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天空海阔
刚刚接替郑泉的新任东厂掌班太监挥刀指向苏然几人,大叫道:「追,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掉!」身后东厂番子火枪弩箭齐飞,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那些卫所士兵,见到还在动弹的就补上一刀,还在跑的便追上砍死,那为客栈掌柜也早已在乱军之中被马踏而死。苏然和裴纶在陆文昭被黄放背刺的第一时间,便发足狂奔,二人刚才被围之时本已精疲力竭,但此刻有了希望,求生心切下竟凭空生出一股新力。丁白缨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陆文昭倒下的方向,苏然跑至她的身边,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喊道:「走!」她原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苏然拽住胳膊后,好似突然清醒过来一般,奋力挣扎,身后东厂番子近在咫尺,苏然情急之下吼道:「不走就都得死!」.br>丁白缨本就非寻常女子,虽对陆文昭情根深种,但此刻被苏然一吼之下,回过神来,当断则断,深深看了一眼陆文昭,头也不回的反抓住苏然和裴纶,朝街角奔去。新野只是小县城,客栈门口的街道也不长,三人压低身形,躲避箭雨,几步便拐进一处小巷。苏然在拐进巷子前回头望去,街道之上遍地死尸,两名东厂番子拖着陆文昭朝掌班太监走去,不知是死是活。丁翀早已在巷中等待,见三人拐进来,上前说道:「此处还不安全,跟我来。」同时从丁白缨手中接过裴纶。四人七拐八拐绕了半天,总算暂时摆脱追兵,寻得一处僻静破败的小院,丁白缨放下苏然胳膊,说道:「刚才来的只是东厂的人,魏忠贤的铁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还亲自带着几百锦衣卫,就在后面跟着,我们必须马上出城。」苏然一边缓慢喘气平复气息,一边说道:「如今深夜四门肯定皆已封闭,我们如何出城,不如暂且躲避,风声过了再寻机出城。」丁白缨回道:「不用,城墙不高,我和翀儿进来时留了钩锁,新野小县不比京城,留在城中藏不住的,你们两个伤势如何,还能坚持吗?」「我没问题,你呢?」裴纶一呲牙,对苏然说道「走!」几人小心跑到西城,登上城墙,白缨指着垛口之上挂着的钩锁道:「刚才我和翀儿进城时用的。」苏然问道:「怎么一直在上面挂着没收起来?」「急着找师兄,顾不上了,幸亏巡夜校尉懒怠,不然定会发现。」苏然玩笑道:「哈哈,也幸亏你没收它,不然我和裴兄小命难保啊,对吧裴兄。」裴纶也回想起刚才千钧一发之险境,又想起沈炼,不由苦笑道:「是啊,若是丁姑娘收这钩锁耽搁片刻,我和苏兄,怕是也得去陪沈兄了。」听他提起死去沈炼,苏然自然就想到陆文昭,他知道师姐一直爱慕着师兄,此刻却也不知如何宽慰:「师姐,师兄他挨了一刀也不一定……」入东厂手中,若真是
死了或许还是件好事。丁白缨仰头摆手,一副洒脱的样子,说道:「我没事,先下去吧。」只是声音却有些颤抖。苏然叹了口气,正要率先抓住绳索,却忽然犹豫一下,对裴纶说道:「裴兄,你先请。」待裴纶、丁翀都下去后,苏然又说道:「师姐,下去吧。」丁白缨轻轻摇头:「钩锁还要收起来,不然天亮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们已经出城,你伤的不轻,我来收吧。」苏然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此刻四门封闭,东厂番子肯定以为几人还在城中,若天亮钩锁被发现,知道几人已经出城,以他和裴纶的伤势,走不了几日就又会被追上,因此最后一人必须收起钩锁://,从三丈高的城墙跃下。但他仍担忧的看着丁白缨。丁白缨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苏然的意思,问道:「师弟担心我回头去找师兄?」苏然劝道:「师姐,东厂番子加上锦衣卫至少几百人,而且里面还有不少高手,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丁白缨莞尔一笑:「师弟放心,我还要为师兄报仇呢。」苏然瞧师姐样子不似作假,便说道,你把师兄的刀给我,不然等下跳的时候不方便。丁白缨摇头笑了一下,解下刀递了过去,苏然将刀背在身上,而后翻身顺着钩锁踩着城墙滑下。抬头望着丁白缨,见她解开钩锁朝下丢给丁翀,而后屈膝振臂,如轻盈大鸟,三丈高墙一跃而下,落地只是微微蹲下,便将力道泄尽,从苏然手中接过刀,瞧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走吧!」苏然心道:师姐这功夫,远超师兄啊!许显纯天亮时分赶到新野县城,亲自坐镇指挥锦衣卫加东厂番子于城中大索三日,一无所获,才确定苏然、裴纶等人早已出城,大发雷霆、暴怒不止,却也无济于事。而此时苏然几人早已飘然远去数百里外。四人一路南行,月余之间已至江西地界,翻过武夷山,便到福建了。这一路多亏了丁白缨和丁翀,苏然和裴纶才未曾受苦。她二人未被通缉,可以轻松采买干粮。其实离京越远,通缉布告上所画相貌就与他们本人偏差越大,且为掩人耳目,苏然和裴纶也开始留发蓄须,即是站在人群之中,也没有人会意识到,他们就是朝廷要捉拿的叛党。但经过新野之事,几人为稳妥起见,还是尽量避开城镇,晓宿夜行,今夜便又在武夷山脚下一处山村借住。裴纶的呼噜声震天响,苏然有些心烦,起床出门,就看到如水月光下,丁白缨正抱着长刀出神。苏然叹了口气,虽然师姐这些天一直都没提过师兄,但这一路走来,也不知是他第几次看到师姐抱着这柄刀独自出神。他们青梅竹马,相识相伴三十余载,心心相印,如今师兄生死未卜,落入东厂之手,师姐内心又岂能平静?虽然陆文昭数次险些置他于死地,但到了此刻,苏然那股恨意也就淡了
。走上前去,苏然轻声道:「师姐,还在想师兄吗?他求仁得仁,应该此生无怨了。」丁白缨好似没有听到一般,仍旧呆呆的看着月亮,好半天回过神来,说道:「师弟,翻过武夷山便到福建了,你和裴纶的伤也都好了,你师兄一个人被带回京中,我实在放心不下,明日一早,我们就此别过吧,以后翀儿就跟着你了。」她虽然没有看苏然,声音也不大,但语气无比坚定。「师姐什么意思?是要回京吗?」「你常说做人要恩怨分明,师兄不论是死是活,我都要讨个说法。」苏然沉默许久,说道:「好。让裴兄和丁翀先走,我陪你回京。」丁白缨回过头来,展颜一笑,柔声道:「师弟,安心待在泉州吧,等你的大船造好,便可纵意四海,没必要再趟这趟浑水了。」「师姐,不是说恩怨分明吗,我在京中也有账未了呢!」苏然说完拍了拍腰间刀鞘,笑着说道:「天塌下来,都有此三尺刀背可藏身,管他什么王爷皇帝九千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