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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二弟

我一夜难眠,第二日一早,便忍着不适规规矩矩地在西院候着了。

我在寒风中站了半刻,那道房门有了动静,骤然一推,那人眼中一片惊讶,我忙躬下了身。

他沉默片刻,蓦然高声一语,“人呢?”

这一语下,夹杂着些许怒气,让我震在原地,不知他要作何。

不多时,院中冒出了道颤颤巍巍的人影。

柳绿端着盆水走上前,目光闪烁,全身颤抖,那盆中的水跟着泛起涟漪。

她这副惧怕的样子更是坚定了我心中的想法。

未等我反应,她就已进了屋,伺候着那人洗漱。

我这才看着自己端来的热水,木然站着。

然而不过半刻,房中便传来了一阵巨响,跟着是一道怒语,“端盆水都端不稳么?”

“公子恕罪!奴婢知错!”

抬眼看去,一地水痕间,那丫鬟恭敬跪在地上,颤抖着身子。

此情此景,叫我再次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不多时,一双华贵鞋子走出,在我跟前停留片刻,便大步离去。

柳绿面色慌张地端着盆走出,连我也未顾,便匆匆离去。

柳绿到底见识了什么变得这样,我并不知道,但那一定是难以目睹的惨景。

我站了好一会儿,确定那人不会再回来后,这才记起自己还有很多活计。

经此一事,我无法不对那个性情反复无常的人心生畏惧。

我犯了他的忌讳,恩怨纠葛,他势必要折磨我至死。

翌日,当我在院中扫地,亲眼目睹了那人发怒一脚将柳绿踹飞在地之后,我的心彻底冰凉了一半,如同这冬日的雪一般。

我做起事来也愈发谨小慎微,不愿与之有何接触。

当第三日柳绿将一碗热茶递到我手上时,我心头一震。

“让你去你就去!服侍公子是你的本分!”

柳绿落下了这句高高在上的沉言,下一刻便眼露畏惧地走了。

纠结半响,我终是鼓足了勇气,端茶进了那间我多日未进的屋子。

看到那透着股冷气身影的一刻,我不由也跟着颤抖了下身子,颤颤巍巍将手中的茶递了上去。

“怎么是你?”

他面露不善地打量了我一眼,语气沉沉。

我又行了一礼,算作回应。

他端起了茶,凝眸一顾,瞬时便掀了茶杯,“这偷懒都到了我眼皮子下了吗?”

茶水四溅,碎片一地,我下意识跪在了地上,莫名想起了百花楼的那段日子。

他起身怒气看着我,一副凶神恶相,“我说过,你只能听我的吩咐,是全当耳旁风了吗?既然你这么喜欢帮人端茶,就去厨房烧一壶热水来端上一个时辰!”

这怒言一语,若一道霹雳,让我瞬时行礼退出了屋子。

厨房中,我听命地烧起了热水。

不多时,锅中的水咕隆地响,我急得下意识地去接了锅盖,下一刻便被一股热气烫得险些失了手。

“怎这般心急?把手烫着了可怎么好?”

我还未及收手,耳畔便传来温润一语,若清泉声响。

抬眼看去,面前站着一华服的年轻公子。

正冠庄容,鼻翼高挑,琳琅目中温柔尽露,俊秀面容下一身儒雅之气,让人如沐春风。

察觉到自己失仪,我忙后退了几步,藏起了被烫伤的那只手。

“哦。”

他抿了抿嘴唇,温和一笑,若春季的山桃花,“望谷,把那盒雪花膏拿来。”

话语间,就有一小厮上前,“公子。”

他一手接过,便向我走近了几步,“姑娘的手上有伤,不宜劳作。这雪花膏治疗皮外伤的效果极好,就赠予姑娘了。”

我这才注意到自己未藏住的另一只手。

那手上,留着那日被春红踩的所留的冻伤。

一时,面对这温言,我有些无措。

他的穿着与气度必不是府中下人,那小厮又唤他“公子”,就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不一般。

似是见我未有反应,他一手就拉起了我的手。这一举动,叫我对此人的好感瞬时大打折扣。这人怎还动手动脚的?

