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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广场事件之后,洛飞羽如同做了一件令人不齿的亏心事一般,内心受到了巨大的煎熬。他感觉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充斥着嘲笑他的眼神和讥讽他的碎语,而这一切,都是拜蓝灵所赐!他现在对蓝灵已经不仅仅是讨厌或排斥那么简单,他对她简直是恐惧和愤怒!以前洛飞羽只是觉得她做事不顾别人感受,现在才知道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可以伤害到别人。可不是吗?洛飞羽的自尊心被她无情地撕裂了,“嗒嗒”滴着血。一定要跟她划清界限,天知道她还会做出啥出格的事来,惹不起就躲,三十六计走为上!于是在之后的日子里,洛飞羽便同蓝灵玩起了升级版的猫鼠游戏——他对课间蓝灵在教室外的叫喊更加不理不睬,课间几乎闭门不出,在外面大老远看见蓝灵的身影便提前绕道避开,听见蓝灵在后面叫喊便会像一只逃避猎豹追赶的瞪羚般撒腿狂奔。

对广场事件恨之入骨的不只有洛飞羽一个人,还有商一铎。商一铎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洛飞羽身上有什么蓝灵值得喜欢的地方。他家庭条件比洛飞羽好得多,长得也自认为不必洛飞羽差,为什么蓝灵却独独对看上了那小子?!他的这种近乎自大的自信当然不止针对洛飞羽一个人,而是面向所有人。他看见一个人,三两眼便能大致猜出其家庭背景,从而在内心决定出对其以后的态度及交往程度。自打他开学进寝室见到这一堆“土包子”的第一眼起,他便明白这是一群对自己没多大用处的人。“无友不如己者”,这是他从父亲身上学到的智慧。然而父亲又同样教导他“喜怒不形于色”,内心可以轻厌别人,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好的。小鱼小虾虽不如《老人与海》中那条大马林鱼来得实在,但拉拢起来也可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他热情地同室友们称兄道弟,刚开始一起吃饭时故意大气地买菜请客。单纯的室友们很快对他交口称赞,服服帖帖。商一铎无形中铸就了自己的地位,内心颇为自豪满意。他长这么大,无论做什么事好像都是挺有把握的,除了蓝灵。

商一铎宁愿相信蓝灵对洛飞羽只是三分钟热度,所以对蓝灵的行为一直保持观望的态度。急什么,过两天蓝灵便会厌倦,会看清这小子不过是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庸才。上次晚上寝室聊天,洛飞羽不是明确表示过自己对蓝灵没感觉吗?那么整个事情摆明就是一出闹剧嘛。然而广场事件发生了。当商一铎在教室外面看见蓝灵笑靥如花地挽着洛飞羽的胳膊,头枕在她不应当枕的肩膀上时,他胸中忽然生出一种“大意失荆州”的悔怒感,一把将乔杉递给他的可乐猛摔倒了地上,可乐迸溅一地,如洒了一地血。

寝室的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不仅晚上没人说话,白天也少有人交谈,日渐冷清的空气中充斥着一种微微的火药味。吃饭时王明钊不止一次劝洛飞羽私下找商一铎谈一谈,毕竟都是一个寝室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犯不着为了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伤了和气。但洛飞羽却不以为然,自己并没有做啥错事,自己甚至是一个受害者,为什么要像一条狗一般摇尾乞怜争取别人的谅解呢?上次寝室谈话商一铎步步紧逼的态度就让他颇为反感,这次他不会妥协,爱咋咋地!

这场冷战让乔杉和高磊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两个人无论以何种原因闹了矛盾,一旦僵持在那里无人调解,当事人再固执己见,那势必会冰上加冰,永远冰冻下去。这看不见的冰层可比这越来越冷的天气让人难以忍受多了。

一向欢快多话的乔杉和高磊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简直如同两只被流放到南极的狒狒,备受煎熬。于是他俩便私下到商一铎跟前替洛飞羽说了不少好话。商一铎盛怒过后想了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也颇感自己小题大做,毕竟自始至终,洛飞羽都没有做出啥过分的事情,但他碍于面子却始终不肯主动找洛飞羽说话。乔杉和高磊察言观色,看出商一铎心中那颗拧紧的螺丝已经开始松动,便计划着找一个机会打破商齐之间的冰层,还原一个活泼欢乐的寝室环境。

机会来了。那天第二节晚自习刚上课,教室的灯忽然灭了,大家一下子如同失明般骚动起来。由于学校没有提前通知停电,所以班里也没人准备蜡烛。马上适应了黑暗的学生们如同发疯的猴群般说笑打闹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可以短暂地从书本习题中抽离出来似乎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随后赶来的闫于坤大喝一声制止了喧闹,之后宣布了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学校变压器坏了,今天晚自习取消。”掌声欢呼声如天雷滚滚。

