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退避三舍

木樨震了一下，一个不小心指尖在他额头上划了一道小小的口子。随即，她收好册子，后退三步。

少年从床上坐起，警惕地睨了木樨一眼，颇为威严地呵斥一声。

“何人？”

木樨挠了挠头皮。她记得书里说，为人者彬彬有礼，敬贤礼士，怎么这个人凶巴巴的比之妖都有过之而不及。她以为是自己判断有误就近他走了两步，想看清楚他有没有未收好的尾巴、耳朵什么的。

偏偏那两小步又惹恼了他，但见他迅速立起，退避三舍，还伸了一根食指竖在她眼前。

“你站住！别过来！”

聚百花之精华的百花露药效果真非同凡响。短短一息，他就从躺到坐，又从坐到站，还铿锵有力地言语。

木樨愣了愣，暗暗给自己精心调制的夤夜百花露打了个满分。旋即，她注意到少年斑斑血迹的衣衫，想是山上时有野兽出没，他人单力薄才落得如此狼狈，便有模有样地学着话本里的人话，道：“公子莫要惊慌！此处名曰木樨谷，抬头见月，低头见树，甚是安宁。公子大可放心在此养伤。”

她记得，话本里的落难公子但凡见救他的小姐花容月貌必以身相许。至于她么，以身相许就算了，多给几颗灵气便好。说到凡人身上的灵气其实就是阳气。妖鬼为阴，人仙为阳，是以，妖得的阳气越多，将来成仙的几率就越大。

她笑眯眯地看着少年，那眼神似见了飘香的烤鸭一口就要吃了。

“是你救了我？”少年的警惕稍稍收了收，但面对恩公的态度还是相当恶劣。且不说一句谢谢，那反问的语气就像上辈子欠了他什么似的。

木樨敛了敛笑，点了点头：“那、那个，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公子不必介怀。不过......”

人活一口气，妖活一颗灵。她耗费一盅夤夜百花露不就图十年灵气。

灵气是个好东西。木樨向少年迈进一步，还抬了手要触他的额头取灵气。

那少年见美女靠近他，顿是似见了瘟神般退了三步，且脸色一阵古怪，青白转换。

“你这女人到底要干嘛？”

木樨不好向凡人直言灵气，便随便找了个托词，道：“你的手上、脸上有血，我想帮你擦擦。”

“不用你管。你离我远点。”少年气大如牛，还故意侧着脸不让木樨瞧。

木樨噘了噘嘴，“好吧！好吧！远点！远点！”她托着烛火退了数步。

此时，明亮的火光正好照在少年身上的十个明显的大窟窿上，没有完全凝固住的血还在点点滴滴地落下。

木樨瞅到地上的红点，又道：“你身上的伤口，我方才抹了些桂花蜜，也许黏糊糊的，摸着不舒服。但千万别擦掉，桂花蜜可消炎止痛。另外，那边桌上还有些蜜，你可以自己再涂。”

“你怎么帮我涂的？”少年瞪大了眼，十分惊愕。

木樨轻描淡写地道：“那自然是剥了衣服啊。”

什么？

少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发根，两只眼愤怒地盯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木樨。“你不知道男女有别男女授受不亲吗？这要是说出去，岂不是......”话至要点，又欲言而止。

木樨眨巴了两下眼，追问：“说出去会怎样？”

这回少年的脸色丰富了，赤橙黄绿青蓝紫轮番交替过后，下了个逐客令：“你......你......你出去！”

一言不合就赶人出门，何况还是她的屋子。木樨无奈地摇摇头。难怪常言道：富不过三，慈母败儿啊。也罢，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

屋外，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木樨躺在枝桠上看着星星吹着暖风，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朱色赤黄。她想着那人虽对她不敬但她不能失礼，就备了两根胡萝卜、一碗桃花羹去见他。谁知她才到门口就见门直挺挺地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莫非那是个小贼？木樨立想立行，在屋里屋外搜了个遍，末了，发现东西没少，反而多了一块温润光滑的石头。

她拿起石头对着阳光照了照，霎时，一道七色光落在一株花树的枝桠上，上面淡黄的小花似凝了一层透亮的水晶流光溢彩。

木樨晓得七彩为虹，且虹为通向天界的桥梁，是以......

她张口就咬，不曾想那漂亮的小东西硬得很，当下断了她一颗盘牙。

哎哟！木樨吐出那颗牙，抬手就要丢那块破石头。

那只三百岁的老兔子一蹦三跳地过来了。昨夜，那兔子见着鲜血淋淋的人恶心就没跟去，今晨，听喜鹊说它见着个漂亮的人形就又想瞧瞧，却是这么一瞧瞧见一块稀世珍宝。

“这可是七色玉啊！”

老兔子平日闲暇时最爱道听途说各类值钱的玩意，什么翡翠、玛瑙、琥珀、砗磲、珍珠，它能滔滔不绝说上三天三夜。

木樨见老兔子两眼冒光，赶忙收好石头，道：“这是昨夜那人落下的，要还的。”

“七色玉一玉抵十城啊。十城之主在凡界好歹能号令万把来人了吧。你拿着这个去城里做个妖主多威风！”老兔子拉大嗓门捶胸顿足地道，可惜，木樨就知修仙方为妖之正道。

“做个逍遥散仙不比十城之主强吗？”

老兔子弯了弯亮亮的眼，又道：“那不一样。你知道狐族为何脱离妖族？”木樨两眼直瞪瞪的。她是读过不少书籍，但皆是凡界的人物志，至于这狐族，她闻所未闻。老兔子接着道：“就因当年一只狐狸倚靠一只老虎得了威风传出狐假虎威的丑闻后，狐族为一雪前耻自立门户。由此可知，威风何等重要。”

这一回，木樨好好地思了一番。话说百年来，小到苍蝇、蚊子，大到财狼、猛虎，哪只妖没在这片花林中逗留过，倒确不曾目睹名曰狐的妖物。

“这块石头真这么厉害！”木樨玩转着七色玉。恰是这么一转动，一束束强光透过七色玉射向方圆数里的花树，照得一株株花树熠熠生辉，瞬时，林中的生灵躁动起来，百鸟群飞，百兽齐鸣。

木樨记得三年前，她食莲子时也有动静，只是不及这次声响大。

一颗莲子尚可让她一夜成人，那么一块石头......

木樨正想着这东西外面坚硬的是不是壳，须去壳方得其中软糯的肉，忽闻老兔子一声尖叫：“快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