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等一等

不想出卖苦力的李虎，还是走上了出卖苦力的路子。

在坡度超过四十五度的荒山野岭上，站了四十八个人，最现眼的是一位带着墨镜的先生，先生姓张，承包了五千亩荒山绿化工程，大家尊称他为张老板。

张老板对着拿着铁锹的众人讲了挖育林坑的标准和工钱，然后对站在他身边的一位老头吩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老头姓黄，是张老板派来负责这一片的工头，大家尊称他为黄老板。黄老板带着一顶白帽子，白帽子有一尺多高，他好像是从厨房出来的，要不然怎么会带着厨师的帽子。

黄老板说：“标准刚才张老板已经给大家讲清楚了，我就不重复了，我要说的是，这活按照窝窝算钱，一个窝窝一元钱，谁挖的多谁就赚钱多，谁挖的少就赚钱少。我的意思大家应该明白，你们如果想多赚钱，就给我狠狠的挖，如果有人想偷懒，老子也不会管他，另外给大家说清楚，水和饭自理，挖山工具自带，工钱等工程结束后再结。”

不管水和饭，大家都能够接受，关键是钱，大家担心到时候要不来钱怎么办。人家能够包那么大的工程，肯定是有来头的人，这挖育林坑的，都是一些没来头的农夫，如果将来有来头的不给钱，没来头的和有来头的号起事来，能号过吗？

黄老板的话讲完了，前来挖育林坑的四十六个人拿着铁锹就是不动手，他们心里有话，可都不愿意说出来。

黄老板把李虎手中的铁锹拿了过去，说：“我现在给大家挖一个窝窝，大家就按照我挖的这个标准挖！记住，一定要按照标准挖，如果不按照标准挖，你们不但拿不到一分钱，而且还会影响整个工程的质量。”

黄老板花了七分钟挖了一个育林坑，李虎看见那个育林坑和自家老母鸡下蛋的窝窝差不多，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黄老板瞪了一眼李虎，说：“小伙子，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你能下得了这个苦吗？”

李虎接过铁锹，花了五分钟挖了一个窝窝，说：“黄老板，你看看这个窝窝达标吗？”

黄老板点点头，脸上露出了肯定的笑容，说：“小伙子，没有想到你手挺巧的，挖的比我还快，而且这个弧度转得比我还自然。”

上学那些年，在所有的学科里面，数学，是他的强项，150分的题，每次考试，他的成绩都在140分以上，画个圆转个弧度，当然难不住他。

“大家就按照这个小伙子挖的标准挖！”黄老板抬起头对大家说。

大家依然站着，一张张脸蛋就像山风揉熟了的山羊皮子，深深的皱纹如枯树皮一样裸露着。除过他和四位大嫂，其它人都是大妈大叔。

“怎么了？你们怎么不挖？”黄老板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标准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刚才也给大家示范了，怎么还不动手？”

大家沉默了一会，终于有人说：“这钱？如果一天一结算，我就挖。如果要等到工程结束后才给钱，我就不挖了！”

“对对对！我今天有空挖，明天我要去给我舅舅送化肥去！至于后天我要栽蒜，大后天我要拉羊粪。”

“我挖三两天也有事了，我得给地里下种，土旺旺过三四天后，地里的庄稼都能下种了。”

“是呀是呀！我也挖三四天，等土旺旺几天我也要种地，如果地种完了，还有窝窝挖，我接着继续挖！”

“钱，如果等到工程结束了给，到时候你们屁股一拍走人了，让我们这些老头老婆子走那里找你们去，我们有的人连县城都没有去过！”

“是呀是呀！你们都是有来头的，是坐着四个轱辘跑的，你们一天跑的路比我一个月跑的路还要多，到时候，你们跑了，我去那里找你们！”

“就是就是！不挖！如果一天一结算，就挖！”

“三天一结算也行！”

“我还等这些钱买尿素，如果等到工程结束后给钱，我的地都种上了，那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呗！”

大家纷纷嚷嚷着，黄老板取下头顶的白帽子，说：“你们这些人啊！张老板资产过百万，难道会欠你们那几个辛苦钱？”

