客气！”
此时此刻的老陈，突然间豁然开朗，因为凭借自己几十年的侦探经验，只要是一起案件中有人在装神弄鬼，十有**就和这装神弄鬼的人脱不了干系，因为他们通常会有意的，希望能够把人的注意力从其他地方引开，引到他们装神弄鬼的上面来。
“我们是谁……我是老船夫，这老太太是我的老伴，专门给船上的人做饭的。怎么难道你怀疑我们？”老船夫冷冷地说道。
“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刚才所看到的除了我在，没有别人敢跟你做证明！依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认罪伏法吧。”老太太这个时候也完全是一副居高临下的表情，对老陈说道。
“我明白了，你们是什么人……不过我想你们还有你们背后的那个人，应该是打错了算盘。我奉劝你们不要把我给逼急了，把我逼急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老陈当然也是不甘示弱，至少这嘴皮上的功夫他还是有一点的。
“对谁都没有好处？依老朽看来应该是对你没有好处吧！哈哈哈……”老船夫道。
“你们不要得意得太早，是不是认为我孤身一人好对付？”
老陈一想到还有刘满和刘意他们，信心就增强了几分，心想如果在这里一旦发生激烈的打斗，一定会惊动在隔壁睡觉的他们。
刘满和刘意也是仵作，想必遇到紧急情况，他们应该是知道怎么应对的。
“哼，年轻人你想多了，别忘了你已经闯进了我们的结界！在这里就是和外面彻底隔绝了，无论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外面都是不知道的……除非我们大发善心，放你出去！”
老船夫又是冷笑一声，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然后张牙舞爪一般，朝老陈冲过来。
只见老船夫的手掌，在半空之中不断的变换着各种各样的掌型，老陈一看惊骇不已，心想这个老船夫绝对不是个善类。
他怎么具有如此出神入化的轻功，而且更为诡异的是他出掌的样子非常怪异，完全就不是常见的练武之人的架势。
还有，这个老家伙嘴里所想的结界是个什么意思？
一掌！
两掌！
三掌！
……
老船夫接连霸气的掌击，都被老陈给侥幸地闪过了。
不过，在老船夫的掌击落下之处，都是见神杀神，见佛杀佛，一片稀里哗啦！
老陈的身后，很快就出了几个大洞，他想从这洞口逃出去，可是却是无济于事。
因为，这洞口似乎被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给彻底封住了，和人们平常所见到的玻璃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东西很有弹性，他刚刚冲出去一点点，很快就被一股巨大的弹力给弹了回来。
在尝试了几次之后，老陈很快就放弃了努力，全心全意地对付老船夫的攻击。
他一边越来越笨拙的躲闪，心里暗暗称奇，心想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能有如此恐怖的攻击力。
“老人家，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仵作，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不应该如此对我吧！”
老陈口头的这一番话，既不是求饶，也不是强硬，只是希望自己的想法能够让对方正确的知道。
“年轻人，你不该擅闯进来，更不该对我的老婆婆如此这般无礼！”老船夫的嘴里依然不肯轻饶，还是继续向老陈发起连串的掌击。
“老人家，你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这次上传是奉命行事。再说我从来也没有得罪过你啊？”
老陈的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对着老船夫也算得上是不错的，毕竟自己还曾经专门给他塞过一块铜板作为小费。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奉命行事，不过你们可算得上是犯了戒！所以我不能够让你们成行！”老船夫道。
“你这么一说，我就不得不怀疑，这朝贡使团的人应该是你干的吧？”
老陈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很是诡异，想必应该是这对夫妇在背后捣的鬼。
刚才那阵突如其来的怪雾！
只听到喊杀之声，却不见到任何人的诡异的场景！
还有这眼前，似有似无的结界，他根本就没有办法逃出生天。
这就不得不让他产生怀疑，这个老头子和老婆婆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为何？
“聪明，聪明的年轻人……没错，这朝贡使团的人的确是我杀的，不过你知道得太迟了，这是除了我和我老婆婆，在这神州大地上，再也没有人知道了！哈哈哈……”
说完，老船夫仰天狂笑，这让老陈不由得更加毛骨悚然。
他想起了在穿越之前的那些，也是和他那样狂妄不已，不过最终都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慢着慢着，老人家……我这条小命其实命不足惜，死了就死了，这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是你们能不能够放过我的那两个同事？他们年纪轻轻的，还没有尝到这人世的冷暖，就这么死了的话，岂不是可惜？”
在就要被干掉的时候，老陈把刘满和刘意两个抬了出来，其真实的意思就是说，他们还没有结婚生子，资料岂不是大大的浪费？
“没想到，你这个人还是挺仗义的，在自己挂掉之前居然还想到你的同事？那好，我这一点可以答应你，你那两个同事我们非但不杀他们，而且还会给他们一条生路！不过他们仵作肯定是干不成了，他们将会被我们送到一个地方！”老太太冷冷一笑说道。
“老太太，你这话的意思是什么？”
老陈现在已经是冲天怒火，不过他的脸上还是平静如水，因为既然这个老船夫承认事情是他们干的，老陈觉得有必要了解更多的情况才好进一步抉择。
“我的那些儿子们，打了一辈子的光棍，现在他们也该结婚生子，给我们家续个香火了！”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感觉你的话里有话呀？”
老陈的神色不由得一惊，心想这个老太太和老头子完全就是一对神经病，让人半天捉摸不透。
“年轻人，既然你的好奇心这么这么强，那我就跟你说个实话吧……我不是人！”
老船夫这个时候停止了攻击，不过和老太太一起把老陈给围了起来，看样子今天他必须把命留在这里才行。
“你说你不是人？”
老陈脸色大变，他所有可能的情况都考虑到了，但是就是没有考虑到这一点。
既然这个老头子和老太太不是人的话，那么他们一定就是传说中所谓的僵尸了。
而且据老陈所知，这所谓的僵尸其实也只是一个非常荒谬的传说。
来自所谓的湘西赶尸！
后来早都被一些人给科普了，这种僵尸其实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如果我说我们都不是人，而且也不是死人，你相信吗？”老船夫又进一步向老陈逼近，说道。
“你们既不是人，也不是死人！那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陈感觉到自己的心理防线已经渐渐地快要接近崩溃了，不过他还是要做出最后的挣扎。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个阴阳摆渡人，你相信吗？”
老船夫的脸上又露出了得意的笑，刚才那阵狰狞恐怖，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