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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好像大冤种

夏末秋至,热燥燥的夜晚终于添上了几许凉意。

此时临安城外。

人烟稀少之地。

有几道身影在暮色的遮掩下鬼祟行动。

只是不待这些人摸进庄子里,便被人从后一刀抹了脖子。

霎时,鲜红伴随着哀嚎声飞溅。

几具尸体被扔到空地上,很快有官兵来将其迅速拖走。

四周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仿佛从未有人出现过般。

小树林里。

沈春行(xing)趴在半人高的草堆里,见到这一幕,神情中不见惊惶,反倒是有一丝郁闷。

前几日她便发现大管事乌云盖顶,心知其寿命将尽,对于今日之事早有预料,来这儿不过是为了会会同行。

岂料会被人缠上。

哦不,是被“鬼”。

沈春行淡定地瞥了眼身旁。

乱糟糟的杂草里,一双精致干净的绣花鞋格外显眼。

那女人面色苍白,眼角不断沁出血泪,手里捏着个帕子抽抽噎噎,哭声如夜莺鸣啼般尖锐又刺耳。

竟丝毫没有遮掩的打算,像是并不担心谁人会听见。

月光稀疏,小树林里黑沉沉,也就是趴在这儿的是她,不然非得吓死几个。

沈春行如同赶苍蝇般挥了挥手,尽量放低声音:

“赶紧走吧,若是耽误了时辰,只怕你下去后得多受些苦。”

像是感知到某种召唤般,女人福了福身。

“西苑老树,往南三尺。望大人能看在多年情分上,对吴家子嗣照拂一二。”

说罢,女人的身影竟直接消散。

沈春行稍稍抬头,隔着杂草虚看了眼远方灯火暗淡的庄子。

她叹口气,心知有官兵埋伏在四周,今日怕是没法如愿。

只得匍匐着往后先行离开这是非地。

——

“那疯丫头又跑哪儿去了?怎么着,还想让老婆子我亲自去请不成!你们几个赶紧去把她给我喊回来,不然今天都别吃了!”

刁氏黑着脸走到院里,一双因狭长而显出刻薄相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屋内。

堂屋里站着仨孩子,最大的至多不过七八岁,皆是喏喏不敢言。

隔壁李老太太端着碗从灶房走出来,刚好听见这话,忍不住刺了一句。

“呦,这味儿闻着像是炖了肉啊?难怪要让仨小的摸黑去找大丫头,她要不回来,谁敢动筷子吧。”

隔着半人高的土墙,刁氏横了李老太太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李氏看不惯她那样,提高了嗓门。

“要我说你家大丫头也是,过完年都十三了吧?眼瞅着要说婆家的人,还成天不着调,以后出门子了可怎么办吧。”

刁氏一听这话,立马不乐意了,对着李氏冷笑。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家的事儿?”

李氏气得脸都红了,正欲回嘴,又听刁氏继续往下说:

“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好意思管别人家,我家再不着调,四个孩子也都养全乎着,没见谁少胳膊缺腿。”

李氏面色倏地由红转白,嘴唇抖动,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狠狠瞪了眼刁氏后,逃似得回了屋子。

两年前,隔壁庄子遭了大祸,本庄子虽是被牵连,亦是折损了不少人手。

李氏的孙女因此残疾。

她没想到刁氏竟敢拿此事戳她心窝子,要知道刁氏的儿子也是死在了那时!

果真是个刁婆子啊!

恰好此时沈春行走到家门口,见弟弟妹妹们踌躇站在那儿,耳边是刁氏尖酸的话语,不由在心里赞叹句:

再没见过比她奶更像反派的老太太呢!

两年前,她从混沌中睁开眼,见到的便是无边的血色,有位样貌普通的农家汉子,持着一柄斧头,死死护在柴房门口。

那一夜,火光漫天,厮杀声隔着几里地都能听见。

待周围平静下来时,只余满地碎尸。

接收到原身留下的记忆,沈春行当时就麻了。

到底是奈何桥上出了错,竟让她投生成这古代女童。

见刚送走难产儿媳又经丧子之痛的刁氏,在外始终绷着脸,强撑起摇摇欲坠的家,私底下却哭晕过去好几回,沈春行认命了。

干他们这行的最重因果,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要担人家的责任。

虽然,她有时也觉得自己好像那个大冤种……

上辈子热衷于考公务员,死后恰好赶上现代化,沈春行当时便激情报名,为此还拉了位奈何桥边的路鬼组队。

三年又三年,眼瞅着马上要转正,谁知竟然在最后阶段出了差错就此转生。

自杀是不可能自杀的,她可不想去枉死地狱,只得且把这一世过完,再回地府跟上司掰扯掰扯。

——

刁氏瞄见人走进来,本就难看的脸色更黑三分。

小姑娘长得瘦瘦条条,脸颊上虽没多少肉,气色看起来却还算红润。

乌黑的头发被梳成双丫髻,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眉形浓而不杂,底下镶嵌着两颗黑珍珠般的眼眸。

像是画师不小心泼洒在农家的水墨画。

只是白日里刚换过的干净衣裳,眼下却沾满了脏污,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儿。

沈春行见刁氏竖起眉,便知要挨骂,忙把仨小的赶回院里,疾步走过去压低声音道:

“奶,隔壁出事了。”

听到“隔壁”两个字,刁氏警惕扫了眼墙头,一把将沈春行拉进堂屋里后,方才训道:

“让你不要乱跑,你还真会挑地方!咋就改不了这爱凑热闹的臭毛病!”

沈春行讨好般笑笑。

“我要不去,怎么能发现这么大的事儿?万一又像之前那样连累到咱们庄子……”

一听到这话,刁氏心头的火顿时下去半截,她定了定神,走到角落的木架子前,从铜盆里拧了湿帕子递给沈春行。

“咱这儿离京城那么远,隔壁先前遭过一回罪,庄子里只剩下些仆役,谁还能找他们麻烦不成?”

“事关权贵,出了什么意外都不稀奇。”沈春行接过帕子,胡乱擦起脸。

想到主家的身份,两年前的那场大祸仿佛就在昨日,刁氏缓缓挨到凳子上,忍不住重复念叨了句。

“真出事儿啦?”

沈春行把帕子丢进铜盆里,“那庄子外面都是官兵,我瞧得真真的。”

“官兵?”刁氏疑惑皱眉,“怎么会被官兵围起来……恩,围起来也好,既然是官府行事,应该不会连累到咱……”

“问题就出在这儿,”沈春行冲刁氏一摊手,打断其思索,“我瞧见大管事被人喊过去了。”

她不光瞧见大管事走进隔壁的庄子,在草丛里趴了约莫一刻钟后,大管事的妻子便化作鬼魂来寻自己,可想而知两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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