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葛洛莉亚
葛洛莉亚放在大腿上的手，用力攥着裤子边缘，指尖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请给我一个机会。”
她抬头望着朵莉欧，神情坚定的说。
朵莉欧站在她对面，双手抱胸，正纠结着宽慰的话语。
可现在听了她的话，脑海里只剩下困惑。
“机会？什么机会？”
朵莉欧皱起眉头，眼中带着疑问。
大卫站在一旁，闻言一个激灵，立刻扭头看去，不解的盯着母亲。
“让我替你们工作一次。我一定会顺利完成的。”
她紧紧盯着朵莉欧，目光坚定而执着。
大卫慌了神，他虽然向往赛博朋克的风光，但也对当佣兵的危险，有一定的了解。
年轻人总是相信自己是特别的那个。
他自认为不同于现实庸碌的大人，一定可以做出壮举，所以不太惧怕那些危险，只觉得刺激。
但母亲，在大卫眼中是个非常普通现实的人。
因为工作忙得脚不沾地，没空在意他在学校里经历了什么，只是一味的让他学习学习学习。
她的人生好像只有赚钱，然后催他学习，像这样的她，怎么可能当得了赛博朋克。
那可是要命的勾当！
她疯了吗！
大卫在心中慌乱的驱使下，盯着母亲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难以置信的大声喊起来，似乎想将她唤醒。
“妈！？”
葛洛莉亚因为他的呼唤声，眉尾控制不住的颤了颤。
但她不打算改变注意，毕竟这是她能想到的出路里，能供大卫去私立读书的最好办法。
他那么优秀，只要给他机会，他就能够出人头地，摆脱这朝夕不保的生活！
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胆怯埋没他，让他在暗无天日的底层厮混下去。
她这样想着，心中的恐惧被另一种情绪彻底覆盖，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扭头看向大卫，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要么安静！要么给我出去！”
大卫还是第一次被母亲用这样的态度呵斥，虽然心底的理智再催促他出声劝阻母亲。
可她长期以来的威严，还是压住了他。
他像脱水的鱼儿徒劳的张合着嘴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我们团队时常也会有些孩子加入，他们对枪械的使用有点心得，而且一般也都装了些战斗义体，但就算这样……他们也没跟上我们的步伐。”
朵莉欧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心中有些犯难，便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劝她。
她一不熟悉枪械，二没装战斗义体，连最普通的新人都比不过。
只会跟他们一样，跟不上步伐死在任务中。
但葛洛莉亚作为市政运尸车的收尸员，自然知道当佣兵有多危险。
毕竟，平时除了帮派分子，也就佣兵的尸体最多了。
可她现在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如果怕这怕那的话，她也不可能供大卫上这么多年学！
毕竟，贩卖市政运尸车的义体，也有被警官或者检察官逮到的危险。
“我会一些急救知识，枪械的话我可以学，义体我可以去找以前的渠道买。”
她冷静的回答着朵莉欧的问题，不卑不亢。
不过她也没把希望全寄托在朵莉欧的身上。
除了跟曼恩他们当佣兵外，她还有别的出路，只是那要出卖她的道德底线！
她咬紧了后牙槽，眼中闪过一抹决然，随着逐渐粗重的呼吸，柔软的心渐渐变得坚硬起来。
为了大卫，她愿意让死后的灵魂，堕入地狱，承受无尽苦楚折磨。
如果被拒绝，就去当清道夫！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一定要托起大卫，让他离开这个火坑。
无论如何！
“我可以不去上私立，就算是公立……”
大卫看着母亲，眼神还在闪烁，态度有些迟疑，但还是鼓足了勇气对她说。
“大卫……你不懂，在公立是没有出路的。”
葛洛莉亚听出了他的关心，她勉强扯出了笑容以作安抚，用柔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私立与企业的联系密切，一般而言只要能够平稳毕业，就能到投资了学校的公司工作。
而公立不同，想走公立入公司，只能去大学深造。
但大学的学费远超初高中，就算把她拆了卖钱，也供不起一个学年的学费。
“我可以的，以后我一定会……”
大卫忍不住抬手按在胸膛上，身子向前倾去，想要将自己内心的触动和觉悟都释放出来。
他坚信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毕竟，就算他没有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他也能在班上名列前茅。
