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礼物

三天庙会很快结束了，该干啥的还得干啥，日子重新恢复到了平常，东老爷山的游客由人满为患变成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上山下山。

三天来，李虎忙里忙外，没有睡个好觉，虽然有陈叔帮忙，但院里院外还有包厢里，从早到晚，都有人。

三天来，钱，是赚了点，但累得够呛，庙会结束后，他便锁了门，合衣躺在床上，不久便进入了梦乡。爱做梦的他，也没有做梦，一觉醒过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打开房门，院外的扑克牌桌子旁边已经坐满了人，李虎伸了伸懒腰，对众人打了个招呼，牛红梅看见他走了过来，笑着指着放在饭桌旁边的一叠零钱，说：“这些钱是打牌的和下棋的那些人给你的，他们见你关着门，不好意思打扰你，但也不能白玩，便把钱放在了我这里。”

他笑了笑，说：“太累了，一觉醒来，没有想到天马上要黑了。”

牛红梅笑了笑，递给他一碗豆腐脑，说：“你一定饿坏了吧，先喝点，我给你做点面吃。”

不提饿还好，一提饿，还真饿了，肚子立马咕咕咕乱叫，他也没有客气，端起碗，两分钟便把碗里面的豆腐脑吸干了。

“慢慢来，看把你急得，好像八天没有吃饭。”牛红梅笑着说。

“从来没有吃过如此香的豆腐脑。”他便擦嘴边说。

“羊肉刀削面马上好了，你等的吃，”牛红梅一边往冒着热气的锅里面削面，一边说，“你也睡得太沉了，睡了一个晚上一个白天，如果星星上来你还不开门，我可得砸门了。”

片片飞舞的面片，宛如一朵朵美丽的云彩，个个好像有翅膀，他欣赏着那些云彩，心里想着，有个女人做饭，真好，可惜眼前这个女人不是王小燕，而是他曾经的同学现在的邻居牛红梅。

“怎么发呆了？”牛红梅把一碗羊肉刀削面递给他，说：“本来想给你做一碗羊肉饸饹面，但你爱吃刀削面，便给你做了一碗刀削面。”

他冲着她笑了笑，到嘴的谢谢没有说出口，两个人太熟悉了，彼此的客套话也就免了。

吃面的人不是很多，刚过完庙会，游客少，牛红梅也清闲。

“今天中午，来了一个人，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后来给我说，让我给你捎个话，说他是皮影公司的，想收你爷爷留下来的那些皮影子。”牛红梅对吃饭的他说。

他头也不抬，说：“不卖。”

牛红梅说：“我也问了，那个人说会给你一大笔钱，最少也有两三万，足够你买一群羊。”

他笑了笑，说：“羊要吃草，我没有功夫放牧它们，还是这些皮影子好，不吃不喝，放在我身边，还能够给我作伴。”

牛红梅说：“你爷爷留下来的那些牛皮娃娃，沾了太多的香火，听我娘说，把那些东西放在人住的地方，会对人不好，如果能卖一笔好价钱，还是卖了去。”

他笑了笑，说：“我还想办个皮影班，闲了自娱自乐，卖了就没有啥演奏了。”

牛红梅说：“现在的人，多数都在看直播，玩手机，连电视都懒得看了，谁会看老祖先留下来的皮影娃娃戏？”

他笑了笑，说：“那就留下来，我自娱自乐吧！”

坐在轮椅上的牛红梅娘说：“虎子，你这个娃娃，要我说，养个羊还能踩点粪，你要那些皮影子干啥？”

他站了起来，冲着牛红梅娘笑了笑，也没有解释，转身朝着自己家门口走去，牛红梅喊道：“拿上你的钱。”

他回道：“给你开饭钱了。”

回到柜台前，他拿起了那本没有看完的《乱世佳人》。

我从来不是那样的人，不能耐心地拾起一地碎片，把它们凑合在一起，然后对自己说，它修补好了，跟新的一样。一件东西破碎了，就是破碎了。我宁愿记住它最好的模样，也不想把它修好，然后终生看着那些破碎的地方。

是呀，爷爷留下来的那些皮影娃娃，虽然有三百六十五件，但有二百一十件由于磨损，不同程度破碎了。

爷爷没有丢弃那些有点破碎的皮影，也没有修补它们，让它们静静地躺在大红箱子里面，也算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种怀念。

不只是皮影娃娃、皮影马和假山，连戏本的纸张也变成了淡黄色，曾经黑色的墨迹变成了如今浅浅的字迹。

爷爷十二岁拜师学道情皮影戏，临死的时候，心里记挂的还是道情皮影戏，爷爷的一生，离不开道情皮影戏。

这些皮影子，是爷爷留给他的礼物。

他对爷爷留下的礼物，都心怀敬畏之心！

礼物，都是难求的天恩。

“你可以怀疑群星失去灿烂，也可以怀疑昼夜停止交替，但你不能怀疑爷爷留下来的礼物，那是爷爷生命的延续，是沧桑的历史在现在的复活。”

灯光渐暗，夜幕升起，他打开了大红箱子，小心翼翼取出来一个皮影娃娃头，然后取出来身子，套上身子，然后套上了四肢，最后用三个细小的竹竿挑起这个皮影娃娃。

他左手舞弄着皮影娃娃，右手打着渔鼓，吼了一句：“走亲戚毛驴一赶，吃羊肉袖子一卷，心慌了牛窑里一喊！”

爷爷留下的戏曲中保持完整的有：《杀庙》、《刘巧儿》、《六姑娘》、《挡桥》、《天官赐福》、《土台救主》、《九华山》、《刘全进瓜》、《苦节图》、《三打白骨精》、《白狗圈》等三十五个剧本。

流传下来的这些剧本，多数剧情以反对异族入侵、忠孝节义、男女爱情、除暴安良为题材，当然也有一些说教的剧情。

如何让古老的道情皮影戏焕发出新的生命力，不但是李虎思考的问题，也是环江县委、县政府思考的问题。

五年来，环江县委、县政府已经成功举办了两次道情皮影艺术节，今年八月份将举办第三次道情皮影艺术节，到时候每个乡镇可以选一到两个皮影班子参加艺术节，县政府不但会给参加艺术节的皮影班子免费管食宿，还每天给每个班子补助三千五百块钱。

距离第三次道情皮影艺术节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李虎想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道情皮影班子，他想将爷爷留下来的事业继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