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弹劾会（中）

“由听证长老开始提问。”

场面陷入了安静，众长老脸上神情都出现了变化，或思考，或安静，或疑惑，或头疼。

最先开口的是雷院院长广群，他性子急，直接说出心中的疑惑：“吕老头性格就这样，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祝长老又何必如此呢？”

意外的是，祝公春还没回复，就被尘封打断：“广院长慎言。”

“事实上，这件事我们需要考虑的有很多，弹劾会一旦召开，所带来的影响一定是巨大的，所以现在劝和一点意义也没有。”

说话的是符院院长安如泉，一名沉溺于符文研究的女性，因为对学术的研究，让她才三十出头就升任院长，是主院院长中最年轻的一位。

“安院长怎么看？”草院院长青衡问道。

安如泉面无表情，冷静地询问祝公春：“丹药一道我并不太熟悉，但灵符之制有指标一说，我想问的是，祝长老是如何评判吕院长所制丹药品级之高低，效益之高低，是否有指标一说？”

“吕院长之于药道地位很高，仅凭祝长老刚刚的主观陈述，我认为这一点还需斟酌确定。”

提问很有道理，宗主南之宫和灵院院长孟君听后都轻微点头。

祝公春不慌不忙，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平静回复：“诚如安院长所言，刚刚所说丹药只是从整体效果和诸位都能获知的影响上做了一个简单分析，事实上，从丹药炼制的指标上来讲，吕院长所制丹药品级自然是居高不下，我也从未否认过这一点。”

“但正如我刚刚所说，我所讲的是诸位可以获知到的，事后的影响。这也就说明，从修真界整体评判下来，吕院长高超的丹药水平及地位给南桓宗所带来的正面影响，是无法抵消掉其碌碌无为的负面影响。”

陆景听的津津有味，说实话，在执政院的这套流程下，确实能让人看到有理有据的辩驳环节，这也是陆景觉得很不错的一点。

以前他总觉得大家会不自觉陷入一个盲区，那就是自己坚信的是正确的。这是一个很直接的逻辑，因为你不觉得某个事情是正确的，你也不会坚信它。但问题在于，坚信和思考是两个不冲突的事情，思考应该以公理为基础，而非以坚信为基础。

就好像我们在学一加二等于三时，必然要承认一加一等于二。当大家都同意一加一等于二时，公理也就诞生，数学的大厦才拔地而起。

物理学上有个家喻户晓且被说烂的例子，那就是不同质量的球掉落速度相同。那为什么这个例子能深入人心？主要原因就在于大家都坚信重量大的物体下落越快，这符合大家的一贯认知。但试想一下，如果一直把坚信的东西当做判断逻辑的基础，那我们又如何去获得下一阶段的认知。

如此我们可以看到，很多人看辩论赛，都喜欢去支持自己认为对的观点，沉溺在使别人认同自己的渴望之中。然而事实上，从不同观点中去学习看问题的角度，思考问题的方向，才能进步不是吗？

南之宫摇了摇头，感慨道：“对于舆论，并不是简单的此消彼长，比较的方法应该是哪种带来的负面影响更小，但目前还未看到这一点。”

尘封思考后说道：“南宗主所说的只是一点，另一点我所好奇的是，如果吕院长被罢免，谁来继任他的位置，是否能做的更好？”

南之宫和尘封的提问都十分客观，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祝公春认真想了想问题，没过多久便抬头，自信笑道：“或许我可以同时回答这两个问题。”

他叫来药院的一名管事，抬上一个木檀盒。盒子摆在圆桌上，祝公春直接打开。众长老看过去，盒子中央静静摆着颗褐色药丸。

祝公春这才开始说明：“首先我或许确实没法证明吕院长炼丹技巧与实用性带来的影响孰高孰低，所以换个想法，如果我能弥补吕院长卸职后药院专业性上的缺陷，那么是不是可以说明此次吕院长的卸职是利大于弊呢？”

祝公春拿起盒子中的药丸，向众人介绍：“这枚丹药我命名为铁甲，其效果便是在服用丹药的一个时辰内，能堵塞人体十之**的感知，起到提高忍耐力的功效。”

“这不就是市面上的顽丹？”广群眉头微皱，顽丹是十分流通的丹，因其实战效果好，修真界大多数人都了解此丹。

祝公春缓缓说道：“此药的灵感确实来源于顽丹，但顽丹本质上只是一种自我感觉的麻痹，在我的改良下，铁甲除了能减缓感知，而且能强化体表灵气的聚集程度，能确确实实起到抵抗能力增强的效果，不会出现打一场感觉没有多大痛苦，实则已经半残的情况。”

这时众人才感到吃惊，如果真是这样，那么铁甲肯定能迅速替代顽丹，成为市场的首选。

孟君催动灵力，隔空取来一颗。手指轻捏，细细观察。过了会眉头舒展，拾住药丸吃了下去。

孟君闭上眼，细细感受体力灵力的变化。众人此刻也都心照不宣的注视着孟君的反应，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要问灵力的变化，那自然是灵院院长孟君最为了解。

大约过了三分钟，孟君才徐徐睁眼，说：“确实如祝长老所言，此丹有蔽感御肤之能。从推测上看，大约会在一个时辰前衰退，具体时效还得往日推敲。”

众长老都流露出些许震惊，不少长老甚至有些眼红，此丹流于市场，必定能给药院带来一笔不小的财富。

尘封也尝了一颗，确定无误。

祝公春将众人表情尽收于底，自信之感溢于言表。

“此丹比于吕院长的清灵丹，客观指标上仅有半分之差，而主观功效上，自然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想法，从我个人的角度上看，是完全能弥补手法上的半分差距。除此之外的是从经济上，此丹也能带来更大的收益，因此我认为吕院长卸任的负面影响是完全可以抵消于此，这是对宗主问题的解答。”

“至于尘院长所说的继任一事，我想是更简单的逻辑。药院院长之职自然是按正常流程竞选，我到时也会是参与者其一。我所能做的，尚且都能说服诸位，那若有更加优秀的长老、管事、弟子的出现能替代我等，同样是药院的荣幸。”

此番话说的极为得体，尘封点了点头，他看向一旁面色惨白的吕某，平和的说道：“吕院长，你对祝长老所说有什么不同的看法吗？”

吕某此时知道自己无力回天，且不说祝公春所言事实如此，光是他所拿出的丹药，吕某知道这对宗门来说吸引力有多大。

因此此刻的他选择了放弃，带着一丝哀求的语气说道：“这样祝长老，以后你来管院中大大小小事宜，主事权全归你，我就炼我的药，不给你们添麻烦，你看怎么样，祝长老？”

祝公春没有回应，有的只有一双像是秃鹫看向奄奄一息水牛的阴冷眼神，它似在嘲讽吕某的天真。

从流程上讲并无二人对话的过程，从内容上讲，此话也是问题多多。吕某的这番话算是让所有听证长老在心里给他扣了一分。

尘封也直接进入了下一个流程：“那么现在就由听证席发表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