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远走江湖

牛氏探了蔡文姬口风，晚上对蔡邕说道：“琰儿她相中了那周仓，性子又犟，只怕我这个当后娘的不好说什么。不如再打听打听他的为人，若他人好，家世不好，反倒是好事。再怎么说，琰儿她死了丈夫，好说不好听。嫁进名门望族，难免遭人闲话，依琰儿的性子，到时候闹起来，你脸上也无光。下嫁给周仓，只要他能待琰儿好，你多帮衬着他点，还怕他穷的揭不开锅吗？他承了你的情，能不好生待咱们琰儿吗？”

蔡邕被牛氏说的哑口无言。但作为一代大文豪，自家女儿可谓一代才女，嫁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土老帽，老父亲蔡邕心里自然百般不愿。

一时想不出反驳之词，蔡邕不耐烦地说：“先这样吧！等我看看再说。”

周仓不知道自己的无意之举，和蔡文姬产生了奇妙的缘分，竟然影响到了蔡文姬一家人。

周仓发现南阳太守羊续这老头真倔！好心好意劝他，反被他给一顿好骂。

如今是中平四年，公元187年，再过两年就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也就是中平六年，汉灵帝刘宏驾崩，幼主即位。大将军何进诛杀十常侍，反被十常侍所杀。朝堂空虚，凉州刺史董卓和并州刺史丁原趁势而起，兵临洛阳。经过角逐，丁原身死，董卓吞并丁原人马，独掌大权。

士族官员，趁势起兵，反抗董卓，组成反董卓同盟军。长沙太守孙坚借反董卓之名，自长沙北上，逼死荆州刺史王睿，杀南阳太守张咨。如果，不是刘表趁着孙坚与董卓血战的时候，完成了单马入荆州的壮举，偷了孙坚的荆州老家。那么，荆州的主人就是他孙坚。这也是后来，孙坚在打完董卓之后，又南下襄阳攻击刘表的一个重要原因。

南阳作为东汉第一大郡，汉光武帝刘秀的故乡，那是相当的富有。羊续若能早作谋划，建立一支军队，既可以应付孙坚，将来群雄并起时，也能大有作为。若能驱除董卓，匡扶汉室，那可是名垂青史的大功绩啊！

周仓的一番谋划，抵不过羊续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反被羊续骂作乱臣贼子。

周仓无奈，只好逃也似地出了太守府。在太守府前徘徊了一天，希望羊续能回心转意，接受自己的建议，自己也好在羊续手下谋个武官当当。

显然，这不过是周仓心存幻想。

到第二天，周仓眼见无望，只好返回南召县。到南召县衙打听陈玉的下落，得知陈玉无罪，已经释放回家。

周仓大喜，急急忙忙赶回山谷中的家里，却没见到陈玉的身影。周仓心想，莫非陈玉不知道路？都怪我太天真了，还想着太守羊续回心转意。该早点回来的，陈玉不知道回来的路，岂不是要露宿街头？

周仓往南召县城寻去，寻到南召县城北门外，已是傍晚时分。

周仓远远看见，城门外，陈玉站在夕阳下，低着头。在她身边，站着一个男人，对她拉拉扯扯。周仓见了大怒，走上前去，正要喝骂，却听那男人叫道：“我是你男人，你不跟我走跟谁走？就是见了县老爷，你也得跟我走。”

周仓的脚步不停，把头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遮住了脸。隔着两个行人，从两人身边走过，进了南召县城。

陈玉说不出话来，抬头看着西北方向，那里正是她生活了快一年的大山，太阳正从大山后面落下，又大又圆。

“先前把你卖了，那实在是迫不得已。再说，要不是我偷偷回家让你跑，你跑的掉吗？你放心。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赌了。再赌叫我头顶生疮脚底化脓，叫我不得好死！”

城门里面，周仓靠在城墙上，偷听着男人不停地说话，劝说陈玉跟他回家。而陈玉不言不语，只是站着不走，男人要拖她，她就坐在地上赖着。

周仓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眼睛有些发酸。

等到月上梢头，城门关闭，周仓出不了南召县城，便在城中街角睡了一夜。

次日，周仓早早走回山谷，将屋里的猎刀拿了，弓箭背在背上，然后关上门，走进了深山之中。

这里终究不属于自己，也许山林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周仓想起了裴元绍等人，开始怀念他们。

本以为自己能够飞黄腾达，仗着对历史的熟知、超前的见识和自身的武力，赢得他人的赏识，在这乱世之中能够有所作为。周仓却发现，自己与这社会是如此格格不入，而唯二赏识自己的却是陈玉和华佗。这与其说是赏识，倒不如说是同病相怜。

华佗虽说是名医，但在这个社会，医者却是受人歧视的职业，不能同做官相提并论。所以华佗也只是混迹于底层社会和上层社会之间，为上层社会服务，却终究融入不了上层社会。

周仓在山林中游荡，度过了炎热的夏季。

秋风瑟瑟，落叶悠悠，受够了山林生活的平淡无味，周仓翻山越岭往东走，寻找着裴元绍等人，准备和他们啸聚山林。什么家国天下，什么黎明百姓，占山为王，聚义称雄，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岂不逍遥快活？也不枉自己穿越这一世。

