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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九钱

来绿蚁馆的第一日,我睡得并不怎么好。不是因为劳累,而是平生了诸多疑惑。

比如昨日除了午时来了两个客人,便再也没有人来;比如昨日我吃的青菜和豆腐羹,不可谓不清淡。

比如鸿语姑娘在账台待了一整日,不是打着算盘,就是瞧着账本。

当清晨的阳光落在窗户上,一个身型微胖的面善男子提着什么快步跑了进来,“包子买来了,都快过来!”

话音刚落,绿蚁馆中窜出了几道人影,纷纷围坐在一张桌子旁。

“可算买来了,快饿死我了都!”

九钱率先赶来,忙布置着碗筷。

“去!”锦枝抢先接过,从中取出了一份,上了楼去,还没好气地瞧了眼下方,“平日你活儿干得最少,一到饭点就知道吃。”

“诶,锦枝,你哪里瞧见我偷懒了?鸿语姑娘可就在跟前看着呢,”九钱皱了皱眉,望着楼上之人,“要不是一斤做的包子难吃得紧,我能每天早上都饥肠辘辘地守着吗?”

锦枝没好气地瞥了一眼,便径直上了楼。

“你小子怎么还扯到我身上来了?是我一个厨子不给你们做早饭吗?要不是你们那些日一个个做得怨声叹气的模样,姑娘能让你们几个去外面买来吃?这一个包子可要一个铜板呢。”

那个微胖男子辩解着,座下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不由扑哧一笑。

他似是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声音大了些,转眼便瞧见了墙根的我,“十文,你还站着干嘛呢,快过来吃啊。”

突然被点名,我这才回了回神,紧张地上前坐在一角,跟着拿起包子吃着。

这个说话的微胖男子名叫一斤,说起话来直来直去,声音有几分浑厚,倒让人觉得亲切。

一时,五人围坐一处吃着包子,喝着米粥,再无他话。我的到来,似是叫气氛尴尬了几分。

“还是这宋家包子铺卖的好吃,六艺,下次你去买的时候给我多带一个。”

闻言,我打量了一眼对面那个名叫“六艺”的小姑娘。

她身型瘦小,从落座开始就没抬过头,似乎有些胆小。就同我一样。

一斤咕噜噜喝着米粥,“去!鸿语姑娘每日规定的就那么几钱,哪儿够你多吃?况且如今还多了个人,你想吃就自己掏腰包吧。”

九钱放了碗,瞥了我一眼,“唉,真不知道姑娘买她来有何用?”

话音虽小,却是落入了众人耳中。

我听出了里面的不满之意,心中难受了几分,口中慢了速度。

“我跟你说啊,十文,你可是赶上好时候了。你是不知道,一斤大哥做的包子有多难吃。”

说话的人坐我身旁,身量清瘦,面色和善。

听得这解围之语,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想转眼便瞧见鸿语姑娘与锦枝下了楼,正站着不知来了多久。

众人亦是察觉到了来人,面色收敛了几分,纷纷噤声。

鸿语姑娘面色平静,从容走到了我的身旁,“十文是新到的,理应在此跟你们正式介绍一下。我跟你们说啊,十文既然来了绿蚁馆,日后便是一家人了。你们几个若敢笑话十文什么,我可不依。”

话中一丝警告之意,叫我心中暖了几分。我没有想到,鸿语姑娘瞧着文文弱弱的一个人,说起话来竟这般严肃。

“是是是,谁还不是个贫苦人呢?姑娘莫怪,我们不过说着好玩罢了。”

身旁人笑着回道,便起身去扫起了地。

其余几人见状,亦是收拾好了碗筷而去。

我错愕地站起身,瞧着鸿语姑娘正拿着一块抹布擦着桌子,我也不敢马虎,三两口吞下了包子,便照着收拾了起来。

此刻,众人聚在酒馆各处,清扫地板,擦拭门窗,洗涤酒器。尽管我并不觉得这简朴的酒馆有什么脏乱的地方,还是跟着做着。

待到一切洁净如新,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可这一个时辰里,门外的过路声不断,硬是没有一个客人前来。

这绿蚁馆为什么没有客人呢?

大抵是在百花楼见惯了人来人往,我第一次在脑海中生出了这个问题。

我回想起了来到这条巷子的过程,那是一条幽长的小道,与繁华的街市有段距离。

或许是这里位置偏僻了些吧,我想。

“十文,那桌脚你可要擦仔细了,若有一点酒渍姑娘可是会问罪的。还有啊,不管有没有客人,日后每日都要清扫一遍的。”

当九钱斜着眼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我不由回了回神,将手中抹布清了清,继续擦着整洁如新的桌脚。

这桌椅虽朴素,却并没有什么痕迹,恍然是新添置不久的。

难道这酒馆刚开张不久?难怪没有人来。

我一面想着,一面做着事。

就这样,我在前堂待了一上午,不是看着鸿语姑娘眉头微蹙地瞧着账本,就是瞧着九钱无精打采地趴在门房。

午饭时候,仍旧是鸿语姑娘守着店门,让我们几个去后院吃,仍旧是青菜豆腐,不过添了一道小菜。

鸿语姑娘作为这个酒馆的东家,似乎对我们这些佣工很是体贴,总是最后一个去吃。

这又让我多疑了几分。

……

带着诸多疑惑,我在绿蚁馆中一连待了两日。两日间吃吃睡睡,别无他事。

这比在百花楼中的日子清闲多了,可我愈发疑惑。

比如每日来买酒的两三个客人,都伴随着阵阵车轱辘的声音,似乎只是旅客过路一般。

比如这酒馆中最寻常的春醪酒,十文一坛,我曾偷尝过一口,口味醇厚,清香馨甜。

虽比不得我在百花楼中见识过的十两一坛的佳酿,却口味不差。

比如一斤他们每日大多都无精打采的,无事可干,似乎已经习以为常,还从不提酒馆的生意清淡。

非但如此,就连鸿语姑娘,对酒馆的经营似乎也不上心。她从不管九钱他们偷懒,也没有说要怎样改善经营之类的话。

可尽管每日客人稀少,酒馆还是要开到半夜才关门。

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了绿蚁馆生意如此惨淡呢?

若说新开张,可也没有这般冷清得连个街坊四邻都吸引不过来的道理。况且外面还不时有喧哗声响。

若说是这酒馆有什么问题,可酒馆各处每日清扫,酒器也要洗一遍,酒是好酒,除了简朴了些,我再也找不出别的原因。

诸多疑惑之中,我又看向了账台处凝思不语的鸿语姑娘。

鸿语姑娘气定神闲,眉间微蹙,芊芊玉手不断翻阅着账本。我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位柔弱美丽的姑娘,是如何支撑住这酒馆的。

就说每日早饭的那几个包子钱,就抵了酒馆一日一半的收银,更别算本钱。

绿蚁馆经营得如此凄惨,鸿语姑娘为何还要买我来呢?从九钱每日嫌弃的眼神中,我就知道,这酒馆中似乎并不缺我这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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