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代价又是什么呢
当那句话从江城嘴里道出时,他便化作了上满发条的玩偶,开始了无法停歇的运转。
平日里阴郁节能的他,在此刻就仿佛人设都改了一般。若是他初中同学见到他这样子,一定觉得他是被阴鬼附体了。
江城直勾勾地盯着少女,那双在刘海隙中的眸子正在月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
我一定是疯了。他心想着。
告白是凯旋的赞歌,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号角。
这种事他当然明白,但对于神明,他又该苛求什么呢?
如今两人的距离,咫尺天涯。
那么近,又那么远。
那双黄金瞳流露的,大多都是漠然。
一旦告别,便是天涯海角,大致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甚至都不会记得他。
感受吧,
心脏在砰砰直跳,
却不痛楚。
它正激动地等着回应。
脸颊羞红,
若非暗夜,必然上了耳。
“唉?”
“唉??!”少女先是愣了一下,适才反应过来,呼出惊疑。
“怎么了,你不是之前说了吗?你同意了我的以身相许!”江城语速很快。
他唯一的优势就是学习,以及来自于某理科生的逻辑。
于是他才需要不讲逻辑地以连珠炮的方式逼她听完。
“不,不对,那只是玩笑……”
“是玩笑啊,神明大人也会骗人呢。”
可恶,看不到全脸,几乎判断不出神情。
“那只是顺着气氛……”但至少慌乱。
“气氛?唉?原来您不是神明,而是恶魔吗?轻而易举扰乱一个少年的心?”
“你冷静……”
“唉?你也喜欢我啊?”
“啊?”
“你脸都红了!”
少女慌张地捂了捂脸,“不对,我戴着口罩。”
江城一幅奸计得逞的模样,“我就知道,什么百相,这就是你本来的模样。你说得没错,你在我眼中的一切,就是我的理想!”
“不,不行!”她跺了跺脚。
“行,救命之恩暂且让我欠着。那么请回应我的爱慕吧!”
脑子已经坏掉,心脏正在抽搐。但即便如此,这疯狂也不会停下,他还要挣扎,要将名为江城的一切刻印在她那冷漠的记忆里,掀起波澜。
“这种事……”
“这种事太早,太突兀?如若你没有半分对我的好感的话,那为什么不像那个大叔一样,把我驱走,而是要一起。你看,现在我们不就像是情侣一样吗?”
“那只是因为我有话要对你说。”
“说你喜欢我对吧,我接受,我同意!”江城摆着手笑着。
他要是不笑,便会崩溃掉。
什么逻辑,什么正常,都给我见鬼去吧!
“你……你不是还有个……还有个小女朋友吗?”
“我都说过了,她只是我的朋友。马上就到我家了,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问一声就明白了!”
“这样啊……”
她冷静下来了,这对于江城来说,便是宣告了死刑判决。
“不,我不是玩弄女孩感情的渣滓,我还从未谈过恋爱!”绞刑架正在收缩,他还在挣扎。
少女蹙眉,似在怜悯。
“我心脏告知着我,这是真的!”他捂着心口,眼睛睁大。
垂死挣扎。
这下他确信了——她在怜悯他。
为什么?我不需要怜悯,我只是把我的心意告知而已!这有错吗!这有错吗?
“这不是什么吊桥效应,我只是想,只是想……”他依旧在竭力维持着笑容。
怎么回事?呼吸是这么费劲的事吗?
“冷静些,”她开口,“你都哭了。”
“唉?”江城的表情骤然凝固。
少女闪灭,仿若泡沫。
江城好似全身失了力一般,躺倒在地。
抬起左臂挡住双眸,想让那噙在眼眶里的泪消散。
“江城,你可害死我了啊。”他喃喃着。
夏日的夜,微凉。
地砖上却还有些微热。
他什么都不去想,陶醉在这心脏的诡异痛楚中,累得不想睁开眼。
有脚步声在靠近。
“阿城……你没事吧。”
李芊芊那温柔软糯的嗓音很有辨识度。
江城不想,至少不能在她面前展现出软弱的一面。
一个少年,被甩了就哭哭啼啼,不得被人笑死。
他使劲揉着眼睛,起身道:“之前跟阴鬼大战了一场,有点累就稍微躺了会。走吧回家了。”
也不解释眼圈是沙子迷眼还是蝇蚊乱投,便自顾自走在前面。
李芊芊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伸出手,却什么都做不了。
之后江城把自己关在屋里,拿出字帖,呆呆地跟着痕迹划线。
“嗡嗡~”
来电话了。
江城一看,是陌生号码。
“喂,哪位?”
