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相亲局
屋内安静了一瞬,很快恢复热闹。
女眷们拉着家常,说些相夫教子的闲散话,时不时瞅瞅场间的年轻小姑娘,找准目标后,随即朝对面的夫人露出会心微笑。
她们来此,可不光光是为了吃席。
谁家都有孩子,若遇到适龄且称心者,自然要想法子与其家长接触接触。
北境不比在京城,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她们这些久居在后宅的妇人,唯有此时,才能找到机会替自家孩子相看一二。
因而在场的姑娘们,皆打扮俏丽,似早有准备,站在自家娘亲身后,害羞地搅起手绢。
沈春行一进来就发觉不对了,在被几位夫人暗中打量后,顿觉屁股下长钉。
她算到了一切,唯独没算到,今儿这场居然是相亲局!
难怪刚才在外面瞄见许多俊俏后生,一个个穿的那个喜庆呀,都让人怀疑究竟有几位新郎!
瞄见桌上有茶,沈春行给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小口吸溜,再不肯抬头。
好在她刚才表明身份时,言自己只是个丫鬟,身旁又无长辈在,便是有夫人看中她那张白嫩脸蛋,也苦于无从下口。
这年头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直接问人家姑娘想不想嫁的?没这个说法。
旁边的那位夫人见此,将一碟桃花酥推到沈春行身前,笑着示意。
“红泸县离杨家屯甚远,沈姑娘一路辛苦了,快些垫垫肚子先,这迎亲的队伍啊,才刚走,估摸还要等上一会儿。”
沈春行连回:“不敢劳烦夫人,我自个儿来。”
她倒是不怕生,言谢后,笑吟吟地捻起块糕点,在一众女眷的注视下,吃完了一整盘桃花酥。
味道其实挺一般。
许是边关没有好厨子,又或是古代人太苦,恨不能把所有的甜味都揉进糕点里。
沈春行是边吃边喝茶,慢慢咀嚼,生怕自己一停下,会听见什么不该听见的问题。
她以为那位夫人是看上了自己,才举止亲昵,结果等听了一会儿闲话,发现是自己想岔了。
“杨夫人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关心府中下人的婚事,当真是宅心仁厚……”
“全子与我夫君情同手足,又曾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如今他要成亲,我这个当嫂嫂的,自然要帮衬帮衬……”
“听闻蒋家女长得如花似玉,跟咱边关的姑娘,那是没法比啊……”
“哎,话不能这么说,娶妻当娶贤,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张皮,哪有咱将门的姑娘爽利?”
杨夫人忽得转过头,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沈姑娘与新娘子,皆来自于临安?”
沈春行心中一动,笑着点头:“不瞒夫人,我家在被流放前,乃是蒋府下人。”
周围的女眷闻声瞅了她好几眼。
杨夫人却似未察觉般,叹口气:“蒋家本也是行伍出身,我家夫君一直很敬佩蒋老爷子,未曾想会落到这般田地,实在令人唏嘘啊。”
此言一出,全场俱静。
好些女眷下意识紧握双手,用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打量杨夫人。
军营虽不比朝堂多纷争,可身在官场,自当知晓何为谨言慎行,眷属亦是。
康平伯爵府犯的乃是谋逆大罪,寻常人躲还来不及,怎听杨氏话里意思,竟还想要往上凑?
沈春行未发一言,拎过茶壶,将杨夫人身前的杯子续满,动作恭敬,当真犹如丫鬟。
杨夫人却有些不自在,微微抬手阻止,一把将沈春行按回身旁,握住她的手,动情地摇了揺:“可惜我家大儿早已定亲,小儿才年满五岁,否则定要厚着脸皮,与红泸县令争上一争!”
这话里的意思就太过明了。
众女眷神色间终于多出诧异,想不明白,为何守备夫人会对一介丫鬟如此重视?
奈何沈春行不接茬,她们心底再痒痒,也只能憋着。
“我听说那位红泸县令,今年才不到二十?”有人岔开话题。
比起眼前的小丫鬟,她们还是更在意年轻儿郎。
“据说刚十八!”
“那年纪够小的啊,我记得上任县令,来时好像就五十多呢?”
“长得也不错,就是家世差了些。”
“咱这些人,哪个不是泥腿子出身?只要爷们肯拼,何愁博不来前程!”
女眷们说到兴起,转头朝沈春行问:“你家老爷当真貌比潘安?”
沈春行:“……”
她违心地摇头:“恕小的没见识,不知潘安是何容貌,我家老爷,反正比我爹长得好看一点。”
有胆大的姑娘好奇道:“你爹也容貌出众?”
沈春行悄悄捂住良心:“方才有位夫人说得极好,容貌不过是一张皮,在咱乡下,越是魁梧强壮的汉子,越能得到夸赞,我爹那是数一数二的种田能手,任谁见了都要竖大拇指。”
她不谈薛永安,说了堆有的没的,把众人都给绕了进去。
还以为传闻中的红泸县令,也不过是一莽汉。
姑娘们眼底露出失望。
她们这些在军屯里长大的,最是对小白脸感兴趣,那再壮的汉子,还能壮过自家父兄?不新鲜啊!
“还是李姐姐家的大儿趁我心,听说,已经考上童生啦?”
“哎!这话怎说得!李姐姐已经与我讲好……”
“非是我想要横插一脚,你刚明明说要去与红泸县令打招呼,怎一转眼,就变卦了?”
沈春行垂着脑袋使劲喝茶,心提到嗓子眼。
好在古代女子都矜持,说笑归说笑,没人真去偷看。
还是那句话,若在场有薛家的长辈,那相看也就相看了,可一女眷二无亲长,哪有跟当事人议亲的?传出去,自家姑娘名声还要不要啦!
这时,有小厮举着托盘来上菜。
沈春行长吁口气。
她以为自己来得迟了,没想到竟是太早。
这一等大半天,差点没给自家招来亲事!
想到此,沈春行挥手招来冬儿,咬着牙低声道:“让老爷把那该死的桃花扔了,脂粉气太重,有辱门楣!”
冬儿欲言又止。
到底没好指出,那明明是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