周仓记得《三国演义》中周仓和裴元绍在卧牛山落草，可是这个卧牛山和伏牛山到底是不是一个山，周仓根本弄不清楚。

周仓先去了伏牛山，漫山遍野都找遍了，却没有找到裴元绍等人。倒是找到了一伙山贼，只有三十余人，被周仓一顿胖揍，哭爹喊娘，要认周仓做大哥。

周仓在他们山寨吃饱喝足，二郎腿一跷，问他们：“孩儿们，谁知道卧牛山在何处？”

鼻青脸肿的山贼们面面相觑，其中有一个人叫道：“俺知道，俺知道。以前俺跟俺爹到河北给人送货，路过一座山，听说是卧牛山。俺想这卧牛山和俺们伏牛山咋恁像？一定是偷俺们伏牛山的名字……”

“别说那么多没用的。卧牛山在哪？”

“俺也不知道那里是哪！就一直往北走，过了黄河，就到卧牛山了。过了卧牛山，就能到朝歌。”

周仓有点晕，我一直以为卧牛山在河南，怎么卧牛山在黄河以北？离朝歌近，朝歌不是靠近黑山张燕吗？袁绍征讨黑山，就是从朝歌鹿肠山开始，一路打到张燕的大本营。

问明了地方，周仓也不逗留了。恐吓他们说：以后只准你们劫富济贫，不许欺负百姓，若叫我知道你们欺负老百姓，我就把你们拉到山上，一个个从山顶上扔下来。又说：你们以后要是在这过不下去了，大可到卧牛山找我！

山贼们忙不迭地答应，好言好语送走了这位大爷。

非止一日，周仓过中牟县，过酸枣，渡过黄河，来到新乡地界，询问卧牛山的所在，往卧牛山上去了。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周仓抬头望着卧牛山，并不是什么高山峻岭，远看着倒挺像卧牛的。卧牛头朝北，屁股朝南，两条牛腿向下伸展开，正是两条上山的道路。

顺着山的走势向北望去，极远处应是太行山脉，按理这座卧牛山应是太行山的支脉。若顺着太行山山脚南下，正好经过卧牛山。卧牛山又处于黄河之北，怪不得关羽和赵云能在此处相遇。想必是，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渡过黄河投袁绍，路经了卧牛山。而赵云自河北常山真定南下，流落江湖，走的正是太行山山脚这条路，正好在此交汇。

不过，不同的是，关羽路经此地，收了周仓作家将。赵云因裴元绍抢马，刺死裴元绍，夺了山寨。

其时已是深秋，落叶飘零。

周仓望着萧瑟的山峦，心里犯了犹豫：我要不要登上卧牛山呢？不知裴元绍等人可在这卧牛山上。难道我真的要当回山贼吗？和裴元绍等人分别，不就是为了不当山贼吗？努力了一番，发现外面不是那么好混，又回来当山贼，这不是妥妥的loser吗？

好马不吃回头草啊！兄弟！周仓对自己说。

可是，不回这里，我去哪呢？作为被整个社会所遗弃的底层人，除了在山寨里抱团取暖，周仓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去处。

被羊续一番痛骂，周仓才真真正正地发现，上层社会和底层社会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枷锁，远不是自己努努力，出两个馊主意，说几句大话，就能融入进去的。哪怕是有着美誉的羊续，他清廉自守，为民做主，但他骨子里的清高、从小接受的教育，决定了他即使穿的破破烂烂，也不会是底层人物，更不会和底层人物作朋友。

曹操袁绍都是此类人，所以他们的身边没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手足兄弟作武将，更不会把黄忠这样的老兵封为五虎上将。所以袁绍对鞠义这样的大将不屑一顾，而信任淳于琼这样的无能之辈，张合高览纷纷反水，而审配沮授田丰却能以死相随。曹操所用典韦许褚，只是当作家将奴才来用，从不赋予他们兵权，何谈称兄道弟、引为知己？五子良将于禁战败投降，五虎上将关羽宁死不降。曹操梦中好杀人，所杀者皆底层之人。因不信任，所以好杀。因视其劣等，所以好杀。

周仓有些明白，为何官渡之战后，曹操已占领了大半个中原，仍有那样许多人不识时务，追随如丧家之犬的刘备。为何赤壁之战前，曹操南下荆州，荆州豪门望族如蔡瑁蒯越文聘等人争相归附，而诸葛亮伊籍向朗向宠等人却舍家弃业追随刘备。说是政治投机也好，说是人格魅力也罢，但严格的阶级关系应该是其中重要的原因。

周仓没有贸然登上卧牛山，在登山之前，他要想明白一个问题：我想干嘛？

是安于天命！占山为王，啸聚山林，然后为关公扛大刀。

还是逆天改命！向世人证明，不给关东扛大刀，底层之人也可为将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