电话那边却没传来声响,旋即挂断。
他也不多想,想来是打错了吧。他使劲拍了拍自个的脸,坚毅地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当今建功立业才是大事,儿女情长滚一边去,滚一边。”
才说完,那气势便萎靡了下去。
毕竟他只是个青春期的少年,在荷尔蒙的催动下,儿女情长倒是主业。等着时间推进,情绪消隐,再回首时便只剩遗憾了。
江城不清楚,那电话根本不是什么误打,而是远在咸阳一女子刻意打来。
毕竟天洲妖魔入侵,消息很快便传到全国。
女子恍然知觉,江城便在灾区,便连忙拨通。
听闻中气十足的声音,女子晓得安稳,便挂了电话。
只在自个家中自嘲一笑。
女子未留只言片语,若真言语几声,江城一定霎时察觉,并刨根问底渴求相见。
只因她还欠着江城钱。
只因她便是江城的初恋。
当断不断,必成大乱。她自是知晓个中道理,自消失之日起如今也早已三年,天各一方,此番过后,便还是断掉消息为好。
“兰兰,吃饭了。”
“来了。”
就自家这安稳生活来之不易,还是休教扰乱。
但世事总是难以如愿,有人敲门,她家母亲便开了门。
玄关处传来交谈声。
“兰兰,猎协的人找。”
许芷兰入了客厅,越过她母亲的身影,见得屋外有两人。前面一人的面容一显现,她心头便不禁咯噔一下。
那人头上光亮,却不凶杀,反倒笑眯眯地看似和蔼。
他背后则是一黑衣少年,神色冷漠。
光头一见许芷兰,便是喜色满溢,双手合十道:“芷兰君,别来无恙。”
许芷兰算是知晓了,这哪里是什么猎协的人,分明是与猎协作对的大妖魔!
她母亲是普通人,听得光头话语,不禁失笑。
却不知在许芷兰眼中,那光头分明化作魔头龇牙咧嘴将其头颅放在嘴中!
是以恶,不择手段!
……
机体的自我恢复能力实在顶尖,过了半个小时,江城那心中的痛楚已消减许多,只要不去多想,也就能受着。
刷了会手机,热搜上铺天盖地都是天洲妖魔入侵的新闻。
短短三分钟的全城警示,便叫258只阴鬼消失,受伤人数近千,受灾死亡人数有也有65,实在算少见的大难!
猎协的天洲分部也将在晚上十点与太原分部、咸阳总部进行联合记者会。
班级的群里早早发了消息,江城也报了个平安。再过一日便是猎考,妖魔卡着这个点来像是早有策略。
和平虽来之不易,但猎协里的左派人员必然在这上面大做文章。再加上必会掀起的民愤,与妖魔的战争也许不久便会到来。
但这些与自认失恋的江城无关,他只是觉着新闻铺天盖地,即使是大唐、大夏想必亦然,毕竟这次猎协可是击杀了一君级妖魔!
但为何他那星级猎人的父母却连个消息都没发来?
他自然而然便担心起两人,想着他们会不会是出了意外,便连忙拨通了电话。
未响太久,对方便接通了电话。
“怎么想到跟我们打电话了?”
听得陈梅的声音,江城紧张的心一缓。
听她这么一问,又不禁恼怒起来。
“天洲遇到妖魔入侵了!”
“我知道啊,”陈梅的声音稍微一远,“都说了少放盐少放盐!”
江城顿时火冒三丈,气愤地问道:“你就不怕我出事吗?”
“只是一只君魔而已,再说你现在不也没事嘛,中气这么足。”
“对对对!我好得很!!!”
江城气得一下挂断电话,觉得他们甚至都不关心他,分明他都差点死掉了。再一回想平日里自己为了他们不需要的“脸面”逼迫着自己苦学苦练,再加上告白失利的痛苦,委屈一下上了脑袋,再也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另一边远在大夏被挂了电话的陈梅一脸懵,一旁正在做饭的**见此笑道:“臭小子这是咋了?少见他生气呢。”
“青春期综合征?”陈梅疑惑,**不由得失笑。
“估计是想咱们了。”
“是吗?”
陈梅不解,但心头已有了打算。
江城自觉家里父母都不关心自个,难受得紧。殊不知**陈梅两人早早就给了他防身灵宝,伪装成一款魔腾的机械表,让其随身佩戴。也知晓自家儿子有独属于自己的骄傲,便也不分说。
至于家中,那自是符咒、灵宝满溢,对妖魔来说实属天险,安稳得紧。
除此之外,两人还暗自找了人保护,而这次更是有“不可视神明”帮助,自是无碍。
但天洲妖魔入侵的讯息传来时,两人还是一惊,连忙断了任务,几番问询,直到得知江城安稳才罢休。
既是天色已晚,便教**做起饭时,江城打来电话。
至于早早地电话问询倒不在合算内,毕竟身为猎人做猎魔潜身之类的活计最忌讳打搅。更别说关键时刻一扰,定能叫九死一生成十死无生之局。
因而即便强如二人,也终究只是不懂青春期少年情绪的懵懂父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