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还有一件事啊。”

路上米可利说，“你们都有点太紧张了——”

大吾向他投去不赞同的目光，“失礼了，我认为这种紧张是完全合理的。”

“嗨、嗨。我知道。”米可利连忙说，“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不至于怀疑我对这片大陆的热爱吧？”

“我很抱歉。”大吾说，他重新垂下眼睫，长睫毛将眼中神色一概掩尽，“请理解我的关心则乱。”

“我明白。”米可利显然没把这点儿小插曲当回事，“但是我想你也知道，我是「琉璃之民」。”

“嗯。”大吾静听他下文，凛也竖起耳朵听这一段似乎不算秘辛的秘辛。

此行没有带上路比——他和莎菲雅、娜琪的弟子一同前往幻之岛特训了。这两位年轻有为的训练家最终会投入与邪恶组织的战斗。

琉璃之民是传承了古代传统的一族。就像是守护着宝珠的两位老人，以及枫和南一样，琉璃之民守护着「觉醒祠堂」的秘密。

“觉醒祠堂？”

尽管凛没有去过宝可梦学院，但她依旧像是一个认真听讲的好学生那样提出问题。

回答她的是大吾。“嗯，「生命起源的洞窟」。在琉璃市市内。不过，提到觉醒祠堂就会想到天空之柱……传说中天空之神烈空坐的栖息地。所以，你认为我们可以借助烈空坐的力量吗？”他说，说话时抬起眼睛，薄薄淡淡的眼神，颜彩冷清乃至于不近人情的蓝色眼睛。她知道他在认真考量这个方案的可能性。

但他可是兹伏奇·大吾——既然他也知晓这一方面的历史，先前就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没有从烈空坐的方向入手，一定是因为这个计划不够完美，做不到环环相扣。换言之，这个计划极具风险。

“这个可不好说。”米可利用一如既往的轻松语气说，他的音调向来轻快，但那绝非轻浮。凛见过轻浮的人——她是指天海。那样的语气让人恶心。“虽然相差不多，但琉璃之民可不是流星之民，天空之柱是流星之民的地盘。不过这一代的流星之民究竟有没有传承下来也是个谜，暂且当他们不存在吧。”

“……很过分哦，米可利先生。”凛幽幽地说，“如果流星之民真的传承至今……他们恐怕会对着你哭泣吧？”

“哎呀，大家都很靠谱啦，不会这么脆弱的，卡洛斯的冠军大人，请你安心。”

——不过还是试一试吧。

他们都这样想。丰缘的安危是大义。相信流星之民也不会阻挡吧。

◇

闪电鸟全力飞行的速度果然很靠谱，半个小时三人就降落在琉璃市内部。

大水将半个城市淹没，凛却还有心思去看琉璃市高耸入云的围墙——米可利说那是火山的残骸。

晚上能看到星星哦。他说，就像井底之蛙那样，能看到的天空只有小小一片，但是很漂亮。这里就是我的故乡。

故乡。

卡洛斯是她的故乡。

她愿意为了那片大陆做出任何事情，愿意付出任何东西。所以，她也能明白大吾和米可利——乃至丰缘全体公民的心情。

这是守护这片大陆的战斗。不可以输，也不允许退后。因为早就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联盟传来消息，海底洞窟崩塌了。”

大吾的声线几乎没有任何起伏，他似乎无论何时都如此从容不迫。而事实上他只不过是将所有情绪反复吞咽下压，他不能露怯，不能露出半分破绽。

他是丰缘的定心丸也是定海神针。如果连最强的冠军都乱了阵脚，那么这片大陆又该慌乱成什么样子？

凛此前一直落后大吾半步。这是在丰缘，他的领土，她既是客人也是外来者，谒见这片土地的「帝王」，理应秉持礼节。但她此刻破例抛却礼数，她向前一步，少女柔嫩的掌心压住男人挺括肩头，她轻轻拍了他一下，掌下肌肉紧绷，那是压力的象征。

她忽然想到这个人被誉为钢之帝王。

他也忽然想到，她的美名是卡洛斯的白天鹅公主。

他无愧帝王名号，而她却更像是黑天鹅的女王。

“没有关系，请你不要紧张。”她比他矮了一头有余，同他四目相对需要仰视。然而这个姿势却没有让她的气势落后分毫，那双松绿眼眸清亮，光芒大盛，恍惚间竟让他感到灼伤。

“我在这里，”她说，“你也在这里。大吾，我们是最强的。”

