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苏醒
昏暗的客厅内。
捏着酒瓶的露西，用瓶身一擀把桌上的白色药片碾成均匀的粉状。
将装有少量矿泉水的杯子挪到桌边，拿起药板将粉末扫入杯子。
她粗粗打量了一番，确定杯中没有大颗粒沉淀，便转向躺在沙发上的安伦。
忽然脑海里一阵轻快的提示音响起，她的视觉正中出现了一条红色的通话提示。
喂药的动作一滞，她接受了通讯请求。
尼克：“露西？我是尼克，我们已经到地方了。”
看着屏幕上闪动的文字，她面无表情的回到。
露西：“等我一小时。”
尼克：“噢好吧，但这可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一上来就迟到，传出去不太好吧。”
嘴角向下轻撇，她反问了一句。
露西：“你想怎么样？”
尼克：“我觉得你拿两成太多了，这样我们各退一步，你拿一成六，我们可以再等你两小时。”
身为没有名气的独行黑客，露西已经习惯了这些新手赛博朋克团队，想方设法的克扣。
他们自认为，她不过是躲在后方黑黑装置和义体，没有任何危险，付出也可有可无，完全配不上这样的报酬。
思维一动，将他归类到不值得合作的名单，她冷淡的应了一声。
露西：“知道了。”
目光一扫将通讯挂断，她捏开了安伦的腮帮，将药水粗暴的灌了进去，嘴里还念叨着。
“医疗费218，分成40，为了这小鬼，我足足损失了258欧…”
将杯子随手放到桌上。
露西收起了双腿，抱膝蹲坐在沙发上，看着义眼上投影的账户余额，喃喃自语到。
“就算不升级义体，也需要再过三十年，才能攒够去月球旅游一趟的25万欧。”
“三十年…”
“夜之城的平均寿命是多少？57？”
“这还是拿那些公司狗和老不死们平均过的。”
虽然她一直知道，去月球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而且她也不介意用尽半生，去追求那短暂的自由。
可等待到底是无比摧人的事情。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焦躁，她反手掏出烟盒，试图用尼古丁缓和一下情绪。
可弹开的烟盒内，孤零零的一根香烟看起来是如此刺目。
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看似寻常的一幕却沉重到难以喘息。
“还要买烟啊。”
疲惫的叹息了一声，露西手一松，任由烟盒掉落到沙发上。
双臂交错垫在了膝盖上，她脑袋一垂，把透露着疲色的稚嫩面容埋下，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皎洁的月光通过身后的窗户，照在她单薄的身躯上。
良久。
她缓缓抬起头来，向后一仰靠在沙发上，冲天花板吐出一口浊气。
目光依旧盯着天花板，按照记忆伸手从烟盒里摸索到最后一根烟。
她将烟叼在嘴中慢悠悠的点上，目光空洞的看着烟雾升腾。
“咳咳咳…”
梦境中，汗流浃背的安伦，看着烧的通红的房间四处冒烟，他拼命挣扎了两下忽然惊醒。
惊魂未定的他瞪大双眼，大口喘息起来，顺势将大量的二手烟吸入了咽喉中。
那呛人的烟雾，让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听到身侧传来动静，露西失神的目光重新聚焦，淡紫色的眼眸寻声转动，漠然的瞥上一眼又重新转回。
抬手将嘴里才抽到半截的香烟捏起，对着身前的桌面上一戳，她将烟头的火光戳灭。
没兴趣对他解释处境，她默默起身向着浴室走去。
随着铁门合闭声，哗啦啦的水声在屋内响起。
还在担心生死危机的安伦，强行压下继续咳嗽的本能。
他快速的环视四周一圈。
目光从远处躺椅上随意丢放的女士外套，到桌上摆着的酒瓶和易拉罐上扫过。
虽然邋遢但充斥着生活气息的环境，舒缓了他紧张的情绪。
昏迷前的他本以为自己会在手术台上，被没有麻醉的切割疼醒。
最大胆的想象也不过是，醒来后发现她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现在，却被带到了她的家中…
不管是不是戏耍，至少他又多了些挣扎的时间。