现在见到母亲，为他展现出的豁出一切的觉悟。
他不禁为以往的散漫，感到了深深的羞愧。
他原以为母亲，只是将他视作梦想的延续，根本就没考虑过他的感受。
葛洛莉亚的眼眶有些湿润，但因为外人在场，还是憋住了没让泪水流出，让那酸涩感蔓延全身。
这一刻，她已经明白，就算自己死在当佣兵的路上，也不会有半点后悔。
因为大卫终于有了觉悟。
她露出浅浅的欣慰笑意，依旧轻轻摇头，拒绝接受大卫的提议。
“不用再说了。”
拒绝的话说完，她又盯着他，认真的对他吐露内心的期待。
“大卫，我相信你一定能爬上夜之城的顶端。”
她的语气柔和，却含着深深的信任和无悔。
“妈妈……”
大卫愣愣的低语，心中满是被认可的喜悦和对母亲安全的担忧。
他的脑袋因为这复杂强烈的情绪，随着太阳穴跳动的血管，产生一阵阵的胀痛。
“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坚持的话…”
朵莉欧看着母子二人的互动，嘴里终于还是无奈的妥协了。
她心中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不知自己这样做，对，还是错？
不过她的话还没说完，葛洛莉亚勉强的笑意才刚在脸上舒开。
房门被拉开的声音打破了这沉闷的氛围。
安伦看着屋内的众人，脸上带着调整好心情后的自然笑意。
“葛洛莉亚小姐，我需要你帮个忙。”
对着她边说边走近，直至来到身前站定。
葛洛莉亚看见来者一愣，脸上流露出感激和愧疚混杂的神色。
“是安伦啊，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刚被市政开除了，可能没法…”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安伦热情的打断。
“就是听了这个消息，我才敢来找你请你帮忙的。”
说完，他也不卖关子，直接解释起来。
“我打算开个餐厅，但我和露西的身份都不好摆到明面上来。我希望你能代我们出面，作为店长张罗相关的事宜，并且负责管理。”
葛洛莉亚被这消息砸得有些晕眩，不过她还是稳定住了情绪。
她没被喜悦冲昏头脑，而是忧心忡忡的劝到。
“投资赚钱可不是容易的事情，特别是餐厅这种……”
她知道安伦上次的行动中分到了一大笔钱。
因为大卫时不时就拿这件事念叨，然后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但她没想过要去麻烦他，从他手上借钱。
毕竟，她对安伦感到深深的愧疚。
配合露西骗了他，把他卷进这种麻烦里，他却还没有怨言的为帮助她出生入死。
虽然，她当初善意的举动，勉强算得上救命之恩。
但她亏欠的已经够多，不能再为他添麻烦了。
“你放心，我有十足的把握，只不过需要等上一段时间。大概一周后，就需要麻烦你帮忙了。”
安伦没等她说完，便开口安抚道。
大卫见到母亲工作的事情有转机，立刻喜上眉梢，看向母亲开口劝到。
“妈妈，你就答应他吧！”
葛洛莉亚吐了口气，扭头看向他再次强调。
“安静。”
说完，她才重新看向安伦，蹙着红眉歉意的说。
“让你费心了。不过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我已经麻烦你太多。”
安伦一愣，很快猜到她可能以为这是为了帮助她而编造的借口。
“不要误会，我是真的需要你的帮助。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丽贝卡，我上次来的时候，就在钻研厨艺了。”
他无奈地笑了笑，搬出了人证。
葛洛莉亚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丽贝卡吃饭时嘴里骂骂咧咧的话。
‘有个神经病，把家里的食材全做成了三明治！他是多喜欢三明治啊！三明治浑蛋！’
她意识到是自己想太多了。
虽然有些尴尬，但到底是社会人，她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将事情抛到了脑后。
“你要自己做厨师？”
她想了想口感非常糟糕的三明治，有些迟疑的问。
“不管怎么样，都需要你帮忙开店，不知道你愿意帮这个忙吗？”
“噢对了，请放心，我打算将店开在日本街，是那种高档的餐厅，店长的工资不会低的。”
“主要经营的菜系是……”
安伦早就习惯了质疑，也没解释的意思，只是继续描述着自己的规划。
葛洛莉亚听着听着，心中的疑虑渐渐散去，沉沉压在心间的巨石被彻底掀开。
一种山穷水尽后，绝处逢生的喜悦感油然而生。
压迫到极致，又瞬间松开。
由地狱到天堂的救赎感，让她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等着安伦说完计划，再次发出邀请后。
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的感谢道。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