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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

这座茶铺其实是个私人宅子改建的。

两进的院子中间一道青砖墙隔开,外院改作茶铺店面。内院也由一道墙竖着隔开,西跨院是主家居所,东厢院其实是个杂货院子,平日里放些乱七八糟的货物,包括茶伙计闲时休憩也在这里。

此时那些茶伙计都在茶铺里忙活,所以这东跨院就显得很是幽静.....

阳帆坐在一口水井旁.冬月的日头晒在身上懒懒的不想动弹。

“小哥..人到了”说话间那茶小二便领了个人走进院子。

阳帆眯着眼打量了下那人,却正是那段家狗才段斌.....

且说那段斌自赌档听说家里来了人,心头慌乱一路正苦思对策。此刻听那茶小二喊叫,这才回过神来看向阳帆。

甫一看,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头皮炸裂。

抬起手臂哆哆嗦嗦的指着阳帆“啊你...阿鬼......啊”

“又见面了,表姐夫”

阳帆笑眯眯的打断段斌,说完也不管那筛糠似的段斌。对那茶小二说道:“有劳小二哥,小二哥且去铺子照看客人,我与我这表姐夫说几句话。”

那茶小二本就一头雾水,当下也不多话径直出了院门。

阳帆见茶小二出去了,又回过头来笑看着段斌,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

“你竟然没死?”段斌死死盯着地上阳帆的影子恨恨说道。

“表姐夫,咱们好歹也是个亲戚..怎么一见面就咒我死?”阳帆回到井边在井沿坐下:“老子要是死在你这种狗仗人势的货色手里,那才是真的见鬼了”阳帆一改刚才的和煦厉声说道。

“你这狗才,我姐弟四人往日与你无仇近日跟你没怨,你仗着那段家撑腰,待我姐弟四人如牲畜动辄打骂,老子不过是还手伤了你,你这烂货竟然勾连段家要老子的命....”

“哈哈哈...漫说你没死,你今天就是个真鬼,老子也能再弄死你一回。弄死个人老子还要罚铜挨训,弄死个鬼,老子也能扬个名声”段斌打断阳帆恶狠狠道。

从刚进门时乍见阳帆的惊恐慌乱,到看到阳帆留在太阳底下的影子,段斌心头笃定了。这就是个命大没被自己弄死的小子,想那段家家大业大,便是个门子那也是见过世面的,毕竟迎来送往的多的是士绅官商,一个没了爷娘毫无根基的乡下野小子,他段爷何曾放在眼里?

“老子能弄死你一回,就能弄死你十回,若哪天惹得老子不开心了..说不准也弄死你那几个表姐表哥,好让你们做个伴,免得当个孤魂野鬼..老子早就应了怡红院的如花,待老子攒些家当便赎娶她,偏那个不长眼的货色凑上来碍事,若不是碍了主家的面子,老子怎会娶那个蠢货”段斌红着眼睛吼道。

“若是她平日识趣倒也罢,偏又啰哩啰嗦碍手碍脚的,打骂那都是轻的....”

阳帆面无表情的听段斌说完,心里毫无波澜,为了个妓子小三对正妻心狠手辣的人,即便是在阳帆生前的那个世界里也不罕见,更何况是在这个半蛮荒时代,就这么个破落货因为自己表姐拗不过主家指派,嫁给他,却反而迁怒表姐连带着还要弄死自己,阳帆已然出离了愤怒,总算是彻底明白草菅人命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了.....

“好好好好,我收回刚才说的往日无仇近日无怨那句话,既然事无和谐,老子也不需顾及什么,自今日起,你若对我那几位哥哥姐姐和气些便罢了,若再敢动他们一根汗毛...”阳帆顿了顿,看向段斌,眸子里慑着冰凉的光“她姐弟三人,但有差池,那日你在乱葬岗扔我的地方,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就凭你?就凭你个乳臭未干的野小子?”段斌歪着脑袋戏谑的瞅着这个身高约摸只到自己鼻子的“表舅子”,嘲讽之意意溢于言表,被个十几岁的孩子威胁,把段大爷也气乐了......