喧闹欢呼过后其实大家也无处可去——学校大门紧闭,保安四处巡逻,因为全校停电所以哪里都是黑漆漆的,能待的地方除了教室也只有寝室。不过比起教室来,很多人还是愿意回到寝室躺着的,因此转眼间教室便空了一大半,只剩下几个用功的孩子去小卖部买了蜡烛粘在桌角埋头看书做题。洛飞羽坐在教室里发了好一会儿呆,既不想待在这里,又不想回寝室。他扫了一眼教室,发现连刻苦的王明钊都不知道啥时候走掉了。他看着教室里稀稀落落的几星烛光如同暗空中的几盏天灯般在孤独闪烁,顿觉憋闷异常。罢了,还是回寝室吧,回去一声不哼躺床上,蒙头大睡。

洛飞羽刚推开寝室门便被高磊一把拉住了。他吓了一跳,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了猎人精心布置的圈套中的茫然的小野猪一般。高磊恢复到了洛飞羽商一铎冷战前的高嗓门:“跟我们一起去上网吧?不能拒绝!”

洛飞羽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借助桌子上那半支蜡烛的亮光,他看见桌子的左侧坐着王明钊,右侧坐着商一铎和乔杉,三人齐齐看着他。乔杉随即蹦到了洛飞羽身旁:“我们大家都商量好了,就等你了!”

“这次连王明钊都同意一起去,你可别再找借口了!”高磊说着朝王明钊使了一个眼色,王明钊很配合地笑道:“是的,一起去玩。”

洛飞羽明白大家的意思了,他朝商一铎看了一眼,发现商一铎虽然没笑,但神情已不似之前那般傲慢,于是对他的敌对情绪也缓和了下来。

乔杉看看商一铎,再看看洛飞羽,知晓两人已不再僵持,便很机灵地打圆场:“都是误会,刚才商哥还说早想跟你和好啦,但放不下架子。我说‘商哥你早说啊,早知道你有这想法我们至于受这么长时间罪吗?’”

“哎哎!”高磊将乔杉推过一边,“你这说得有点过啊!”

此时商一铎站起身朝大家问道:“都别废话了!人到齐了,现在出发吗?”

洛飞羽心中那不断加高加固的冰墙瞬间消融化水。宽容谅解其实很简单,有时仅仅似乎一句话,一个眼神或是一个无声的默许便可以驱散彼此间的嫌隙,还彼此一片澄净开阔的天空。洛飞羽此时如同一个挺过严冬的小熊一般,感觉浑身无比轻松。他甚至为自己这几天的执拗而感到羞愧,同时对室友们心怀感激:要不是他们暗中调节,自己还不知道要在这个烦愁的牢笼中困多久。

围墙的铁栅栏如利箭般并排挺立在那里,足足有一人半高,上面还缠满了蔷薇枝,让人望而生畏。高磊二话不说,如灵敏的猿猴般三两下便翻了过去,然后站在外面朝我们得意地使鬼脸。乔杉双手托着商一铎的脚,助他翻了过去。商一铎脚刚落地,乔杉便夸张地摇着手:“大哥,手都快被你踩掉了!”

“别装,你想把保安引来啊?!”高磊压低声音喝斥道。

洛飞羽警觉地朝周围看了一下,并未发现异常。这里是操场最隐蔽的角落,保安估计很少到此巡逻。洛飞羽放心地扭回头,却惊奇地发现就这一会功夫,乔杉居然也翻了过去。

“人家是练出来的。”王明钊朝洛飞羽笑道,“该我们了,一起翻?”洛飞羽不甘示弱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左一右,扒着栏杆上的花纹,一点点向上爬去。刚开始还挺顺利,但爬到顶端时,洛飞羽却被栅栏上面的尖刺给吓住了。这如同鳄鱼牙齿般的尖刺唬得他停在了那里,他看了看已经跨过尖刺正往下爬地王明钊,又向下看了看小声朝他和王明钊加油的高磊、乔杉和商一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犹豫之间他感觉自己越升越高,地面越陷越深,他一阵眩晕,不得不闭上眼定定神。此时王明钊已经着陆了,他们四个人如同四尾跳过龙门的鲤鱼一般,七嘴八舌朝洛飞羽催促道:

“发啥愣?”

“快翻啊!”

“怎么停在哪里了?”

“傻了吗?”

然而洛飞羽如同一只睡着的猫头鹰一般,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办?”高磊求助大家。

乔杉眼珠一转,忽然大叫:“快跑啊,保安来了!”

这句话如同鞭子般狠狠抽打了洛飞羽这匹愣马一下,巨大的惊惧感让他瞬间如同一个得到能量块的变形金刚一般,不顾一切翻过栅栏,拼尽全力往下爬。待他跳到地上,汇入部队后,五人便如同回到河里的鱼一般,连蹦带跳,大笑大叫,在街上狂奔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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