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马车
冯海也起身道:“还未曾当面道谢,理当奉陪。”
妇人笑道:“好,公子稍坐,我这就去请姑姐。”
冯海慌忙道:“我随夫人一起去吧,承蒙搭救,又多受关照,理当我去谢她,怎好请她来见我。”
妇人道:“公子饭菜已饱?”
冯海道:“已饱。”
妇人凝疑起来。
冯海解释道:“修行之人,服气辟谷,多少都不打紧。”
妇人道:“公子可千万别客气,早听姑姐说过,纵是神仙也是要吃饭喝酒的,修行之人虽能靠着服气辟谷支撑月余,但终究还是**凡胎,一身精血也还是要靠进食补足。昭华寺距此有百十里,若不多吃些,只怕公子路上会挨饿。”
冯海正要准备说辞,忽然察觉有人在靠近,于是向门口望去。
片刻,果见一位紫衣女子从西边走出,在门口停住,侧着身子朝门中看了一眼,背映阳光,容貌惊人,看模样正在大好的年华。
妇人望向门外,见到紫衣女子,上前笑道:“姑姐,我正要去找你,你就来了,快进来坐。”
原来她就是这位老妇人的姑姐,着实有些意外,不过冯海想到她也修习道决法门,便又释然了。
紫衣女子又打量一眼冯海,左手持着一柄剑,右手端着一个精致木盒,走入堂中,道:“我家弟妹说得对,你的伤势还在愈合,须多吃一点,待会儿还要坐马车,怕你经不起颠簸。”说话时,已坐上了席位,将手中的木盒放在身前,吩咐丫鬟道:“小梅,去添两副碗筷。”
小梅疑惑道:“为什么是两副?”
紫衣女子道:“回来的时候怕已是傍晚了,你也需多吃一点。”
小梅先是一怔,随即一喜,应道:“哦!”一路小跑去往厨房。
妇人道:“这么说,姑姐是同意了。”
紫衣女子应道:“嗯,今日风小,可以去了。”望向冯海,问道:“你怎么不坐?”
冯海终于插得上话,作揖答谢道:“还未曾谢过姑娘的搭救之恩。”
紫衣女子调侃道:“那你打算用什么谢我?”
冯海自觉无以回报,正在感到惭愧。
连一旁的老妇人听了也觉着尴尬。
紫衣女子忽然一笑,道:“我这是在和你开玩笑呢,你我都是方外之人,应当随性自在一些才是,快坐。”
她虽然这样说,但举止之间,都可见一个静字,可见她是一个要求自己胜过要求别人的人。
冯海这才坐上席位。
过不多时,丫鬟小梅跑了进来,将一副碗筷盛满米饭摆在紫衣女子的身前,自持一副碗筷也盛满米饭坐上席位,上筷夹菜,吃了起来,看样子并不拘谨,想是此间家风就是如此。
席间得知:
这位紫衣姑娘名叫萧兰儿,是萧府如今唯一有幸习得道法传承之人,有个弟弟承接父业,现在外打理商铺,还有个纨绔的侄子,被萧兰儿送去了军中磨砺,萧府世代经营着草药生意,是这一代有名的草药商,雇有农户三十,种植着百余亩药圃。
日光明媚,天气渐暖,正是踏春的好时候。
萧府门外来了两辆马车。
家丁阿飞跟着丫鬟小梅、陪伴妇人乘坐一辆马车,萧兰儿与冯海共乘一辆马车。
马车启行,背着阳光沿街道向西驶去,行至路口大道,转道往北。
马车轻晃,悠哉悠哉。
冯海难得体会到俗世间的这份清闲。
萧兰儿将剑放在身侧,端着四方木盒问道:“你是玉虚宫的人?”
冯海不曾听闻过什么玉虚宫,答道:“不是。”
萧兰儿问道:“那你为何会和玉虚宫的人在一起?”
冯海道:“我从未听说过玉虚宫。”
萧兰儿道:“玉虚宫是灵州境内的一个道门剑派,并不有名,你是洪川人士,没听说过也很正常,想来玉虚宫这样的小派,也不会有你这样的高人。”
冯海道:“萧姑娘为何会问我这些。”
萧兰儿道:“你杀的那只血蝠王,身上插着半截玉虚宫的剑。”
冯海道:“那不是我的剑,我的剑早就已是破的,用的是死人的剑。”
萧兰儿道:“这么说来,那个死去的灰衣人才是玉虚宫的人,而他旁边的那柄断剑才是你的?”
冯海道:“正是。”
萧兰儿道:“难怪我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那柄剑断去的部分。”稍顿,又问道:“还有两个玉虚宫的人死在他的前面,你可曾见过?”
冯海疑惑着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恰巧路过,因夜色来临,升起篝火,在那里休息而已。”
萧兰儿道:“你身上的两处伤都是旧伤,因强行运气反复撕裂,以至于失血过多,尤其是左肩那处伤口,再迟延两日,只怕左臂就要保不住了,你不会不知道吧,为何还要一个人去那种地方。”
冯海心中有苦,答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受人陷害,一路从洪川匆匆流亡到此,早已是身无分文,本想去当铺当掉手中那柄断剑,暂且换些银两来用,奈何当铺里的人不识货,出价二十两来羞辱我,还说,有比他更高的出价就白送我二十五两,我气不过,就又到其他两家当铺去看,谁知,真如前家当铺所言,出价都不高过二十两。我略懂医术遍识药草,又无亲无故急需用药,因而一气之下,就去了那里寻找药草。夜晚来临时,我升起篝火,忽听见有人呼救,就站了起来,却因伤病一时迟缓,没能来得及救下他。那血蝠妖想是看出了我已经身负重伤,还不肯离去,我只好示弱,诱它出现,把它杀了……”
萧兰儿道:“原来如此。你想必不知,当铺这个行当也是有潜在的规矩的。”
冯海疑惑道:“什么规矩。”
萧兰儿道:“屠苏城里的几家当铺为了和气生财,私下里定了个规矩,凡是当铺过手后的东西,都悄悄打上了一个标记,后过手的当铺看到这个标记,出价都需低上一些。”
冯海恍然明白,气从中来,道:“岂有此理,若不是遇见难处,谁会平白无故去当铺典当,这不是落井下石的行径吗?”
萧兰儿道:“这世间便是如此,各行各业都有它潜在的规则,若不顺从,就难以生存。”
冯海静了片刻,道:“萧姑娘说的不错,是我孤陋少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