“今早进城时听两个流子吹牛说他们得了颗月明珠,不知道跟前几日县太爷家的三姨太太被偷的那颗月明珠是不是同一颗..对了!那两个人我恰好见过,之前跟段爷一起喝过酒呢,不知道这桩生意段爷知晓不知晓?”阳帆说完再不看段斌一眼。

他敢打保票,那颗珠子里绝对有段斌一份。

本朝对偷盗处罚还是比较严苛的,寻常偷窃要罚铜还要打板子,财物多的还要坐监,如果行窃者被当场抓住,打死不论。

但偷到县太爷家了,那罪过可就不是算作寻常偷窃了。一旦被人知晓段家的人勾连流子偷东西偷到县太爷家里去了,即便是段家再偏私,一个驭下不严的罪名肯定是跑不脱了。

县令当然只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段家自己就有在京做官的人。可豪族是最在乎脸面的,这种阴私勾当显然是犯大忌讳的。都说破家的县令,段家再势大财雄,也不会蠢到为了一个门子去得罪一方县令。

说破天他段斌也只是个门子,又不是自家子侄,所以事情如果被揭发开来,段斌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阳帆当然不怕段斌矢口否认,这种事情根本就不需要什么真凭实据,只要一传开,查证什么的根本不用阳帆担心。

首先月明珠是县太爷自家财产,再者找回月明珠县太爷得爱妾欢心,另外顺手抓几个贼偷也是个业绩不是?一石三鸟,由不得县太爷不下大力气。

段斌脸上的笑仿佛凝住了,拢了拢脸上的肌肉,他觉得他的脸有些抽筋,引得头上的创口处一阵疼痛.....

太阳明晃晃的照在身上,可段斌一点温暖都感觉不到,心下也是一片冰凉。

偷县令家月明珠的事是自己一手策划那两个流子动的手,如此绝密却教一个与自己有杀身之仇的人知晓了,尽管阳帆没有死,但段斌心里清楚,这一切的帐阳帆已经全部算在自己头上了。

他不敢去揣测阳帆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更不敢赌自己灭了阳帆的口这件事就会风平浪静。他不是个蠢货,从阳帆冰冷的语境和坚定的神情可以看出来,他真的知道这件事。

至于灭口,他甚至兴不起一丝念头,因为他也不敢赌这件事只有阳帆一人知道,帮着段家处理了那么多阴私事,段斌清楚的知道一旦事情暴露,自己将面对段家怎样酷烈的惩罚,死在乱葬岗都算是段家仁慈.......

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平静的少年..段斌突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几日前这个少年明明还憨厚得叫人忍不住想侮辱他,今天却站在自己面前毫无惧色。还是那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裳,还是那张清秀微黑的脸,就那么伫在自己身前,却让自己肝胆俱丧.......

聚拢心神段斌才发现汗水已经浸透了里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金宝...往日是我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求金宝看在你表姐的关系上饶了我这一回,从今往后,再有欺辱你姐弟之言举,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段斌把头叩在地上,教人看不清面目.....

段斌这一手顿时把阳帆闹了个手足无措,两世为人就没被人家跪过。

“行了..不用跪我,我前面说的话依然作数”

段斌当然知道阳帆说的是叫他善待他哥姐的话。不敢起身,只是连连叩头称是...

阳帆看着这个跪倒在地的人,心里丝毫没有报仇的快感。

什么人是最可怕的?段斌这种人就是。事情对自己不利,马上跪下磕头求饶,他日一朝得势,依然又是那个无恶不作的段家恶奴。

可眼下几个哥哥姐姐还在段家,只能先拿住他的痛脚换几个哥哥姐姐一段平安日子。打倒这种人,最有效的手段就是砍倒他身后的大树,让他再无依仗。

“分而食之.徐徐图之”..阳帆心里默默说道。

沉思片刻,阳帆便挥手说道“起来吧..该干嘛干嘛去,我的要求并不高,你只要遵誓一天,这个秘密我便帮你保守一天”

惹得段斌又是一阵磕头称是这才站起身来,看阳帆一脸不耐,便从怀里掏出一把银钱“表弟知我好赌,身无余财,这是方才在赌档赢得几两碎银,聊表歉意,请表弟务必收下,我自当谨遵誓言,也恳求表弟帮我保守秘密”说完深恐再迁延徒惹阳帆不快,告辞离去..

阳帆见段斌离开,身心也就放松下来。

这一番较量,阳帆看似智珠在握..其实也是颇费心神。毕竟自己无根无源一个半大毛头小子,没权没钱没人脉形同抓瞎。

阳帆看着手里的银疙瘩“权的话.现阶段就不用想了,还是想办法搞钱吧,手里有钱人脉也就有了”

打定主意,阳帆也转身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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