也就在那一刹那,门响起一道熟悉声响,“二弟这是做什么?”

那一刻,我定在原地。不觉之间,身旁男子已将那盒雪花膏放到了我手上。

“大哥,好久不见啊。听闻大哥月前归府,广业正想着去拜望大哥呢。”

原来,他就是林府二公子——林广业!我忙低下了头,心中紧张。

“如今见着了,这拜望就不必了。”他走上了前,目光凛然,“你还不过来?”

察觉到话中冷意,我忙躬着身子站到了那人身后。

“这位是……”

“这是我院中的丫鬟,二弟也要过问吗?”

一番话语下,二公子面上温和一笑,“哦,原来是大哥的丫鬟。广业自然无权过问大哥院中的事,只是这丫鬟冻得一手伤,大哥对丫鬟也太严厉了些。”

“我怎么管教自己的丫鬟,是我的事,就不劳二弟关心了。”

“是,大哥教诲得是。广业还要去拜望父亲,就先告辞了。”

二公子作揖一礼,便带着小厮出了厨房。

一时,我只觉那道目光愈加刺人。

他死死盯着我手上的雪花膏。

就在我觉得头皮发毛的时候,他冷漠的面上忽而戏谑一笑,“怎么?这般就被感动了?你怕不是没长过教训。”

我听懂了这话中的提醒,此刻他提及往事,叫我的心痛苦了几分。

那时,他就是凭着关切与偏爱骗走了我的心。如今,我只觉是一种羞辱。

他一声不吭地走了,我看着那盒雪花膏,心中没有半分起伏……

翌日,林府二公子归来的消息还未传开,便发生了一件噩耗。

那个名叫“柳绿”的丫鬟死了。据说,是夜里投湖自尽的,捞上来时面色苍白,死状凄惨。

这个消息,很快就被侯府夫人压下了去,恍然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府中众人并不知情,只热烈地议论起了那位外出归府的二公子。

他们说二公子待人宽厚,对谁哪怕是下人都温文有礼。总之没有一句不是好的。

第二日,当那位二公子派人送来礼品时,礼品连西院的大门都没进,便被那人一口回绝。

这一日,侯爷欲要办场家宴。

中午管家到西院请时,那人已经出了府,而且是带着我。

这两日我恭顺地做着每一件事,任凭差遣,对他较以前更是礼敬三分,我实在想不通是哪里又得罪了他,让他要带着我出门。

“小二,照着这副方子抓副药来。”

他带着我进了一家医馆。

伤筋动骨一百天,永叔年纪大了,那么一摔走起路来都一瘸一拐的。这药自然是给永叔抓的。

“公子,药包好了,您拿好。”

不一会儿,小二送上了一包药。

我欲上前去接,下一刻他就已拿在手中,“小二,把你这儿治疗冻伤的药膏也来一份儿。”

这话语随意,我却心中一震,不敢胡思。

“这药膏治疗冻伤、擦伤、摔伤的效果极好,公子请收好。”

小二去而复返,他一手接过,丢下几两碎银,径直便出了医馆。临走时,还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

马车上,我与他二人对坐。

本来以我的身份,是坐不得这马车的。他一句冷言“进来”,我便乖乖地坐了进来,半躬着身,不敢越雷池一步。

“自己擦上。”

车轮滚滚声中,一声脆响传来,只见他挥袖一排,那药膏便落在了小桌上。

我才明白这药膏是买给我的。

永叔服侍他多年,又是从他母家过来的,他关切永叔的病自然无可厚非。可他这般是作何?

一时,我看着那药膏,不敢妄动。

他眼中骤然生出了丝冷意,一丝光影晦暗不明,“怎么?你想要让府中仆人谈说我如何苛责你?还是说,你要本公子亲自动手?”

厉声入耳,我只觉后背一凉,忙颤抖着伸手取了那药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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