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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未雨绸缪

孙承赋忽然道:“或许他们一行人走的海路?如果走海路,入直隶,只用过圣津一个关口,混进来的可能性便大很多。”

唐鹏道:“是了,他们打海上来,过了圣津渡,他却不敢亲身进帝京,只敢在城外面布局。”

萧绎点点头道:“你们说的是。果然从头到尾都有定藩掺和,帝京的关防一定要小心,你们要和京兆府、巡捕五营等处好好计议,此为一。府军卫盯着定藩在帝京的哨子,有消息要及时传给其他上直京卫,谨防他们在帝京里作乱,此为二。”

江枫等人答应着,思卿又道:“还有一点,却是要说给唐鹏听的。”

唐鹏忙立起身来,思卿复道:“你不要私底下去查何相,更不要自己去查宁寿侯。若你闹出事端来,谁也不会保你。”

唐鹏答了个“是”,萧绎见今日相谈不顺,于是道:“散了罢。”

思卿因见露初还没回来,复对江枫笑,“你等一等,露初怎么还不出来?等她出来,你们一道去。”说着命人去唤菱蓁和露初,程瀛洲三人就先躬身退了出去。

程、孙、唐三人出了西苑,唐鹏先向两位上官告辞,待他走远了,孙承赋叹道:“那季姑娘死了,线索又这样断了。”

程瀛洲听了也叹息一声,却不说话,孙承赋遂问:“在想什么?”

程瀛洲忽然回过头来,轻声道:“我在想……殿下最后对唐鹏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殿下为什么对唐指挥说那句话?”萧绎回宁华殿后江枫也好奇思卿为何要对唐鹏说那几句话,因见露初还未至,便轻声问思卿,“我不信殿下不想查宁寿府。”

思卿忽然笑了笑,“就是……就是有点怀疑他。”

江枫迟疑道:“说实话,沅西出事前查陈南飞下落时,他忽然失踪了,我也怀疑过他。可是后来他两度赴泰州,如果他有问题,那他大可不必带季姑娘回帝京来……”

“我不是怀疑他是何适之的人,”思卿对着江枫就直呼何适之大名,“你想想,假如季姑娘说的是实话,有些事不是何适之做的,那么做那些事的就另有其人。这人是定藩的人也好,不是定藩的人也罢,他做下那些事,不过就是为了搅乱帝京的局势。”

“所以去挑拨何家与殿下,也能使朝中不安?”江枫忽然明白过来,“唐指挥似乎很希望殿下此时去清算何家旧账。”

思卿一笑,“我没这么大能耐,我也知道,疑心太过不好,会寒了你们的心。但是我心里实在好奇,所以就试探试探唐鹏。”

江枫点点头道:“殿下的疑心,有几分道理。”

思卿拿出绢子来撂在洋漆描金的小几案上,口里道:“从我回帝京起,用遇上些暗杀、绑票、下毒、监看之类的勾当,来来回回就绕着朝里这几个人,可真不是好气象!”

江枫笑了笑,“前方乱着,现在朝里有人实心用事,也需要有人在暗中防患于未然。毕竟有君子,就会有小人,没有小人,那就没有君子。无论何时,总要防着些鬼蜮伎俩,又和气象什么相干?”

思卿听了出了一会儿神,见菱蓁和露初携手走进来,于是嘱咐了江枫一句当心定藩的人,又叫问武振英好,江枫都答应着。思卿末了道:“我晓得当着我的面,有些话你们不好讲。老程话虽然少,但是心里是极有主意的。你们平时多碰头,有事商量着办。”

江枫道:“请殿下放心,若有事,定然先来告知殿下。”思卿点了点头,江枫便同露初辞了出来。

思卿送了客,往短榻上一歪,一手扶着头上的冠子,笑谓菱蓁道:“你来做什么?”

菱蓁道:“人家每日累死累活,今儿天气好,还不能来西苑逛逛?”

思卿笑着道:“姑娘受累了,姑娘快请坐罢。看姑娘脸色不好,谁给姑娘气受了?”