“既然张老板那么有钱，就给我们一天一结算！”

“张老板有钱是真的，可这工程只有等验收通过了，张老板才能够拿到钱，张老板拿到钱了，才能够给大家给钱！”

“那是张老板的事，你刚才不是说张老板很有钱吗，他既然那么有钱，就一天一结算。”

“张老板有钱是真的，可张老板包的工程大，不但在你们县包了五千亩绿化工程，而且在内蒙和宁夏也包了几万亩。”

“你这样说，我们越不敢干了，他包那么大的工程，到时候如果包亏了，我们走那里拿钱去！”

“这怎么会亏呢？实话告诉你们，这窝窝，一个给你们一元钱，可张老板是一个窝窝三元钱承包下来的，你们担心什么，只要工程验收过，还会少你们的吗？”

“黑心老板！一个三元钱却给我们一元钱！”

“这活，我们不干了！”

大家开始转身往山下走，陈叔拉了拉李虎，说：“孩子，咱们回家！”

李虎说：“叔，再等一等！”

陈叔低声说道：“你这孩子，你看看他们都走了，你在这里等啥呢？”

“陈叔，再等一等！”李虎低声对陈叔说。

“孩子，我坐你李叔车走，你等着去！”陈叔说着，快步跑了下去，追上了发动着摩托车的李叔。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一毫的云彩，这是一个大晴天，两三只白脖子鸦从头顶飞过，南边的悬崖被鸟屎染成了白色。

“小伙子，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走！”黄老板来到李虎身边，他对这个有点柔弱的年轻人有点摸不透。

李虎丢下手中的铁锹，坐在地上，说：“我娘和我爹催着我去城里打工，可我不愿意去，呆在家里，也没有什么活干，这挖育林坑我刚才试了试，五分钟能挖一个，一小时就能挖十二个，我早晨七点钟来到这里，晚上八点半离开这里，中午留一个小时休息时间，中途如果挖累了再缓缓气，前前后后再缓一个小时半，那么我一天能干多少小时呢？”

黄老板说道：“应该能干11个小时。”

李虎望着天空飞过的鸟，说：“那么我就能见132元，对不对？”

黄老板用手机计算器算了算，说：“对呀！”

李虎站了起来，说道：“我爹一天在工地抱砖弄混凝土，一天也就干11个小时左右，管吃住一天130元，你给的这工价也太低了吧！”

“小伙子，等一等，你真的想干吗？”黄老板追了上来。

“如果不想干，跑这里难道是为了吹西北风？”

“你如果想干，就给我叫一些人，我给你按照人头提成，一个人一天给你提成5元，如果你能叫来100个人，这100个人干一天你就白能见500元。”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你不会骗我吧？”

“绝对不会！”

“可是他们要一天一结账呀！刚才你也听清了！”

“这个事情，我和张老板商量，小伙子，如果你能按一元钱一个窝窝叫来人，至于结账我和张老板商量。”

“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自己去叫人呢？只要你答应一天一结账，刚才那些人就会留下来干的，还用我叫吧！”

“小伙子，你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什么？”

“这清明已经过了，上面催的急，这活耽误不得！你也听说了，刚才那些人就是打零工的，干一两天就不干了，我们需要稳定的工人，绝不能因为要种地而停工！”

“土旺旺三四天，大家都会种地，山里人地多，估计种上也到立夏了。”

“是呀是呀！所以我让你去叫人啊！”

“一个人每天给我提成5元，这么好的事，我当然愿意干。问题是，你能不能把那个工钱再往上提一点，你刚才说一个窝窝上面给你们3元钱，你们也不能太心黑呀！”

“小伙子，这工程到我们张老板那里，已经是二包了，到我这里已经是三包了，一个窝窝3元钱不假，可一包二包三包都要赚钱，如果再给你提成点，一个窝窝1元钱已经很高了，而且我们也要上下打点的，也需要垫支一部分资金的。如果工人要现金，老板还需要贷款，贷款就会产生利息……”

原来这么多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