愕然被吞回眼底，他垂着眼睛去看少女面容，美丽的，强大的，一朵坚韧的花。

他喜欢努力的训练家，喜欢努力的人。喜欢努力的凛。

“嗯。”他说，语气也随之轻松起来，一抹笑意从唇角边沿流淌，“我当然知道……我是——我们是最强的。”

◇

觉醒祠堂深处，固拉多和盖欧卡在战斗。

超古代宝可梦战斗的外围，包围着四位天王。他们正勉力阻止着两只宝可梦的斗争。而那终究是螳臂当车。

“……果然在这里，觉醒祠堂……”

米可利皱着眉说，但很快他就无暇顾及太多了——盖欧卡发射的冰冻光束偏离了战场，向他们三人所在的方向喷射而来！

“巨金怪，守住！”

“电气，电磁炮！”

两位冠军真是靠谱。米可利想，他落后一步，收回对美纳斯的防守指令。

“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现在去天空之柱还有胜算。”

大吾当机立断，“寻找烈空坐调停它们的战斗，只有这样了。”

事态发酵到这个地步，三神柱的计划已经沦为废案，必须选出一个人前往天空之柱。

至于这个人选——

“大吾先生，没有时间了，就由我来——”

“——凛，我希望前往天空之柱寻找烈空坐的那个人是你。”

凛愣住了。

她本以为，按照大吾的性格，他会选择自己动身前往天空之柱。因为如果换作她，她就会这样做。因为他们是何其相像。

而现在她明白，尽管相似，但归根结底有所不同。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而大吾和凛，尽管他们是同类，但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独立个体。

“这是请求？还是命令？权衡后的结果？”

她询问。但其实心中已有答案。

“很抱歉我要求你以身犯险。”大吾说，他看着她，就像是将全部的柔情都攒在了眼睛里面，那双眸光冷彻的钢蓝色眼睛——原来真的可以被情感调和成柔软的薄雾。

“留在战场更为危险，相比之下，前往天空之柱还有出路。如果这里的战场沦陷……如果我……不，”他说，语气柔和而又坚定，微微翘起了嘴角，像是一个低柔安慰，“我不会有危险，你也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我信任你，凛。你可是最强。”

“……我也信任你。因为你也是最强。”她说，但只说了这么多。

不该再说更多了。米可利和大吾掩护凛离开，然而彻底抽身之前一个念头在脑海中持续发酵，最终一发不可收拾。它叫嚣着要她实施。

她不是感情用事的人，也不是冲动的小女孩儿了。

但似乎感性给了理性一拳，后者被就此放倒。

在凛离开前，她拽住了大吾的领带，迫使男人低下头来。然后他们接吻。

那一瞬间她看到男人眼底的愕然，也看到米可利的难以置信——他很快转过身去面无表情投入战场。

她是唯结果论者。过程已经不再重要了。她不想继续在这场爱情战争中博弈，试探彼此，她决心采取速攻战略，她要像优雅的淑女享用小羊排一样啃食他这块肉。

就像是所有老套的爱情电影一样，在拯救世界之前，英雄应该享受美人的吻。

只不过性别转换，角色调转，她是英雄，大吾是那个美人。

万幸的是——令她高兴的是——他没有拒绝她。

他选择回应她。

柔软的，男人的嘴唇，灵活的，男人的舌头。

她喜欢这个人。即便是接吻，也像是在攻克彼此的城池。

但这不是战争，谁也不会丢盔卸甲。

这个吻结束之后，他们都笑起来。

“嗯……早就该这样了。”大吾笑起来。

“是啊，”凛说，眼中明晰的笑意让她的双眸看起来凌凌如绿宝石，“难以想象我们居然到现在才……”

“——去吧。”他吻她的额头，轻柔珍重，“卡洛斯的冠军，丰缘的英雄。现在到你奔跑的时刻了。”

英雄奔跑、奔跑、奔跑，持续奔跑。

天空之柱内地动山摇，她却好像下意识忽略了这个，脑海中一片空白，又或者说信息量太大因此难以接收，凭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躲避危险，她一路向上攀爬来到天空之柱的最顶层，不知不觉就已经来到烈空坐面前。

“…………。”

“………………。”

“——————————”

长久的沉默和响彻云霄的龙吟，烈空坐现身，凛腰间精灵球一动，基格尔德出现在她眼前。

来自天空的龙神和地上的龙神，它们那金黄与碧绿的眼瞳对视了。

“烈空坐，我是为了大义而来。”

我明白，救世主。

天空的龙神说。

「请让我看到你的决心。」

她笑起来，眉眼飞扬艳丽，只用一句话回应它。

“——z，”她说，“龙之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