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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欲掩金盘(三)

那是,怀安十五年的事情,到现在有些年头了。

彼时满清犯边,战事不利,兰台寺卿上疏弹劾兵部天官大司马有克扣粮饷中饱私囊之举,应负全责。

这封折子里,十句有九句是满朝文武全都不信的。

这位大司马年至耄耋,自老祖皇爷起兵就跟在左右,深受其恩,竭尽己忠,更别提老人膝下并无一儿半女,这银子,贪给谁花去?

怀安帝也是不信,朝廷的财政他心里有数,派到军中的龙禁尉也早向他禀明了情况。

奈何大司马深以为耻,耗费心血准备证物证词,于朝会之期申辩了近两个时辰,只求自证清白。

而兰台寺卿只淡淡说了两个字。

遗儒。

老人霎时住了嘴。

群臣几乎可以从他颤抖的背影上看出他的心情,这要是换二十年前,哪怕是十年前,大司马腿脚还利索的时候,兰台寺卿少不得挨上一顿老拳。

但他已经老了,打不动了。

兰台寺卿依旧昂首挺立。

大司马缓缓跪了下去:臣,乞骸骨。

他已经无法为自己辩解,去留,甚至生死全在怀安帝一句评价。

真真正正的乞骸骨。

事情发生的很快,怀安帝还没反应过来。

大司马猛起身几步一个冲刺奔着皇位就去了。

这大概是他后半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

好在是年岁大了,跑得再快也没有怀安帝身边的太监反应快。

那时节,大太监戴权侍立阶下,其人执掌御马监,统领龙禁尉,身上很有些功夫,见状急忙上前拦他,终于赶在他脑袋磕上玉阶之前把他拦住。

而后群臣聚拢过来顺前胸抚后背,大司马好久才缓过一口气,众人又逼着兰台寺卿过来道了个不算正式的歉,事情这才暂且缓和下来。

但还没完。

后来,怀安帝苦劝不止,甜哄不住,大司马拖着老迈病体到了北京,到底是将一把老骨头扔在那天寒地冻处了事。

待得北境战事平息,兰台寺卿再度上疏,弹劾北京主理战事的忠顺亲王谋害忠良,行事有失以至三朝重臣大司马殒命,当负其责。

忠顺王年只六十许,腿脚还行。

兰台寺卿差点让他给打死。

后来就回家丁忧去了,再没回来。

有了这段往事,朝堂上极少会再听到‘遗儒’二字。

“这些个遗儒……”

姚恩之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而后提醒甄玠道:“这些个学宫,可都是不退银子的。”

甄玠默然点头,心说这学宫真真是一群活土匪。

姚恩之蹭饭已毕,无意久留,于是拎着食盒告辞离去。

甄玠也没送他。

“哥。”

九儿忽地出声,晶亮的眼睛眨了两眨,“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好。”

甄玠伸手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发丝在指尖极为顺滑,回神时,又觉她好像话里有话。

可九儿已经跑到油灯下,做起针黹活儿来。

“天冷了,茶馆里看书写字都不方便,我把旧衣裳拆了,挑了好布棉给哥哥做一双手套。”

看书写字……

甄玠又想起这几天初见雏形的几篇红楼书稿。

如果说写出来算是费事,费脑,那么想要出版刊行,就应该算是费命了。

其书受满清封禁的原因甚多,大概,淫词浪语还在其次,更不被封建王族认同的,应该是其中表达出的某些,不合时宜的观点与思想。

这些思想放在大一统的朝代尚且被禁,而今大埥四夷未平,刊行出来,只怕更是无甚幸理。

解决问题的办法,眼下就有一个。

便是学宫。

各家学宫写文章打嘴仗,排大戏编小曲儿骂人那是早有传统的,但凡哪家在朝堂上失势,未隔月梨园戏子嘴里就能多出几句唱词来,句句说的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字字却都意有所指。

但凡背后有学宫站台,只要骂得不是过于难堪,怀安帝也乐见其成。

反正你们不敢骂我。

也是厌烦皇宫内院里每天修修仙,宠宠妃,听听曲儿这样的生活,太过无聊。

修仙嘛,总有玩腻的时候。

嫔妃嘛,只会那几种功法。

再不让写几出好戏来看,非把人憋疯不行。

或许他也会爱看这红楼?

甄玠心说未必没有这个可能。

“哥,我困了。”

九儿放下手里物件,抻拦腰打了个哈欠,又伸手拽拽衣襟去解扣子,“我要先睡了。”

甄玠点点头,过来替她掖好被角,用胳膊夹了另一床被褥,也不管她目光定定地看着自己,赶在那双眼睛噙满泪水之前扭头吹熄油灯,快步走出房门。

月光如水,小树下摆着个孤单单的影子。

院儿里其他三间房久无人住,门窗早已腐朽不堪,甄玠本想寻着郝答让他把西屋修缮一番,一并租了,却几天也没见着他。

白天把门窗刷浆贴了纸,勉强算是不太漏风,又点了炉子,应该是不至于冷得睡不着。

甄玠推开忽悠悠乱晃的木门,看着表面斑驳甚至露出红砖的屋墙,把被褥往角落里一扔,心说这也算是忆苦思甜了。

胡乱感慨了一会儿,铺床,转坐在褥子上,抬眼就见窗纸上飘着个人影。

倏地消失不见。

甄玠狠狠心也没理她,只以为等会儿冻得熬不住,她自己就走了。

掀被子遮身合了眼,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鹿鼎学宫这条出路,只觉得不太把握,虽说眼下大埥这局面正应了时势造英雄之语,他一时也没有吞天噬地的野望。

没几天便是新年,只等来年天暖再思量这事。

一觉惺忪。

他忽然感觉身旁多了个热乎乎的小身子,脑子昏昏沉沉的,也没太多反应,而后便又睡了过去。

大概是天明时分,怀里那个小身子蹑手蹑脚地爬了起来,拧身把被子放妥帖,穿了衣裳,轻轻开了门缝,其间好像还回头看了一眼自己醒没醒。

甄玠没起身,闭着眼睛,似醒似梦地想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眼皮里越来越亮。

门好像又开了,吹进来一阵冷风。

凭只觉,与风一同进来那人,不是九儿。

甄玠大脑瞬间清醒,立时意识到这站立身前的不速之客,来意非善,一时又想不起是否曾与人结下深怨,前来报复。

难道,是贼?

呵,朋友,这屋里随便你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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