菱蓁哼了一声,口里道:“我来就是想给姑娘通个信儿的,何美人得了那个折子,昨儿叫了宁寿侯夫人来西苑探‘病’,应该是把折子给宁寿侯夫人了。宁寿侯夫人今儿进去给贵太妃请安,浑身骨头没有四两轻,和吃了仙丹的嫦娥似的,就差飞起来了!还好大白天的,她找不见月亮。恰好长哥儿在贵太妃那里,她便和长哥儿说了好些不三不四的话。贵太妃有些恼了,推身子不快,让她走了。”

思卿笑道:“我当是什么事,也值得你特特走一趟。她也算长哥儿的舅母,随她去,爱说什么说什么。她的嘴长在她身上,和咱们不相干。”

菱蓁气道:“姑娘忒好性儿了,依我说,竟叫她再也别见长哥儿才是。”

思卿打了个哈欠,出神道:“你看着办罢,我如今顾不到那一头了,定藩鬼鬼祟祟的,一个不对,帝京怕是要出大乱子。老九一直在陵上督工,三哥今年定是要去给太皇太后安陵的,到时候老程和承赋总要有一个跟着三哥去西京,京里的防务那时只怕会更棘手。自打魏美人没了,那边通共没有几个人,上面又还有小娘娘盯着,你多多费心,我方能安生些。”

菱蓁答应着,思卿道:“我有一件事嘱咐你,叶兰成是个不顶用的,你还需盯着点叶家那两个……他们再作死,你就告诉我,等我去开销掉他们两个。现在多少人盯着咱们?若是现成的把柄落在旁人手里,麻烦就大了。”

菱蓁道:“姑娘这二年越发谨慎了。”

思卿笑了笑,“自打我接手上直亲卫起,我就做好了最坏的准备——我知道沾上这个忌讳,总有一天三哥会对我生疑,所以要想多安生几年,咱们自己就要小心。”

菱蓁沉默了片刻,“姑娘这话不对,是姑娘多心了。”

若思卿不接手京卫,萧绎与她便只论夫妇;但若思卿接手京卫,今上与她便要论君臣。“是不是多不多心,将来就知道了,”思卿如是道。

正说着,萧绎穿着一领素色杂宝道袍悄悄走进来,笑道:“说什么梯己话儿呢?也说与我听听。”

思卿翻身坐起来,抚了抚裙子,淡淡道:“正骂叶兰成呢,怎么,你还有闲情雅致,想听我们骂人不成?”

菱蓁同萧绎见了礼,悄悄退了出去。

“你兄长也没有什么不是,”萧绎道,“他就是性子太软。你也给自己积点口德罢,没得三天两头骂他出气。”

“谁是我兄长?”思卿站起身来,“我兄长已和你六妹妹做了亲,你连这个都忘了?哪里又冒出一个兄长来?”

萧绎笑道:“前儿你念了那诗,气也该出了,怎么今儿还在生气。”

“我省得你把折子给了何美人,何美人给了何家,让何家放了心,”思卿道,“等他一放心,一轻狂,可能露出马脚来。你打的一手好算盘,还下的一手好棋,我原算不得什么,也就是你的一颗棋子罢了。如今就连我骂个人你还要管,你也太苛了!”

“我错了还不成么?”萧绎笑道,“你别生气了,来,我同你道道恼。”说着坐在思卿身边。

思卿侧过身,缩到榻的另一边,伸手拉过裙摆搂住,“少来这套,说吧,又有什么事?”

萧绎道:“我记得你说过你傅伯伯的生日在五月中,他既是你的长辈,你兄长和老六南去了,他今年又独自在京里,你别失了礼才是。”

思卿面色稍霁,便道:“难为你想着我从前说过的话。”

萧绎笑道:“你从前说过的话,可有一句我记不得了?”

思卿笑着道:“三哥不仅博古通今,还博闻强识,我只问你——汤头歌我给你说了好几遍,第八句是什么,你可还记得?”

萧绎想了一会儿,凑近笑道:“当然记得,连带前七个我都记得。前面是土鸡汤,土鸭汤,鲢鱼汤,桂圆汤,鸽子汤,菌菇汤,山药羊肉汤,第八个乃是豆腐虾仁汤。”

萧绎还没说完就把思卿笑倒了,思卿遂道:“罢了罢了,真拿你没办法。听你说起这个,我方觉得饿了,咱们吃中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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