冷静下来的安伦，很快就发觉了口中异样的感觉。
“我这是被喂了什么东西。”
对露西还保有警惕心的他，悚然的惊呼一声。
目光在周身扫荡，很快就在桌上找到了两个拆封的药盒。
看着药盒上的名称，他楞了片刻惊讶道。
“布洛芬和抗生素，居然是退烧药？”
牢牢记下药板的位置，他抬手拿起了一板，瞥了一眼后又还原了布局。
“只吃了一颗，所以还是专门为我买的？”
指尖粘起桌角的些许粉末，在舌尖上一点，完全相同的苦涩感，证实了他的猜想。
眼中的困惑越发浓郁，他锁着眉心低声分析。
“…只是戏耍猎物的话，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努力回忆着两人不多的交集，他试图找出露西如此善待他的原因。
在他冥思苦想中，时间悄然过去。
刷的一声，浴室的感应门自动弹开。
赤身露体的露西仅在身上披了件浴巾，便走出了浴室，丝毫没有半点还有外人在家的自觉。
正打算上前道谢的安伦，见到此景立刻背过身去连连道歉。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见他闭眼转身道歉一气呵成，没有半点犹豫，露西银白色的细眉轻挑，扭头走向了衣柜。
将浴巾往后一褪，赤裸着身躯的她，从衣柜里拿出作战服，边说边往身上套。
“我还以为你会盯着我看个不停。”
“抱歉，我当时是在回忆。”
听着她提起自己的失礼，安伦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那样我就可以让你滚出去了。”
没有回应他的解释，露西似乎有些遗憾的补上了一句。
察觉到她嫌弃自己的存在碍事，本就心生辞意的安伦，顺势解释起来道。
“我受了你那么多帮助，就不该再给你添麻烦。所以我会在好好道谢后离开的。”
他的回应超乎了露西的意料。
套衣服的动作一顿，她诧异的问。
“你是烧昏头了，忘记外面有多危险吗？”
回想了一下目前的经历，他眼底闪过一抹畏色，可辞意依旧不改。
“我知道很危险，可那是我需要自己面对的问题，而不是给你添麻烦的借口。”
听出安伦的话绝非在客套，露西轻轻皱眉有些困惑。
觉得愧疚，不想再麻烦。
为了这种理由，冒着生命危险去流浪街头？
这是流浪在夜之城的人能说出的话？
这天真的小鬼，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思考了片刻，露西忽然想起了一种可能，便开口解释道。
“我和清道夫没关系，说那些话是为了增加你的警惕心，你安心养病就行。”
她的意图，安伦在思考时已经猜测到了，因此并不惊讶。
猜测得到验证的他并没有放松，反而锁紧了眉头，有些忧心忡忡的劝到。
“虽然很感谢你帮了我，而且由我说出来感觉有些奇怪。但是，或许你也应该加强些警惕心……”
露西也知道自己帮助他的行为，确实过于天真。
可由他本人说出来，却莫名让她感到了些许尴尬。
由年幼的教育对象，反过来教育了一顿，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利落的套上外套，她快步走向背对着她紧闭双眼的安伦。
并指成刀用力一砸，中断了他如同老妈子般的喋喋不休。
露西冷厉的斥责到。
“你死不死无所谓，但是你还欠我将近三百欧呢，就你这小身板要是死外面了，我找谁要债去？”
“等你还清了，再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事吧。”
“所以，你就给我安心养病吧。”
安伦本就迷糊的脑袋，被她这么一敲，彻底丧失思维能力了。
不过他还是察觉了她话语里的错误，立刻出声纠正到。
“我不是欠你三百欧。我是欠你一个承诺，送你上月球的承诺。”
听着他自信满满的话语，露西察觉到他这次的承诺是认真的。
区区一个流浪儿，居然敢说出这种大话，以为自己是什么大人物吗？
真是天真。
不过，她不也一样吗？
区区一个通缉犯，居然想上月球。
眉尾一挑她无声轻笑了一下，不再多说什么，随意嘱咐两句便转身离去。
“好好好…冰箱里有吃的，浴室和洗衣机随便用，我去忙工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